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For You
For You
陸隽耳邊響着那邊的罵聲,低着頭幫夏至深檢查背包裏的東西,絮絮叨叨:“充電器帶了,傘帶了……”
在一旁站着的夏至深手裏握住行李箱拉杆,好笑看他檢查這個檢查那個,要不是行李箱大外加時間不夠,說不準都得被他搶去擺地上拉開。
“好了好了,基本上都帶了。”拉好背包拉鏈,陸隽遞過去,緊皺眉頭叽叽歪歪,“要不你把我也帶上吧。”
“啧。”
話語剛落,身後便啧來一聲嗤笑,陸隽憤憤轉身過去看,見葉雲舟頭拉戴過帽子,倚着一柱高杆路燈,剛發出笑的嘴裏銜含一根帶棍糖,随顴骨微動,慵散地掀起眼。
“不好意思,你們繼續。”這人見被發現也不慌,應得漫不經心。
擡手把黑色帽子往下一拉,蓋過上半張臉,朝他們揚了下手,示意繼續。
陸隽對這種行為嗤之以鼻,為了不耽誤時間只指指點點了兩下。
“你要是長得再小點兒,我可能會考慮一下。”将背包拉過肩胛,夏至深給他指了指自己口袋,玩笑道,“放在裏面剛剛好。”
“可惡。”明知不可能,陸隽只能面無表情罵了句。
出發時間到,陸隽看着夏至深上了車,發現他的座位在窗邊,擡腳走了過去。
窗戶玻璃阻隔聲音,陸隽擡手屈指去敲,裏面的人注意後偏過頭去看。
車內有些嘈雜,他垂眸盯住窗外的人,識清聽不見聲音的唇形——
「想我記得打電話。」
說完,陸隽兩只手都擡起來做打電話手勢,各放耳邊晃了晃,透過明淨玻璃,兩只眼睛裏明擺着亮晶晶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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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過的安全帶往下一扣,夏至深在他殷切的眼神下認真點了兩下頭。
前面的帶隊老師講完注意事項,看時間差不多就招呼司機發車。
汽車啓動聲響起,陸隽下意識往後一退,掀眼去看時,逐漸行駛離開的車裏,正對他的那方窗口裏。
夏至深朝他逗佻似的眨了瞬眼,随後唇角與眼尾都染漫了笑意。
大巴車離開,那人也消失在視野裏。
站在原地沒動的陸隽按捺不住,擡指蹭了好幾次耳廓,不尋常的熱度熏得指膚都在燙。
他望着愈行愈遠、逐漸陷入車流裏的紅色大巴,舌尖擦過下尖牙時,喉嚨裏滾出一息無奈微啞的笑。
真受不了,wink後還要再笑一下。
與此同時,正在遠行的大巴車裏。
掌心裏息屏的手機亮起,彈出一條信息。
夏至深半垂過眼,大拇指腹往上一滑,點進聊天界面。
貓貓:「真的,想我就打電話。」
貓貓:「我二十四小時随時待命。」
無聲輕哂一笑,他微側過手機,單手開始打字。
Xia:「收到。」
正準備收回的手指在屏幕上方懸着一頓,夏至深塌直的睫朝下一落,面色克制,打出的字卻是破天荒的放肆。
Xia:「我一定會不厭其煩。」
Xia:「騷擾你。」
那邊聊天框靜止了許久,在他惡作劇完後勾着笑看時,終于糾結又不乏找場子的話被發過來。
貓貓:「誰說話不算數誰孫子。」
夏至深微怔,随即反應過後不甚在意地笑了笑。
Xia:「行。」
“啧啧啧,”在旁邊坐着的林垚靠過來湊熱鬧,回想起剛這倆依依不舍的畫面,懂哥似的搖頭,“這麽黏糊啊。”
夏至深眼神落在屏幕上沒挪半分,不緊不慢地附和:“是啊,畢竟垚總一個單身人士是無法體會的。”
“你你你……”被嗆得不輕,林垚突然抓住某個關鍵字詞,像吃到一個驚天大瓜,艱難壓制聲量卻抑不住顫抖的情緒,“你倆真在一起了?!”
