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Kiss Me
Kiss Me
姜雪栀剛一進門，便見坐在那頭的餘燦正心無旁骛敲着電腦鍵盤，她好奇問道：“阿燦，你晚上沒課嗎？”
“我們大四輕松好多啦，就是要考研了忙得很，所以堆起的事情都得把空閑時間給占滿了。”餘燦眼睛一直盯着屏幕，抽出時間看她一眼，“栀子，你們這個專業不應該比較忙嗎？”
姜雪栀輕擡了擡手上的相機，走近過去：“今天上午和下午滿課，晚上沒了。”
“大三太難過了，我忙裏偷個閑。”
“反正你有能力，适當調整也合适。”切換下一個界面，餘燦聞言笑了笑，“等你忙完就要準備考研和論文了，相信我，永遠都不可能閑得下來。”
關上的門從外面被打開，吳寶珠抱着一沓書籍，像是松懈下一口氣，她随意看了她們一眼，沒有說話。
餘燦對此同病相憐：“考研人，考研魂。”
“一邊去。”沒好氣揮了兩下手，吳寶珠對姜雪栀道，“栀子，我拿了一些課外書，你看看有沒有用得上的。”
将相機放在自己書桌上，姜雪栀受寵若驚般欣喜，走過去感謝她：“謝謝寶珠姐。”
“小事。”剛抱回這麽多書還走一大截路，衣服透汗黏在皮膚上，吳寶珠嫌棄地扯了兩下衣領，打開衣櫃拿出睡衣快步走進浴室。
看着面前這麽多書，姜雪栀就着桌邊倚靠住，拿起一本書開始翻看。
這一看便入了神，她認真的時候，就連李笙月回來都沒有注意。
從肩上拿下背包，李笙月瞧見姜雪栀專注就沒打擾她，不過轉念一想，這個時候她不應該在電影院嗎
疑惑叉着腰轉了一圈，她的注意力突然被桌上的相機吸引住，以前知道姜雪栀有一臺相機，不過倒是沒見過幾次，有些好奇詢問道：“栀子，我看一下你相機啊。”
“哦好。”思緒沒反應過來，姜雪栀只聽見有人叫她，下意識回答，可經過兩秒的注意替換，她猛然記起自己相機裏有什麽，急忙轉身阻止，“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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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已經晚了，李笙月已經打開并看見那張照片，在姜雪栀急切的語氣下，倒把她吓了一跳：“啊？！”
就連查資料的餘燦都被吓得一愣。
知道照片已經被看見，姜雪栀後悔之餘更是懼怕，怕那人的身影被認出，怕她的心思被扯開黑暗的遮掩，暴露在世人的視野中。
在那之後，便是俟河之清，萬劫不複。
思此，姜雪栀面色猶如遇冷的栀瓣，瑟抖慘白開來，垂落的指尖在顫栗。
“栀子，”目光觸及她的臉色，李笙月吓得蹙眉，焦急擡手摸她的額頭，發現一片濕涼，擔心問，“是不是不舒服？！”
“怎麽大夏天還冒冷汗呢？！”
姜雪栀緩下急促的心跳後，擡指勾住相機上的黑色帶子：“給我吧。”
她的聲音裏藏着幾不可察的劫後餘生意味，更多卻是細微的顫，李笙月聽話把相機還給她，可心思溜達一圈，好像碰到什麽不得了的一角。
“這年頭喜歡一個人不是很正常嗎？”她小聲講道，眼底一片清澈。
好不容易才靜下來的心跳又倏地一悸，姜雪栀不可置信望向她，幾乎是沉重的巨力壓制住，呼吸窒息般：“你……你知道了……”
“知道又怎麽樣？”李笙月只覺得疑惑得很，不就是有喜歡的人，也不至于反應這麽大吧，但她還是寬慰道，“沒事，反正我們跟他不認識，你壓力別太大。”
姜雪栀垂落眼睫，心下悄然一松，悶悶應聲:“好。”
“多大事。”攬住她肩膀，李笙月突然想起什麽，對她們兩人道，“這周末你們去不去梵鏡山的茴芫寺？”
端起水杯喝了一口，餘燦揶揄道：“怎麽，終于想通入紅塵去求姻緣啦”
“我求偏財不行啊？！”
“行行行，茍富貴，勿相忘啊。”
聽她倆鬥完嘴，姜雪栀對茴芫寺只是略有耳聞，具體的倒不清楚：“去做什麽？”
“梵鏡山的茴芫寺，求姻緣和偏財最為靈驗，山體峻峭，想要到達最高處的寺廟，除了坐纜車就必須走過曲折的山路。”坐上椅子，李笙月一字一句給她普及，“有一種說法是這樣的，每一步陡險的路梯都象征着人世間的情緣不易，富貴難求，需得心誠相待，上去後才有可能得到一份期安。”
