第37章
第 37 章
柳玄素挺着八個多月大的肚子在素心院內散步,身側青竹和青菊兩個小心翼翼的扶着她,陳婆子則在一旁碎嘴說着京城裏的八卦,唠叨個沒完。
陳婆子說的這些都是齊王讓人篩選過的消息,也知道這老女人嘴巴沒個把門兒的,索性便沒有告訴她一些事情,省的說漏嘴惹了柳玄素懷疑。
柳玄素先前還嫌陳婆子啰嗦,沒成想自己懷孕以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還得靠她打發時間。不過她走了這小半個時辰也有些乏了,便揮揮手讓陳婆子停下,由兩個小的扶她去如廁。
素心院的茅廁建在西北角,是一個獨立的房間,有绛紋帳,裀褥甚麗,兩婢持香囊,如廁之後還要換一套衣服以免沾上味道。由于柳玄素是孕婦,趙承睿還特意讓人趕制了現代樣子的馬桶,免得她累着。
柳玄素坐在馬桶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便聽見一牆之隔的院外忽然吵嚷起來,聽聲音好像是後院的那些姑娘們。
“自己的妹妹死了,你連滴貓尿都沒滴過,可真是個冷心冷肺的女人。”
這聲音張揚、刻薄又帶着一絲高人一等的自傲,應該是碧芝園錢瑤菏在說話。她說完以後有好些人叽叽喳喳的附和,紛紛說道:“就是,果然戲園子裏出來的人就是薄情,連自個兒的姐妹死了也不去瞧一眼,說不準心中還暢快得很呢!這般惡毒的女人,難怪王妃瞧不上你。”
“夠了!”蘇佳雨的聲音裏帶着幾分愠怒,平日裏圓潤的音色也顯得有些尖銳,急促的說道:“想當初人家妹妹沒死的時候你們成天見兒上門巴結,這時候就知道說些誅心的話。你們是瞎了才沒瞧見人家幾日裏茶飯不思?”
柳玄素蹙了蹙眉頭,只當是她們閑的發慌又開始兩派争鬥,這情況每個月都得來一次,比月信都準時,她也算是見慣不怪。
起身收拾妥當,柳玄素喚人進來給她更衣,卻聽見一個女聲尖着嗓子喊道:“你們閉嘴!夢之已經死了,你們還拿她來當筏子刺痛別人的心,良心何在?大長公主既一開始沒有收我做義女,難道夢之死了就會拿我替代了?也不知聽了哪個沒腦子的編排,急慌慌來排擠我,愚蠢至極!”
這個聲音雖然聲嘶力竭得有些變了調,但還是能聽出其中蘊含的悲痛意味,應該是孫夢之的雙胞胎姐姐孫念之。想必是有人謠傳孫夢之死後大長公主會收孫念之為義女,來填補心中的空缺,所以這些人才會來擠兌孫念之。
然而柳玄素沒有心思注意這個,她在聽見孫夢之死亡的消息時就陷入了巨大的震驚中,剩下的話一句也沒聽進去,只覺得眼前一陣陣的發暈,小腹鈍痛,好像有液體流了出來,順着她的腿直往下淌。
孫夢之……那個她當妹妹愛護的小姑娘死了?!
青竹和青菊兩個也聽見了孫念之的話,見自家主子臉色慘白搖搖欲墜的樣子,頓時吓了一跳,連忙上前扶住柳玄素。
青菊擔憂的望着柳玄素,急聲道:“王妃,您還懷着身子,切勿大喜大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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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青竹便瞧見柳玄素的裙擺紅了一片,臉色一白,急忙對外邊喊道:“快來人!王妃見紅了!”
素心院裏頓時亂了起來,趙承睿聽到聲音,三步并兩步奔到柳玄素身邊,二話不說抱起她便往西側産房去,一張俊臉深沉似水,厲聲喝道:“把吳良醫和産婆都叫過來!”
七生八死,趙承睿生怕柳玄素出什麽岔子,早早便備好了産婆。小廚房裏時刻燒着熱水,吳良醫也時刻待命,每日來把一次脈,慎重無比。
趙承睿剛把柳玄素送入産房,吳良醫和産婆便到了。
吳良醫顧不得抹頭上的冷汗,将手搭在柳玄素脈上,臉色頓時沉了沉,對趙承睿點點頭道:“王妃這是要生了。”
之後便是産婆的事情。
宮裏的嬷嬷将吳良醫和趙承睿都推出門外,趙承睿還想呵斥,嬷嬷臉色一肅,說道:“王爺與其在這添亂,不如好好查查王妃是因為什麽動了胎氣!”
一句話便将趙承睿鎮住。他強自壓下心中的恐慌,囑咐嬷嬷好生看顧柳玄素,腳下躊躇了幾次,最終還是握着拳頭出了屋子,對院中跪着的青竹、青菊厲聲說道:“将來龍去脈說清楚,否則本王要了你們的狗命!”