夏至深任他用大驚失色的目光掃視自己,沒立刻開口回複。
“哥我求求你了,告訴我吧!”
聊天窗再次彈出消息。
貓貓:「對了,你那個願望是什麽?」
夏至深眼睑斂下,按着鍵盤開始回。
Xia:「回來告訴你。」
貓貓:「好吧好吧。」
回完便息屏往反面一扣,他側過頭看某個扒着他手臂衣服、一臉求知欲旺盛且雲山霧裏的人。
情緒淺薄地一笑,他偏過頭卻沒靠近:“以後你就知道了。”
“我操楞個叼?!”
瞬間覺得掌握絕版機密的林垚戰術後仰,瞳孔地震之餘還不忘突然感慨。
瞥見他摸摸小心髒安撫自身的動作,夏至深不避不諱地彎唇笑,指腹在手機邊緣無意識繞過,随意往窗外看去。
鶴城一中地處繁華學城區,外圍公路上車流量密集,來來往往的綴着星星碎碎飄忽的雪,繁忙之中多了幾分惝恍的疏清。
而他卻注意到另一道相反行駛的路段,須臾後,把重新亮屏的手機舉起,窗外的景象被拍照記錄。
随後又被發送。
剛付款成功,買了兩根糖葫蘆的陸隽注意到彈出的消息,将其中一根遞給旁邊的葉雲舟,點進聊天框。
夏俏俏:「圖片」
手裏握着糖葫蘆,陸隽有些疑惑地點開圖片,兩指在屏幕上緩慢動作,放大看清後輕笑出聲。
鶴城好不容易墊一次雪,一側是川流不息的行車,高矮不一的車頂上幾乎全是一個個造型各異的雪人,好似在比美一樣個頂個的漂亮。
長這麽大,陸隽也沒遇見過幾次這種情形,頓時興趣上了頭。
Lu:「喲,開門紅。」
Lu:「百年難遇的稀奇事都被你給遇上了。」
Lu:「那你們這次競賽不得一飛沖天啊?」
Lu:「看來我得提前把煙花鞭炮準備上,好給你們接風洗塵慶祝喝彩。」
夏俏俏:「一天到晚少貧嘴。」
思緒驀然凝到某個點上,陸隽眉頭緊擰。
Lu:「話說,你這次都沒和我一起堆雪人。」
夏俏俏:「下次。」
Lu:「下次複下次,下次何其多。」
Lu:「更何況猴年馬月才能等到鶴城下次落雪。」
夏俏俏:「那不然我現在下車陪你堆幾個再說?」
Lu:「競賽取消,我去接。」
夏俏俏:「……?」
Lu:「開玩笑,你好好比賽。」
Lu:「等你凱旋,我給你大辦特辦。」
夏俏俏:「?行,我等着。」
“臉都笑爛了陸少爺。”
突然旁邊傳來一聲輕飄飄的奚落,陸隽将手機放兜裏,理直氣壯扭頭過去反駁:“顯着你葉大少爺了是吧?!”
“呵,”最上端的糖裹山楂球被咬去大半,葉雲舟半邊臉頰微鼓,幾乎是用氣聲哼出一聲笑,連眼神都懶得睨過去,壞心眼地啓聲,“成,下次跑毒您自個兒另謀高就吧。”
“……?!”
在一番翻來覆去的驚心動魄後,陸小少爺開始能屈能伸碎碎念。
“哥沒你我不行啊!”
“全天下最棒最牛逼的隊友就是您啊!”
“沒有您我的生活就像被那蜜蜂蟄過的狗,別人覺得可笑可憐,我卻只剩可悲可泣。”
“把我甩了,您再去哪兒找戰績稀爛還不挂機永遠擁有電競精神的隊友啊?!”
“哥啊……”
“行了啊,”吵吵嚷嚷的快把葉雲舟耳朵磨出繭子,不耐煩地截斷他繼續想長篇大論滔滔不絕的念頭,将還剩小半部分的那顆山楂球咬去,眼皮耷拉下去看他,“您這嘴都能把敵方給念叨死,還愁進不去決賽圈?”