“當然，如果你有信仰，哪裏用得着拜佛”
“俗話說得好，求人不如求己，佛不渡人人自渡。”
“再說，去拜佛的人有幾個是誠心誠意的？”
“爬不爬得上去都是一個問題。”
李笙月撇撇嘴，無奈聳了兩下肩：“佛祖那麽忙，他才懶得理我，不過就是去圖個心安而已。”
指腹在相機泛涼的邊緣滑過，姜雪栀眸光閃了閃，随即點點頭：“你們去嗎？”
“去啊，怎麽不去，咱笙姐都親自邀請了，哪有拒絕的道理？”餘燦嘴皮得很，擡舉了兩下。
李笙月和她從大一掐到大四，絲毫不慣着她，兩步跨過去不甘示弱撓她癢。
在她倆鬧的時候，從浴室裏出來的吳寶珠擦着頭發，瞥了兩眼後看向低頭翻相機的人：“栀子。”
“寶珠姐，”聽見吳寶珠叫她，姜雪栀和她說了剛才的事情，問道，“跟我們一起去嗎？”
“咱寶珠小姐一不差錢，二不缺男人追，”桎梏住餘燦的頭，李笙月一臉羨慕嫉妒恨，“你去幹嘛？”
吳寶珠擦完頭發，施施然走過她們，輕哼一聲：“去搶你財運。”
“我去，貧苦老百姓你都不放過！”
——
周末，姜雪栀四人一大清早便出發。這天的天氣很好，接近七點的日頭正正好，等趕車到梵鏡山底時，才發現她們并不是趕早趟的，已經有大批大批人在往上走了。
“靠，草率了。”李笙月将手裏的礦泉水抛了抛，百思不得其解，“這麽看就是說咱中國人這信佛的勁兒硬是不得了。”
姜雪栀忙戳了兩下她的手臂，低聲提醒：“笙月，舉頭三尺有神明。”
“你可以不信，但是要有敬畏之心。”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被一語點醒，李笙月忙不疊雙手合十，“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在旁的吳寶珠好笑地哼了聲，擡手招呼她們出發：“該走了。”
下面的樓梯修得比較齊整，而到了差不多五分之一處，石梯開始陡峭，梯面也坎坷坑窪起來。
剛開始前面的人多而擁擠，可越往上走便愈來愈少，她們四人體力也在慢慢耗盡，步伐減慢外氣息紊亂。
“我真是瘋了，怎麽就腦子抽風答應你們來爬這勞什子梵鏡山？！”本來餘燦便不愛運動，平時不是敲鍵盤就是看書，爬山什麽的平生一只手都數得清，此時臉頰淌汗，紅得不得了，全憑一口怕被人瞧不起的倔強氣吊着。
李笙月彎腰撐着膝蓋，聽見她的抱怨聲後扭頭看去，明明比她那狼狽樣差不到哪兒去，即使費力也要挖苦一句：“就你這樣還想茍富貴，莫相忘？”
“李笙月你有病是不是？！”
走在最前面的吳寶珠站在一處大石塊邊，停下調整呼吸：“到這裏來歇一會兒。”
大石塊旁邊有一處不小的平地，有不少的行人在這裏歇氣，三三兩兩坐着，喝水的拿礦泉水，扇風的不是拿随身攜帶的小蒲扇就是編織帽。
周末來爬山的大學生和高中生很多，一直堅持到這裏的也剩不少。
姜雪栀慶幸自己平時都在運動，不然今天爬這山根本讨不到好，至少得折半條命在這裏。
“诶，你們看那是誰？！”正仰頭喝水的李笙月餘光裏出現一個人影，随着那人身形輪廓逐漸清晰，她忍不住拍拍旁邊人的胳膊。
被吸引注意力的幾人順着她的指向望過去，都不由得驚訝住。
“夏教授好！”餘燦最先回過神，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做學生的陰影太深，下意識站直身體，禮貌問好。
其他三人稍遲片刻也緊随其後向他問好。
夏延戴着一頂黑色帽子，可能是因為爬山熱意上湧，将外套脫下随意披在肩上，衣袖松垮繞過被系住垂落在前面，上身是單薄的無袖白T恤，勁瘦的臂膀露出。
他擡手摘落頭頂的帽子，視線觸及姜雪栀時微停滞，勻氣間溫笑回應她們：“你們好。”
等他走近時，李笙月眼尖注意到他的水只剩一點了，給餘燦招呼過去一個眼神。
餘燦是個典型恐師患者，苦着一張臉連忙搖頭，無聲拒絕。
李笙月也不敢去，畢竟她倆都只敢窩裏橫。
于是将主意打到另外兩個人身上，吳寶珠是肯定不能夠指使的，那麽就剩下姜雪栀這只軟綿綿的小白兔可以揉揉了。
從餘燦背包裏勾出一瓶水，李笙月悄咪咪塞進身旁小白兔的手裏。
