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Kiss Me

Kiss Me

開學典禮完畢後,各班回到教學樓。

陸隽剛把椅子放下,後門外走進潘成,拍拍夏至深的肩,低聲道:“你媽媽來看你了,在保安室等你。”

坐着的夏至深難以置信擡起頭,瞳孔緊擴,驚愕之餘下意識求證:“我媽媽?”

“對,快去吧。”

下一刻他猛然站起身,唇角抑制不住彎起,淺褐眼瞳裏的平靜不再,難以言表的欣喜攀附上眉梢。

“謝謝老師!”說完他便轉身一步跨出去,漆黑蓬松的頭發在跑動時揚起彎曲的弧度。

陸隽頭一次見夏至深露出如此溢于言表的喜悅,這兩天周身低郁狀态都霎時破冰一般,清春驚訪。

他撐在後門窗戶框上,視線追随,那人跑過藍天白雲鑲嵌的廊道,跑下一步步的臺階,直到穿着白色校服內襯的少年消失不見。

“你也想媽媽了?”看他扒上窗戶框,潘成背着手打趣道。

“誰不想媽媽?”輕飄飄回一句,陸隽眼睫下覆,突然覺得莫名不對,目光看向潘成,詢問道,“老師,他媽媽長什麽樣子啊?”

潘成仔細回想一下,回複他:“很漂亮,穿着大紅裙,頭發拉成卷。”

“嗯,夏至深跟她長得很像。”

陸隽眉心猛然一跳,又問道:“有多像?”

“就是眼睛簡直一模一樣,其他的倒沒什麽。”見他特別關心的樣子,潘成蹙眉,“你問這麽多幹什麽?”

“不好意思老師,我這人事比較多。”打了個哈哈,陸隽不着痕跡斂藏眼底的疑惑,規規矩矩坐下拿出英語書開始背單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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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成巡視班上一圈便走出後門離開,心不在焉背單詞的陸隽一見班主任已經走了,緩慢放下書本,擡起一只手撐住下巴,思緒有點亂。

不經意間記憶混雜出一個女人的面貌,長卷發,身姿綽約,唇珠鮮妍。

他驀然怔愣住,想起夏至深那天沒有絲毫熟絡之意的模樣,不自主疑心一出。

如果夏至深不認識,那個女人為什麽要自稱是他的母親?可是他們倆确實面容相似。

倏忽之間,陸隽的眼皮一跳,沒由來一陣驚懼,下一秒他便想到一個荒謬至極卻能契合所有的可能性。

——

接近一個上午的時間過去,陸隽旁邊的位置一直空着,沒有回來人。

快戳成馬蜂窩的草稿本被陸隽猛地放下一只黑筆,他大步走出後門,幾乎是用跑去的教師辦公室。

“老師,”陸隽一進來便直沖潘成的辦公位置,一把按住辦公桌旁邊的擋板,“夏至深呢?”

“他請假回去了,說是家裏有事。”潘成放下筆,疑惑道,“他沒回教室拿東西嗎?”

陸隽眉間緊皺,忽略掉他的問題:“回去了?回海城?”

潘成不明所以地點頭。

陸隽心下一悸,不好的預感如同被打破的玻璃瓶中猛烈湧出的水,下一刻急忙轉身跑出去。

見他一陣風跑進來,又一陣風跑出去,潘成摸摸頭頂:“年輕就是好啊。”

出辦公室的陸隽直直穿過另一邊廊道,下樓梯,跑到一處教學樓廣場小花園裏的隐蔽位置。

他躲在一叢花枝灌木邊,拍去掉落在從口袋裏拿出的手機上香得灌鼻息的粉白小花,他直接給周嘉蘊打去電話。

“哥,你先聽我說,等下你一定要想盡一切辦法把我從學校裏撈出去!”在電話打通後,陸隽趕忙說出打這通電話的目的。

電話那頭的人靜默一瞬,清和溫澤的音色穿透聽筒:“怎麽,犯事了?”

“哥,我現在沒心情跟你開玩笑。”陸隽咬了口唇角,無奈道,“真的。”

“我沒跟你開玩笑,如果你不告訴我實情,恕大哥愛莫能助。”

周嘉蘊雖然性情溫雅,但原則上的問題他一向概不退讓。陸隽聽這話,知道如果自己不告訴實情,這件事絕對沒有轉圜的餘地。

他輕聲道:“我同學……我一個很好的朋友他出事了,我擔心他。”

他并沒有說出具體,電話那頭的人沉默片刻,像是嘆口氣:“阿隽,自己一個人小心點兒。”

“記得發定位給我。”

陸隽聽完他關心的叮囑,鼻頭一酸,忙不疊點頭:“知道了,謝謝哥。”

挂電話後,擡手拍去肩上的花瓣,陸隽大步走回教學樓。

在周嘉蘊的一通電話下,陸隽成功拿到請假條,出學校後馬不停蹄攔出租車。

在翻看去海城的航班時,他發現他能趕過去的最近班次在下午六點半,而距離剛才的航班已經過去十分鐘。

估計夏至深趕的便是這班,又不能給他打電話,陸隽懊惱地閉了閉眼。

“诶弟娃兒,是不是嘿着急喲?”司機從車內後視鏡瞥見他煩躁的模樣,雙手打過方向盤拐上另一側公路,關心詢問道,“要不要我來腳油哦?”

