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Kiss Me

Kiss Me

廣玉蘭葉片被風卷起,抖落切割穿越樓間的霞光,玻璃質感晶亮,在車流行進中淌開蜂蜜流動的浮光。

“夏至深,”裹燥的風過,陸隽肩身一只斜挎包站在街口晚霞肆意處,純白短袖拓染暖色,他雙手揣着褲兜,肩胛舒展,“喜歡甜品嗎?”

指骨正挾住汽水罐身,夏至深仰頭喝水,眼睫下顫間大片暖光入目,暗沉的瀝青路面變得柔和,熱氣遮蔽裏那人帶笑,黑漆漆的發被吹散弧度。

好像永遠精力充沛。

他視線一移,落于馬路對面一家單調獨白的甜品店。

“走吧。”

走過人行道,走過綠植盎然的長闊花壇,他們來到那家些許僻靜的甜品店。

甜品店的外觀簡約,明淨玻璃門外半高架上有兩盆絹花茉莉,開得馥郁。

陸隽在外面看了看,視線落在裏面收銀臺間,一個紮着低馬尾的女人站着,頸骨低下時細碎的發絲垂落。

擡手握住銀箔色長把手,不費勁推開玻璃門。等夏至深一起進來後他邊松手關上門邊打量着置物架上的糕點。

門內懸挂一盞青色雲彩風鈴,紙箋短冊受風飄動。

內部裝飾也很簡單,空調溫度很适宜,隔着透明玻璃外殼可以看見許多種類各異的甜點和蛋糕樣品。

站在收銀臺裏面的女人聽見風鈴聲響起,将垂落的發往耳後壓住,出來走近他們。

她戴着藍色口罩,手裏還拿着一本黑色筆記本,上面一只普通黑筆。

她打開筆記本,筆尖在空白紙上寫下一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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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的都可以問我。」

陸隽眼睫一顫,目光落上那行筆落清晰的字,再對上那雙清淩淩的眸,眼尾細長柔白,盛溢良善舒服。

也有些細微的拘謹與腼腆。

彎眼間神色未動,他禮貌笑着:“好,謝謝姐姐。”

谌舒點點頭,僅露出的一雙眼睛彎落如對月牙,轉身回到收銀臺邊沒進去,背身繼續記賬等待他們倆。

在一旁的夏至深一直沒出聲,目光短暫落在女人脊背上,看出安靜般的纖薄。

睫羽下搭,希望不是他想的那樣。

作為嗜甜者的陸隽左挑挑右揀揀,拿了不少。夏至深只拿了一盒哈密瓜夾層蛋糕,見某個停不下來的人拿了至少四五樣,他忍不住道:“拿這麽多要是吃不完,不怕壞嗎?”

視線仍然停留在那些香噴噴糕點上的陸隽湊過去道:“可是這些真的很漂亮诶,聞起來好香看起來好好吃。”

“我等會兒去買個小冰箱。”

感覺自己幻聽的夏至深:“你不怕被捉?”

“怕什麽怕,不然寝室裏插頭放那不用當擺設啊?”将懷裏的盒子小心翼翼放在收銀臺邊,陸隽靠在邊上一邊看着她算價錢一邊忍不住問,“姐姐,你這些甜品款式都是自己研究出來的嗎?”

手上的動作一頓,谌舒驚訝擡起頭,沒想到有人竟然看出來她這些甜品的不同。

她的眼眸亮晶晶,點點頭。

“怪不得,你這些款式很新穎,也很漂亮。”

“吃起來肯定也很好。”

得到誇贊的女人将兩人的東西各自裝好後,打開筆記本在上面寫到——

「謝謝你的誇獎。」

“不用謝,”将門拉開,陸隽回頭沖她笑道,“姐姐拜拜。”

夏至深在出門之前也向她颔首道別。

站在屋裏的女人揮手,看着他們離開的背影,她輕輕嘆口氣,像是松懈開一層甲胄。

不敢逾越邊界。

——

陸小少爺一言既出驷馬難追,當即買了個迷你冰箱,辦的還是托運□□。

結果陸隽這人精直接送貨上宿管阿姨那裏,軟磨硬泡好一會兒才讓阿姨勉強同意他把冰箱放在這裏。

在一旁的夏至深面無表情,有理有據地懷疑這家夥天天去宿管阿姨那裏刷存在感,跟林垚幾個人像嘴裏灌了蜜一樣把阿姨哄得天天樂得合不攏嘴,就是為了等着今天這出。

以前他以為當代高中生頂多在峽谷裏做二戰前線電報員,沒想到打算盤也是不遑多讓。

是他與時代脫軌了。

日子過得快,又到了上學的時候。

早自習下課後陸隽癱在座椅上吃着香芋夾心粉團子,糯叽叽的感覺瞬間填滿因為早起而帶來的空虛魂離感。

“來一個。”糯團子是單個獨立包裝,他直接推了一個過去給同桌。

夏至深對甜食不怎麽感冒,雖然這家甜品做得香而不膩人,但也受不了天天吃。

剛想推回去時頓住,算了,懶得聽他大清早咋咋呼呼。

前桌的陳禾宜轉過身,往陸隽和夏至深桌前各放了一把車厘子。看見陸隽桌上擺正的糯團子,又聞到微微的甜香氣,她驚喜地問道:“陸隽你這個團子是不是在雲朵記那裏買的?”

