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Kiss Me
Kiss Me
最後一節晚自習下課前三十分鐘,潘班主任将因為夏至深和陸隽缺席而延期的換座位提上日程。
“操,給我占位置。”
“打錢。”
“打你先人!”
“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哥,錯了錯了。”
“完了完了,名次在後面嗚嗚嗚。”
“哭得跟失戀一樣。”
“那可不是?!心都碎了!”
陸隽仗着身高優勢往裏看,張望的同時不忘扯了扯旁邊人的衣袖,低聲道:“記得給我占位置。”
“我坐原來的位置。”夏至深垂眸看扯住自己衣袖的手指,回答道。
“都行都行,”差不多看完後,陸隽偏頭看他,“反正我要跟你坐一起。”
聞言,夏至深唇角輕微揚動,狀若無色:“我以為你不喜歡最後一排。”
“還好吧,我又不近視,坐哪兒無所謂。”
“跟你坐一起就行了。”說完,陸隽扯衣袖的手指下意識用了些力,輕輕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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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弧度起來,牽動衣袖時略微繃住,夏至深感受到臂腕邊緣受住的力勁,像桐佰巷幹淨石磚上跑過軟墊貓腳,輕叫聲響起間綿蓬蓬的貓尾揚起。
又軟又柔地纏上他的腕。
像極了撒嬌。
他短促輕笑:“行,一起。”
一招手把所有學生趕出去,潘成一只手正着小蜜蜂,一只手拿着月考成績單子。
随着學生離座拉椅,七嘴八舌的抱怨和商量嬉鬧聲響起。
月考換座位,奉行成績名次先後順序。
“那個,”潘成見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開口說了句,“我喊一個人跟進一個哈,最後十個一起進來。”
“夏至深,季星衍。”
率先被喊出的兩人走到原本的位置,沒有換。
“林垚。”
林垚直接一個健步往後門沖進去,坐在隔陸隽座位一個過道的位置,朝夏至深咧開嘴笑:“深哥!”
從兜裏拿出幾顆旺仔糖遞過去,夏至深點頭回笑。
“謝了哥。”接住糖後,林垚扭過頭喊季星衍,一只手分出兩顆糖,“衍哥,接着!”
距離隔得有點遠,季星衍只聽見這句話,掀眼看過去時見他擡手扔東西過來,下意識用手一接,兩顆穿着紅彤彤糖紙的糖便進了掌心。
視線又掃過夏至深,看他點頭,季星衍握住糖的手向他倆擡了擡。
前面進來的人基本上都換了座位,陸隽如願以償跟着夏至深坐。
等所有人進來選好位置後,潘成招呼大家搬桌子:“都輕點兒搬,下面同學都在上自習哈。”
有人歡喜有人愁,沒選到好位置的人邊搬椅子邊吐槽,成功繼續和好朋友一起坐的人嘻嘻哈哈聊天。
“靠,點兒都不喜歡過道!”
“我也是,我就怕老師講卷子的時候發現我是亂寫的。”
“操好他媽真實!”
“關鍵他媽講個卷子都喜歡到處轉,煩死人。”
一時間教室裏的桌椅七橫八豎,亂糟地堵擁着,一群人擠擠攘攘,想讓道也是前不能進後不能退。
“我去!”蹲下撿筆,朱文傑剛想起身卻被一怼,差些往前沖鋒撞桌腿邊,“誰他媽踹老子屁股?!”
“騷瑞奧~對不起對不起朱校長。”本來想把椅子搬到旁邊空地上,沒想到一個擡起的工夫倒把人給波及了,林垚不好意思撓頭笑着。
顧及班上這麽多人,朱文傑不太方便去揉屁股,只能用拿筆的那只手指了指他,咬牙切齒:“狗東西。”
“敢對垚總大呼小叫,你路走窄了!”舉起椅子艱難從幾桌縫裏擠過去,林垚邊走還不忘邊放狠話。
一手把搖搖欲墜的語文書扒回來,朱文傑氣不過朝那狗東西走的方向比了個中指。
這邊半分鐘挪兩步的林垚一直舉着椅子,好不容易要到座位邊,可手臂快洩氣一般抖起來,臉憋得通紅。
沒換位置的陳禾宜離他近,看見他快要不行的模樣,急忙去接他的椅子:“三土,快給我。”
“嗚嗚嗚謝謝禾宜姐。”實在頂不住壓力的林垚,慢慢把頭上的椅子遞過去,感動得一塌糊塗。
接過椅子,才感受到手上的重量時,下一刻便又輕下去,陳禾宜感到椅子被搬走,她轉過頭去看。
入目是身後座位上站着人的上半身,墨綠色拉鏈立領衛衣,黑色鏈頭被拉到頂,剛好擋到下颌。
在陸隽往上旁拿過椅子時,手臂向上舉,脖頸也往後仰,隐匿在領裏的喉結暴露出,在墨綠間綴了一朵花苞。
漂亮得打緊。
“你在最前面怎麽不從門外過來?”一把放下林垚的椅子,陸隽輕皺了下眉,“非得這麽繞。”
終于到達目的地的林垚恍然大悟拍腦袋:“操,瞧我這腦子。”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哈。”
無語看了林垚一眼,陸隽輕轉眼瞳,視線驀然對上陳禾宜盯着他的目光。
他一愣:“怎麽了?”
“沒事。”陳禾宜笑着,幾個字被說得柔,“你真好看。”
她的眼瞳很圓,像林野間的小鹿,染着霧珠一般清亮亮。
見她說完便轉過身,陸隽聽着這句誇獎,有些不好意思熱了耳朵。
“臉皮這麽薄?”