正想擡手捏眉心的動作頓住,陸隽掀眼往前一瞧,發現今天這條路上車流量并不密集,他安靜了瞬,下意識拒絕:“不用了師傅,這樣就可以。”

早去晚去都是趕那個時候的航班,再者,陸隽并不想魂趕他。

下午排隊過安檢前陸隽給夏至深發了一串消息全部石沉大海,連播幾通電話都沒人接,他嘆口氣關掉手機。

“先生,飛機準備起飛了,請您将手機關機或者開起飛行模式。”

在陸隽刷新消息時,一位空姐的聲音響起,擡頭朝她歉意一笑後,他将手機調成飛行模式。

空姐禮貌回笑:“感謝您的配合。”

陸隽扭頭看向舷窗外,心裏始終靜不下來,将手機反扣,他幹脆閉眼靠進椅背,手指卻在時不時敲打手機背殼。

差不多兩個小時的飛行時間結束,陸隽一出機場便急切給夏至深打電話,此時外面天幕呈現一種濃重的墨藍色。

打不通電話,陸隽聯系不上夏至深,也不知道去哪裏找他。

他将定位發給周嘉蘊,沒一會兒便收到消息。

大哥:「一個人別亂跑,這麽晚了也沒必要着急去找你朋友,等明天早上起來後再聯系他。」

大哥:「等下我讓陳特助給你訂酒店。」

Lu:「謝謝大哥,給你添麻煩了。」

大哥:「沒事,自己在外面注意安全。」

Lu:「嗯好。」

退出和周嘉蘊的聊天界面,陸隽又點進與夏至深的,全是一溜串他的話,那人硬是連一個标點符號都沒回。

他除了擔心外還莫名其妙被氣笑了,繃緊下颚不停刷新界面。

十月份的海城夜晚有些冷,陸隽一心想着趕過來,只在外面套了件校服外套。

機場外面的路燈高大筆直,照得廣場通明,從外圍襲過風讓頭頂的發飄起,好像能聞到淡淡海水的濕潮氣息,陸隽下意識拉上外套拉鏈。

手裏黑屏的手機亮起,消息彈出來。

陳特助:「小少爺,您的酒店已經訂好了。」

随之而來是入住酒店的信息。

陳特助:「您只管進酒店住,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

Lu:「麻煩你了。」

陳特助:「不麻煩,如果有什麽需要可以随時聯系我。」

Lu:「好,謝謝。」

陳特助:「不客氣。」

指腹按關手機,陸隽将背包往肩上勾了勾,低頭一步一步走下臺階,階梯上斜斜拉長他的影子,在走動時輪廓曲折開。

人生地不熟的,夏至深也不在,溫涼的風與稀疏的星都很陌生。

不過這座燈火輝煌的城市是他同桌從小長大的地方,陸隽又覺得熟悉,對這裏的一切都有天然的好感。

夏至深溫柔謙遜,有包容心,是在海邊長大的孩子。

他沿着路邊一直走,身旁的公路時不時馳行過車輛,明亮的高壓鈉燈讓前方的路清晰可見。

海潮拍卷聲隐隐約約傳來,濕澀的風吹得不輕不重,路邊綠植葉子窸窣微動。

手裏的手機發出一聲消息提示音,在風過的環境下突兀又刺耳。陸隽眼睫上掀,沒什麽欲望随意瞥一眼,看清楚時眼瞳一凝。

夏至深:「請假了,在海城。」

他滑開屏幕,停下給那邊發消息。

Lu:「你現在在哪裏?」

過了幾秒鐘,那邊才緩緩發過來一個問號。

夏至深:「在海城。」

Lu:「海城哪裏?」

那邊沒有再發消息,在陸隽繼續打字時突然一個電話打過來。

“夏至深。”

聽筒裏好像傳來海浪聲,陸隽頭一轉,将視線穿過空曠公路,穿過遠處稀稀落落的燈火,落到那片看不清的海邊。

“你來海城了。”清淺呼吸攜過浪潮,那人輕聲說了一句陳述語。

陸隽往馬路對面走去,走到那邊圍欄處,擡手撐在上面,吸了下鼻子:“我來找你。”

“在哪兒?”

“在海邊,有風。”那邊人的聲音混在風裏莫名有些低啞,他的尾音似乎撩着笑,卻沒有高興的意味,“有很大的風,吹得我頭疼。”

遙遙望向那片遠處的海,陸隽耳朵裏有海浪聲,有呼嘯的風聲,還有夏至深細微的呼吸聲,全部揉在一起,都好像要把他的心揉得酸澀。

“夏至深,我想見你。”

——

陸隽一路都在跑,攔過出租車來到那片海最近的公路邊,踩着熾白燈光跑下幾段蜿蜒的階梯。

感受到松軟的沙灘,離得近的海潮與風聲,陸隽一直跑過,肩背上的背包在抖動,裹挾濕潮的夜風,昏暗影子在奔跑,在拉扯。

跑過好大一段路程,陸隽終于看見遠處坐在沙灘上的人,影影綽綽的,他的眼睛有些幹澀,看得模糊。

幾米遠的時候,他慢下來,喘着氣走到那人跟前。

陸隽低頭見在他身旁零零散散擺開好幾種啤酒,有幾罐都已經空了。

他依舊是一件校服內襯,清瘦臉廓骨骼在側面時錯落有致。

夏至深曲腿坐着,手腕搭在膝上,瘦削指骨捏住一罐啤酒,聽見動靜便緩慢轉過頭,擡眸看他。

“怎麽你一來,風就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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