陸隽咽下最後一口,看了眼桌上暗紅色的車厘子,邊點頭邊把剩餘的兩個推到她面前:“對,還有兩個我吃不下了,你跟顧微湘分了吧。”

剛轉身過來的顧微湘聽見自己的名字一愣,回過神後将兩只手上的荔枝分給他倆。

陳禾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謝謝你啊。”

“客氣了。”又對顧微湘道了聲謝,陸隽往後靠椅背揉了兩下有些蓬的頭發,拿起一顆車厘子往嘴裏送去。

将糯團子放好,陳禾宜低頭剝開荔枝殼,側着身子說道:“雲朵記裏面的甜點種類特別多,幾乎都沒有踩雷的。”

“而且那個姐姐人超級好,第一次我跟湘湘因為太多不知道該挑什麽,姐姐特別耐心在本子上寫給我們看,一點兒都沒有不耐煩。”

将果殼放進課桌下的小垃圾桶裏,陳禾宜又繼續剝下一個,擡眼看過去發現陸隽和夏至深的臉色有些不太對。

“怎麽了?”

陸隽直起身,狀如無意問道:“你們第一次去是什麽時候?”

“暑假剛開始的時候吧。”陳禾宜見他的眉頭蹙緊,像是想起什麽低聲道,“你是想問她是不是說不了話,對不對?”

她聲音低落下去,指間的動作也在慢下去:“她确實說不了話。”

“我在對街文具店裏買東西的時候聽見老板娘和她朋友說過那個姐姐。她們說她原來住在鶴城外圍的一個小鎮裏,爸爸是賭鬼還家暴,媽媽受不了跟別人跑了。”

“姐姐其實原來可以說話的,但是因為小時候的一次發燒很厲害,可能再加上長時間的害怕心理原因導致說不了話了。”

“她很厲害的,自己打工賺錢供自己上學,做過好多好多的事。”

“但是她爸爸一直在找她拿錢,還鬧到學校裏去,她沒辦法只能在高三的時候辍學了。”

“後來她就來到了城裏,靠自己在這裏開了一家甜品店。”

陳禾宜的聲音不大,到後面斷斷續續的,說着說着就止不住想哭,哽咽說道:“可能是因為過得太苦了吧,所以才要開一家甜品店。”

“想嘗嘗和生活相反的味道。”

旁邊的顧微湘聽得眼眶泛紅,扯了兩張抽紙遞給她,小聲開口:“其實我怕她爸爸找到她了怎麽辦?”

“她好不容易才慢慢回歸正常生活。”

後排的夏至深回想了一會兒,道:“我記得那條街上離她甜品店不遠處有一個警察局。”

“別太擔心。”

只感覺胸腔發堵,陸隽想不通這世界上怎麽會有這種人渣父親,氣得拿起一瓶水往嘴裏灌了幾口。

“嘿陸總!”林垚從後門蹿進來,直接一巴掌拍在陸隽肩上。

剛咽下一口水的陸隽差點被這一巴掌給吓死,氣不過往後轉:“青天白日發什麽瘋?”

“我剛在辦公室聽見一消息。”林垚瞥見陳禾宜有些紅彤彤的眼睛,驚訝道,“咱禾宜姐怎麽了這是?”

把自己桌上的幾顆車厘子給他遞過去,陳禾宜搖搖頭:“什麽消息啊?”

“謝謝禾宜姐哈。”林垚靠着夏至深椅背,塞了個車厘子,一邊臉頰鼓起,“我們班要來一個新同學。”

“新同學?”

見他們疑惑的表情,林垚順手再送個車厘子到嘴邊,繼續說道:“別的不說,咱這新同學真是個人精。”

“怎麽說?”從後門進來的朱文傑一邊說話一邊趁着林垚不注意,擡手拿下他手裏最後一顆車厘子。

被順手牽羊的林垚氣得伸手去掐某個搶劫犯的脖子,卻被反手扣住胳膊,來了個禁锢。

将綠色果柄取下,朱文傑補上回答:“因為他知道要軍訓,特意趕到軍訓完後再來。”

“那還不精?”

“媽的傻逼,攏共四個,老子才開始吃!”林垚繼續不服,叫嚣道,“有本事莫拐老子手!”

“沒那個技術,不要羨慕。”

班主任從後窗走過去,輕飄飄落下一句:“耶,朱校長單押嗦。”

朱文傑呵呵一笑,看見班主任後面跟着的人,猛地扒住門框探出去看,突然大叫:“我操,大帥哥!”

“在哪兒在哪兒?!”

掰回林垚想往外鑽的頭,朱文傑往回撤:“都進教室了,還往外頭看。”

剛好第一節上課鈴響起。

“好了,大家安靜一下。”潘成拍拍手,站在講臺旁邊道,“我們班來了一位新同學,大家歡迎。”

陸隽跟着同學鼓掌,好奇地打量這位新同學。

那人一身輕松走上臺,連個包都沒有。

“大家好,我是葉雲舟。”

極簡的話調。

熱烈純淨的克萊因藍強據視野,交織白得極冷的皮膚如同海水裏碰撞的冰塊,海潮泛濫,破碎盛夏的燥熱。

莫奈灰的白邊豎道長松褲柔和了強烈,極低純度增添純粹舒緩。

衣飾色彩明度沖擊感劇烈,與極致的容顏高下難判。

這樣的極致對于第一眼的殺傷力無疑是巨大的,與季星衍的淡情峻寒截然不同,他是明灼恣意的。

從他的眉眼、擡指與揚颌,哪怕是第一眼,全部都有跡可循。

但是他們之間又是極其的相似——

鋒利,恰如出鞘的尖刃,匿藏至極的棱骨。

如同季星衍那次,班上的同學還是大氣不敢喘一口,等着老師安排他的座位。

“葉同學,後面還有一個位置,你就跟班長坐一起吧。”

葉雲舟謝過老師,步伐不緊不慢,穿行過道。

陸隽偏頭看去,發現他臂袖處有一串黑色斯賓塞體字母——

CRESCENT

是新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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