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占蔔星雲（三）
第三十一章 占蔔星雲（三）
我并沒有見到阿萊。
準确來說，我只看到阿萊藏在簾子後的身影。
他的影子看起來就跟我聖誕節假期結束的那一天一樣，成年男人的體态，只是，我總覺得奇怪。
接待我跟靜子小姐的，不是夢神媽媽，而是火神。
我很難開口叫出當初媽媽跟我說出的稱呼，畢竟我鮮少看見火神，所以我閉了嘴，不打算開口。
而火神似乎模樣與曾經自信的肌肉大叔有些偏差，眼角的皺紋都起來了，而且，神色很糟糕。
他穿了一件合身的西裝，難得把自己整理得如同一個紳士，但是我與火神接觸過的一些日子裏，我知道火神并不喜歡這些文绉绉服飾的束縛。
一個人的喜惡是很難改變的，一旦改變，就意味着這個人的生命發生了巨大變故。
究竟……發生了什麽？
不過，好在這時候不是我控制身體，而是這段未來中的自己。
“我”沒有稱呼火神叫什麽“爸爸”，而是喊他“火神管家”。
“許少爺，你終于回來了，家主等了你很久了，以後可不要随便跟人出去約會。”
還好靜子小姐走了。
什麽——約會？！這是我第二個念頭，難不成我是在跟馬裏奧小姐約會嗎？
當然，這一段對話不需要現在的我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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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煩惱地撓了撓，并沒有在意火神所說的話，而是有些焦急，直接問他：“阿萊在哪裏？我有事情找他！卡麗娜跟我一起出去後被莎西羅她們發現了，在我回來之前我們發生了一場惡戰，卡麗娜叫我走，恐怕——卡麗娜被那些叛黨抓住了！沒想到現在大陸上王城外的地方都不安全了嗎？！”
幾乎是吼了出去。
我可以察覺到自己話裏的不安，以及比我想象中對馬裏奧小姐更深的感情。
可是，不應該是阿萊嗎？
我在這個世界，最重要的人是阿萊！不是嗎？
“許少爺，這些話你跟家主說吧。”
火神還是那個火神，就算是裝上了管家的套子，說話還是有些急急燥燥的，根本不喜歡別人跟他陰陽怪氣的。
最終，他還是告訴了我阿萊現在在的地方。
——在書房。
“我”聽完後，就直接沖上了樓，像是被愛情沖昏了頭腦。
當然，我又覺得馬裏奧小姐這時候應該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替朋友着急也是正常的。
只是朋友。
但是，我沒有看見阿萊。
他藏在簾子背後。
“阿萊！阿萊！卡麗娜被莎西羅她們抓走了！”
“我知道了。”
他冷淡地說道，“我”沒有聽出其中結了冰的寒意，而我卻忽然察覺到那其中的溫柔似乎快要消失殆盡。
阿萊，他怎麽了？
像是藏在簾子後窺視着我的一切，不像是無動于衷，更像是默許後的悲哀。
我試圖通過未來自己的雙眸去觀察那簾子背後的人，卻只看到他的影子在蠟燭的火焰中晃動。
“那快找人去救卡麗娜啊！那些家夥們根本就不顧從前的感情！莎西羅……她……”
我聽見自己慢慢地靠近阿萊那裏，語氣中逐漸帶了點哭泣的腔調。
是了，現在的我都很依賴阿萊，沒想到這個未來的我似乎還是如此，有點軟弱。
這樣的自己，恐怕尹師父會失望，阿萊也會吧——我記得阿萊訓練了我那麽久，硬是狠下了心。
未來呢？
而我隐隐也知道，阿萊最受不了的就是這樣的我。
“別哭。”
他極度溫柔地說道，低沉沙啞的嗓音仿佛響在耳畔，性感而令人沉醉。
“阿萊，那你可以出來見我嗎？”
“……”
忽然，沉默。
少年人的聲音不同于小時候那樣軟糯，比起阿萊還沒有那些沙啞動聽，卻足夠成熟了。
那個我在利用阿萊，因為什麽？
我看見簾子上的倒影似乎晃動了，不是蠟燭火焰的自然晃動，而是阿萊本人。
什麽……
“我”為什麽要說出這句話？阿萊，夢神媽媽……他們，又怎麽了？
突然被尹師父抛到了這個占蔔星雲當中，我的內心是相當迷茫的。
我不相信，這個未來會發生！
一會兒後，阿萊才開口。
“言，馬裏奧小姐會沒事的，那些叛亂也會被鎮壓下去的，別擔心，你累了，去休息吧。”
“可是……”
我感覺有滴淚從眼睛中滑落，直覺讓我拭去。
哎，又能動了，那麽，我要順着阿萊的話去休息嗎？可是，我好想知道，好想知道那些事情。
“媽媽呢？”
我蠕動了嘴唇，近乎恐慌地說。
“咚，咔。”
阿萊敲了敲桌子，似乎沒料到我會提到這件事情。
下一刻，他說出的話的聲音仿佛蒙上了一層霧，覺得這是個笑話一般。
“我以為你更需要馬裏奧小姐而不是夢神。”
不過，他還是告訴了我事實。
“前些日子，夢神去了前線，不知道敵人幹了什麽，她消失了。不必擔心，除了夢神，‘吸血鬼’中還有大批的人才。”
“而且我覺得，你不會再喊夢神為媽媽了。”
我動了動嘴唇，表情震驚。
為什麽？
他一笑，輕輕的一笑，又很快變成了咳嗽，連續不斷。
我內心頓時把馬裏奧小姐的安危抛之腦後，想沖過去看阿萊到底是什麽情況，但是——他用護盾拒絕了我的前進。
“不要進來，言。”
他這樣說。
明明是跟往常一模一樣的語氣，可是我卻聽出了虛弱與痛苦，還有極度的壓抑之聲。
“阿萊！讓我進去！”
我敲打着護盾，仿佛要瘋，可是阿萊的魔法天賦從來都不是凡人級別，任憑我怎樣的沖動，都無濟于事。
這不是我想要的未來——阿萊，其他人怎樣都無所謂，阿萊，阿萊……
又失去了控制。
我聽見自己說：“好，阿萊，那你一定要盡快救出卡麗娜！拜托了，拜托了！”
同樣無助的眼淚，只是這不是真正的我。
這一定不是真正的我！
而阿萊似乎反應過來了，“嗯”了一聲。
“我”得到了阿萊的回應，心中略微安穩地轉身，準備出門。
不要！
不要出去！該死的！不要出去！讓我——
門，就在手邊。
只要輕輕地一擰，阿萊的痛苦仿佛就再也無從知曉了。
不要出去！
我頓住了，我控制着自己将那只手放開，但是最終，它還是打開了。
在開門那一刻，門外午後的夕陽照進這個收着窗簾，只點着蠟燭的房間門口，那一瞬，是純白的光。
我聽見一聲嘆息，久久壓抑後始終也不得解放的嘆息。
忽然間，我眼前閃過了一副畫面，那是我清醒時看見阿萊第一眼想起的事情。
在那昏暗的地下室裏，古老而神秘的魔法陣中，金色的光芒中心，與我相對而站的少年。
如黑夜的發，如天空的眸，他靜靜地注視着。
我聽見他似乎嘴唇一動。
——我的新娘，我會保護你。
而我，卻一直都在傷害阿萊，一直，一直。
即使那個人不是這個未來的我，即使我應該明白那個人更是——才十一歲的我。
“現在，找到自己的路，回去吧。”
正在這時，屬于我未來的聲音，再度響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