旁邊傳來一聲淡淡的聲調,陸隽偏頭見夏至深靠上椅背,抱着手臂往後揚頸骨,漆黑的發輕松蕩起一道弧。
耳邊是教室裏吵吵鬧鬧的搬拖桌椅與嘈雜人聲,外面時不時走過幾個擡拉桌子的人,走廊燈光亮着,卻沒教室上頂的燈明浣。
陸隽一眼一眼看過他的額,他的眉眼,他的鼻骨。
最後停留在唇間最鮮妍的珠,在明浣的燈色裏拉扯他的視野與神思。
陸隽抿了抿唇,下一秒湊過去,手臂搭在他椅背邊,輕聲中摻了些許期待雀躍。
“夏至深,我生日快到了。”
清燥的睡蓮焚香浮近,夏至深眼睫倏然一顫,不着痕跡輕緩滾動喉結,心湖波動漣漪時卻是八風不動。
他睨過去一眼:“你不是過年的生日?”
“……”毫不留情被戳穿,陸隽面無表情狡辯,“我不管。”
“那你想要什麽生日禮物?”有些好笑地輕哂一息,夏至深抑住唇角想要上揚的笑,淡然問。
不自覺垂睫黏在他的唇珠上,陸隽搭在椅背邊的手指曲起,沒出息地摳了摳。
“你讓我想想。”
聞言,夏至深輕微側過臉,倏而,兩人的距離鼻息相近,交疊升溫。
淺色褐調的瞳清晰倒映陸隽的面容,在他怔愣中,夏至深擡手,食指與中指的指腹一并抵按住他的額頭。
下一瞬,陸隽靠近的頭被他四兩撥千斤推開。
“心術不正的下場最慘。”
他唇角未牽笑,眼睫松散下落,半掩褐瞳,可他的聲音卻透出幾息笑吟吟的意味。
輕嘲下莫名匿着無奈又寵溺。
“我……”陸隽不自覺想反駁兩下,可下一秒玻璃砸地破碎開的聲音驚響起。
霎時,亂哄哄的教室安靜下來,落針可聞。
“我操!”
陸隽剛扭頭過去便聽見林垚痛心疾首的兩字,視線下落,在他桌腳邊平白無故多出一堆碎玻璃渣。
在安靜下來後兩秒,教室裏再次響起此起彼伏的幸災樂禍聲。
“喔豁!”
“喔豁!”
“碎碎平安!”
“碎碎平安!”
陸隽起身跟着起哄後,拉開門,在專門放掃帚之類的地方拿出掃帚和畚箕,笑得不行走過去。
“垚總,碎碎平安碎碎平安。”
“莫忙!”一把攔住想掃碎玻璃的陸隽,林垚抹了把眼淚,看着陪他上刀山下火海這麽多年的玻璃水瓶,看了眼手表,哽咽出聲。
“十月二十三號晚上十點零五分,阿藍,我知道有這一天,但我沒想到來得這麽突然。三年前,我考得一塌糊塗,把你弄丢在空無一人的陌生考場,後來我耐不住渴覺,換了一個新的,它跟你長得一模一樣,可我知道,那不是你。”
“在與你失聯的第三天,你被我的班主任找到,他将你交付給我,那個時候我才知道,在我身邊的是你才對。”
“這一刻,我的靈魂與心髒仿佛遭受巨大的沖擊,我在男兒有淚不輕彈與你之間反複猶豫不決。在我第一次弄丢你的那一刻,我便做好你随時離開的準備。”
“在意識到下一秒要發生什麽的時候,我想過無數種挽留你的辦法,可當你義無反顧破碎時,我就知道你早已經不屬于我。”
“他們說破鏡重圓,可是碎掉的玻璃黏回去即使能裝水,那也不再完美。你那麽愛漂亮,怎麽可以忍受自己的殘缺?”
“人生十有八九不如意,你碎掉的那一刻我心底的痛是真真切切發生的,我怎麽能輕易釋懷?”
“阿藍,我常常幻想,我們以後可以養一只貓,你可以長長久久陪伴在我身邊,可惜一切都還沒實現,你便先我一步而去。”
“此時此刻我如同刻舟求劍一般,在心底一筆一劃刻下你的姓名,這深入骨髓的痛是我銘記你的證據。”
“今夜我為你提詩二句,也算你我緣分一場。”
“夜深璃碎生珠玑,月明星墜思阿藍。”
這平靜如水卻撕心裂肺的話語聽得大家靜默無聲,凝視着林先生逝去的摯愛。
“要走的終究留不住。”陸隽理解他的痛苦,寬慰拍了拍他肩膀,“阿藍也不想看你這麽難過。”
說完便嘆口氣,陸隽懷着沉重的心情将玻璃掃進畚箕。
林垚捂住嘴,淚眼朦胧看着他的阿藍被掃進冰冷的畚箕裏,每一次碎玻璃與鐵皮撞擊發出的聲音,如同針刺進他的心,久久不能緩和。
“攔不住的就讓它走吧。”同桌薛皓走過來安慰道。
“碎杯人在天涯。”
“攔不住的杯。”
“嗚嗚嗚我昨天也失去了我的阿紅!”
“太他媽操了!”
朱文傑拎着椅子走過來,虛情假意道:“沒事,你還有阿藍二號。”
“你他媽……”
薛皓義正言辭攬住朱校的肩膀,不敢茍同:“不利于團結的話不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