“？”被迫塞了瓶水的姜雪栀疑惑愣住，不解看向她。
李笙月低頭跟她咬耳朵:“夏教授沒水了。”
聽見這話後，姜雪栀幅度很輕地将目光落到離他們不遠處的人手上。
“可是……”姜雪栀本來性格就不屬于外向那挂，給男生送水這種事一次都沒有做過，更何況對象還是她藏匿隐晦心思的人。
“再可是你老師就沒水喝了，”見她這副溫吞不開竅模樣，李笙月差點沒轍，“別怕啊，你跟他認識，我們是沒被他教過，不熟。”
知道自己再反駁也說不過她，姜雪栀只好輕嘆一口氣，心下天人交戰一番後，勉強壓住心裏的膽怯與緊張，慢慢走過去。
單獨靠着邊上一棵樹休息的夏延彎着頸骨，掌腹在上面緩慢地揉，突然垂落的視野裏逐漸陷入一雙白色運動鞋。
他眼睫一顫，目光無意輕掠過纖細小腿，掀撩起眼。
姜雪栀雙手握着礦泉水瓶，與他對視上，不自覺一慌，小心翼翼道:“老師給你水，我們看你自己的快喝完了。”
“謝謝姜同學。”知道自己水快沒了，夏延接受她的好意。
姜雪栀按了按指腹，見他接過去，懸着的情緒安定下來，抿唇笑了笑後正準備走，卻被輕聲喊住。
“等一下，”見她被他喊住時臉色肉眼可見的慌然，夏延覺得有些驚訝和好笑，問出心中的疑，“是我長得很兇嗎？”
“啊？”被陡然這麽一問，姜雪栀本就緊繃的神經怎麽緩得過來。
夏延彎着唇笑，補充道:“我看你每次見到我都挺拘謹的，可能是我哪方面讓你覺得不舒服了？”
“沒、沒有，”聽懂他的意思，姜雪栀局促地組織語言，“不是老師的問題，是我自己的問題。”
“我不太會說話，對不起。”
垂眸盯了眼手裏的水，夏延算是理解了，想來這小姑娘性子就很內向，這水恐怕便是別人推着她送來的。
無聲笑了笑，夏延見她舉步維艱的模樣，也不好再扣留人了，只添了句:“不用道歉，多和外界交流，別怕。”
“謝謝你送過來的水，回去找你朋友吧。”
男人靠在樹下，陰翳鋪落，穿透的陽光星星點點灑在他發梢、肩身和露出的肌膚上，如裝飾了自然的聖澤。
不着痕跡将視線移回，她緩慢呼出一口氣，向他點頭後轉身回去。
回去後，旁邊傳來一道不易察覺的力度，捏了捏她的手腕，姜雪栀轉過頭見李笙月偷偷摸摸靠過來，仿佛用氣聲說：“不虧是海大第一夢中情人，身材太好了，那腰，那腿，還有那肌肉……”
“笙月，”驚地往後看一眼，姜雪栀迫切捂住她的嘴，“你小心禍從口出。”
見她一副大驚失色的模樣，李笙月輕易掰開她的手，恨鐵不成鋼道：“你怎麽就不開竅呢？！”
姜雪栀确實沒明白她話裏的含義，只眨眨眼，回看她。
被她又懵又純的眼神看着，李笙月只嘆:“不開竅的學霸只能光棍一輩子。”
——
等大部隊休整完後，開始斷斷續續地繼續出發前進，接下來的将近三分之一的路程才是最為考驗毅力和體力。
上山的道路很崎岖，太陽散落的熱度逐漸上升。
姜雪栀将下唇咬得發白，額頭沁出大顆汗珠，官感都仿佛被蒸得虛化，突然腳下踩住小石子後一滑，她瞳孔緊擴，喉嚨裏發出一聲懼促的呼聲。
下一瞬後仰的腰背被人支撐住，肩膀驀地撞到身後人的鎖骨，在她心有餘悸惶惑時，頭頂話語掠過時，發絲似有所感地飄動。
“沒事吧”
他的聲音似乎也有方寸動亂後的微驚，沉然地嘆息。
聽出是誰的聲音，姜雪栀臉龐血色盡無，焦急無力地扶住身旁堅固的木欄杆，垂眸不敢看他，嗫喏磕絆道謝：“謝、謝謝老師，我沒事。”
“沒事就行。”注意到她低頭還有些許慌亂，夏延正想開口再問什麽時卻被後面趕來的李笙月打斷。
“怎麽了？！摔了磕了沒？！”上氣不接下氣的，李笙月沒顧得上自己，手握住她肩膀左看看右瞧瞧。
姜雪栀抿唇，回過神後只是搖頭：“沒事，笙月你別擔心。”
擡眼看向沉默不語的夏延，她彎唇柔柔笑了笑：“老師，我們走吧。”
視線從她潤着濕亮的眸子中掃過，夏延無聲點點頭。
臨近中午時，零零星星的挑戰者終于登上頂，這裏的風不似夏日的燥熱，卻是攜有高處不勝寒的空曠與薄涼。
走過幹淨的石板小徑，一座古樸靜穆的寺廟在高樹植叢間顯入眼前，一聲聲的鐘鳴回響，隐約清淺的梅檀香隔着遠距離都好像襲進鼻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