青竹和青菊跟在柳玄素身邊,何時見過趙承睿這般疾言厲色的兇煞模樣?當下顧不得其他,竹筒倒豆子一般将當時的情形說了一遍。
只是她們倆也沒聽見之前的事情,說來說去也只有孫念之的那一句話。
趙承睿沒成想自己千防萬防,也沒防住孫夢之突然死亡,後院那些女人在素心院邊上鬧将起來,剛剛好讓如廁的柳玄素聽見,還是踩着懷胎八月的尾巴動了胎氣。
都說婦人生産便是一腳踏入了鬼門關,看着柳玄素面無人色的面龐,趙承睿心中止不住的恐慌,生怕柳玄素再次離自己而去,甚至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麽一定要柳玄素生孩子。
孩子哪有柳玄素重要?!
趙承睿心急如焚,可是現在柳玄素還在鬼門關晃悠,他不得不先把王府裏的耗子都揪出來解決掉,否則柳玄素生産的時候他不能陪在身邊,會急瘋掉。
讓人把這兩個丫鬟押入地牢,趙承睿面色陰沉的讓人把後院的女人全部集中到一起。
素心院的消息向來傳不到外邊,但是這些人見到産婆和吳良醫急匆匆的進了院子,到現在也沒有出來,就知道王妃是要生了。
掐指一算,王妃好像才懷孕八個多月,還得幾天才有九個月,這怕不是……
心中有了猜測,見到侍衛來押人的時候便更惶恐了。
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王妃早産和自己有什麽關系,一臉茫然和惶惑的被侍衛領到一個荒廢的院子,不多時便見到了朝思暮想的齊王,心中的一點不安在見到齊王黑沉的臉色時更加放大,兩股戰戰心神不定。
趙承睿的眼神一寸寸從這些女人臉上刮過,面無表情的說道:“都有誰靠近過素心院,站出來。”
雖然他的語氣淡漠,但是底下的姑娘們還是能從其中聽出幾分怒意。孫念之木着臉,依言默默往前走了一步,眼神裏還帶着痛失姐妹的哀傷,似乎是有心求死。
早前跟着錢瑤菏擠兌孫念之的一群人幾乎吓破了膽子,哆哆嗦嗦的往後退了一步,不敢站出去。就連幫着孫念之說話的蘇佳雨等人,也只是偷偷看着孫念之,腳下沒有挪動,死死的低着頭不敢承認。
趙承睿眼睛眯了眯,銳利的眼神紮在後退的幾個人臉上,語氣霎時間森寒起來,咬着牙說道:“不出來?那本王便将這全院子的人都殺了,以消本王心中之怒。”
聽聞此言,院子裏的女人紛紛抖了抖身子,互相用懷疑而怨恨的眼神打量對方,似乎覺得除了自己以外的每個人都有嫌疑。
趙承睿不耐煩的冷哼一聲,錢瑤菏心頭一顫,想也不想的把身邊的女人推了出去,自己卻是往後又退了一步。
縱觀整個院子,這麽做的人不在少數,幾乎都是平日裏跟在錢瑤菏身邊的人,只能說物以類聚,壞也壞到了一處去。
然而還不等錢瑤菏另一只腳落地,她便感覺到身後挨了一記猛推,腳下頓時不穩的往前沖了一步,等回過神來已經撲在地面上,眼前是一雙玄底銀紋的靴子。
趙承睿面色冷硬,擡腳一踢,便将錢瑤菏踹到池塘裏頭。
這是個廢棄的院子,池塘裏不但沒有花卉,還有經年累月積攢下來的污垢,錢瑤菏在水裏撲騰了一會兒,甚至還摸到了一團頭發,濕漉漉的帶着一大片慘白的頭皮,吓得她兩眼一翻便沉了下去。
院子裏不少人看見錢瑤菏手上抓着的東西,膽子小的頓時尖叫起來,場面亂作一團。
趙承睿眉頭緊蹙,額頭上被這些吵嚷的女人刺激得爆出幾條青筋,如玉的容顏瞬間猙獰起來。他心中挂念着柳玄素,總覺得耳邊隐約有她痛呼的聲音,眼前不斷閃過她染血的裙擺和蒼白的面龐。
趙承睿不耐煩繼續清查下去,冷冰冰的掃了一眼孫念之,對着虛空說道:“這個丢進水牢,其他出現在素心院的都殺了。”
說罷轉身離去,不再管身後求饒的女人們。
趙承睿走後,暗衛一湧而出,當着其他無辜者的面,将她們身邊未曾站出來的女人頭顱斬下,鮮血染紅了所有人的衣裙。
衛十一将孫念之夾在腋下帶走,未曾見到她臉上一閃而過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