“因為沒有你,我不能放心躺。”端着職業假笑,陸隽拍起馬屁來簡直得心應手。
“您快別給我扣高帽子,”黝黑眸子撩起來,葉雲舟緩慢嚼了嚼嘴裏的山楂肉和糖碎,目光沒落,倒是低着腔“啧”了聲,“我就是怕站前面顯着我了。”
“……”
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
“我的好哥哥,”大步往旁邊一跨,陸隽抄起手就攬住他肩膀,急得快崩潰了,“我真的錯了!”
葉雲舟哂笑一聲,懶得繼續跟他貧:“嗯。”
得到無罪釋放後,陸隽這下把心放回肚子裏了,想到什麽事,拍拍他肩膀:“衍哥和夏至深都走了,我們明天升旗怎麽辦?”
“怎麽辦,涼拌。”日常喜歡逗悶子,葉雲舟覺得膩人,将薄紙套往上蓋過,掩住剩餘的糖葫蘆串後不以為然回,“去高一預備隊随便拎兩個過來不就成了?”
“那我不擔心了,你去拎吧。”放下搭他肩的手,陸隽才想起手裏還拿着根冰糖葫蘆,邊上牙咬邊指使。
見他順其自然便開始指點江山,葉雲舟眼皮子倏地一跳,語氣懶散間還沾着點不善:“不認識,不想去。”
“你都不認識,我還認識不成……”嘴裏還塞着半顆山楂糖球,聲音含糊時無意去看,撞上他跌塌眼睫下冰淩淩的眸,瞬間呆住啞了聲。
随後讀懂眼色,陸隽立馬擺正姿勢:“行,等會兒我去跟薛皓說說,争取喊他去挑兩個。”
聽到勉強滿意的安排,葉雲舟這才松了神情,耷落眼睫,擡手握拳掩住打了個哈欠。
見他垂回過眼,陸隽無語撇撇嘴,怨恨地嚼嘴裏的山楂,心下暗自诽謗:“一天到晚只知道壓榨勞動人民,不愧是未來的萬惡資本家。”
從學校後門進去時,他們和其他成群結隊出去玩的學生擦肩而過。
“诶。”陸隽無意瞥了眼其中一個路過女生的高馬尾,腦子裏忽然蹦出一茬事。
葉雲舟對他一驚一乍的模樣是沒轍了,半點眼神都不願意分給旁邊人:“你又怎麽了?”
“你別不耐煩,”一聽他這語氣就知道又不樂意了,陸隽沒賣關子,“我是突然想起小月亮了。”
聽見熟悉的名,葉雲舟被打擾的不耐斂散了些許,不過也沒多少緩着語腔:“你有事沒事想人家小姑娘做什麽?”
“少曲解我意思會死啊?!”這人嘴裏一天騷得沒邊,陸隽心底暗示自己不要計較,沉下氣後繼續補充,“這不馬上三月份,她生日快到了。”
突然提起這事,葉雲舟默了兩秒,有些不确定道:“春分?”
“咦耶,你這記性比我還好。”一時半會真沒想起具體時間,陸隽意味不明打量了他好幾眼。
沒什麽情緒一頓,葉雲舟就這麽支起眼撩過去:“少拿我尋開心。”
“錯了錯了,”沒多少誠意道了兩聲歉,陸隽重新繞回原始話題,“我寒假不是被我哥拎出國跟他一起出差嘛,然後跟着去觀摩了下Tucson珠寶展。”
“我只看一眼就覺得那顆十克拉左右的全美粉方鑽很不錯。”
陸隽至今回想起都覺得那叫一個漂亮,朝葉雲舟那邊靠了靠:“我找負責人向收藏人問了問價格,你猜多少?”
興致闌珊,但葉雲舟還是給面子地挑了下眉:“多少?”
已經沒心情去管他敷衍的态度,陸隽一言不發,緩緩伸出四根手指。
葉雲舟一時間沒搭腔,恍然大悟他抖出這檔子事是為個什麽意思,輕嘲間嗤笑,心思迂回後卻混着幾許不正經。
“借我點兒?”
“……?”
茍活十幾年,自诩從來沒擁有過這麽快的反應速度,陸隽一個轉身便逃之夭夭,只丢下一句不想沾邊的避嫌調。
“誰啊你?”
好險,差點被敲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