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落雨

第24章  落雨

從地下沉積了三年的蟬,在此刻放聲鳴叫,驚擾了驕陽下的陰影,綠葉也在風中搖曳,沙沙作響。

這是高一的第二個學期,秋季的校服外套早已重新從箱底被翻出,除了江宴寧和曲奈,教室裏再沒有其他人。

因為是課外活動時間,加上今天有學生會招新活動,聽說操場那邊還有什麽表演,只不過江宴寧沒什麽興趣,而宋鶴卿和魏寧他們跑去打球了。

“啊怎麽會啊……”曲奈有些崩潰的聲音最近幾天在江宴寧耳邊時常出現,孟回舟塌房了,作為他九年老粉,曲奈十分痛心。“他怎麽可能塌房呢?”

曲奈抱着江宴寧的手臂搖了搖,她有些無奈的停下筆在她腦門上敲了敲。

“所以我說,追星還不如追宋鶴卿呢。”曲奈剛想開口打趣她,卻瞥見了宋鶴卿的身影站在門口。

宋鶴卿愣了愣,手上的籃球在手中轉了一圈,嘴角揚起一抹愉悅的笑意,卻又借擡手擦汗,飛快的斂去了笑意。

聽到身後有東西掉地的聲音,江宴寧有些僵硬的回頭去看。

他怎麽回來的這麽巧,所以她剛剛說的那話他聽見了嗎?

“是啊,追星不如宋鶴卿。”曲奈調笑了一句,江宴寧的臉瞬間紅了,捂住了曲奈的嘴。

“她…她亂說的。”宋鶴卿擡手理了理後腦勺的頭發,輕輕點了下頭。

“我可沒……”

“宋鶴卿!有道題問你。”江宴寧再次捂住曲奈的嘴,瞪了她一眼。

宋鶴卿擡眼看了一眼曲奈,拿紙巾擦了擦汗。江宴寧見了,從桌肚裏翻出遞一小刀濕紙巾過去。

“謝謝。”宋鶴卿接過,本來今天是打算多打一會的,但是操場人太多了,他就先回來了。今天操場的活動,他不想搶了人家的風頭。“哪道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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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題。”江宴寧注意着曲奈莫名的動向,将書本遞給宋鶴卿。他看見書本的時候,微微一愣。

直到曲奈走出教室門,江宴寧才松了口氣,回過頭時,發現宋鶴卿看着她。

她有些懵的看向書上。

書角寫着他的名字。

她不記得那是什麽時候寫的了,或許是某個犯困的課堂,又或許是某個突然想起他的瞬間。

“這題上課剛講。”宋鶴卿整理了一下抽屜,重新看向她:“你語文書借我用一下。”

她有些尴尬的收回書,确實很有印象,因為這題是她上黑板上做的,最要命的是還做對了。

江宴寧應着,雖然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把語文書遞過去了。

宋鶴卿翻了幾頁,唇角揚起了一抹笑意。

本來還在想着宋鶴卿借她語文書幹嘛的江宴寧,突然想起來語文書上寫了什麽。除了摘記,還有一些……宋鶴卿不能看的!

她轉過身一把把語文書拍在他桌上,臉紅的憋不出一個字來。

“寫的挺好的。”宋鶴卿輕笑着打趣了她一句,江宴寧的臉更加紅了。

【春去不知意,卿為歲月臣。】

【将至滿月照無垠,鶴去秋來願卿安。】

……

江宴寧合上語文書,閉上眼睛将它抱在懷裏。

屋內只開了一盞落地燈,屋外突如其來的雨打在落地窗上,暈開了夜晚城市的燈光。那些回憶如同雨滴中的倒影一般,更加清晰。

“踏雪來時,歲歲年年。”她低聲輕語,重新睜開眼睛。

電腦界面也停留在宋鶴卿的那句回複上,電子時鐘的燈亮着,跳動到了一點三十四分。

——

宋鶴卿工作室聘請法務的消息一下子就被推上了熱搜,随之的是江宴寧昨天晚上發給他的聲明。

“鶴卿,手機。”項豔如将手機遞給宋鶴卿,他揉了揉太陽穴,用小號刷了刷微博。

他驚異的發現,江宴寧的名字也出現在了熱搜榜上。

#江宴寧 最有力的澄清#

點進熱搜一看,才發現是江宴寧己方發了一條微博,內容大概是,如果再有人散布謠言,那麽她将會告到底。

江林最出名的就是江宴寧的執着。

“江律師給你解決了不少問題,你可得好好謝謝她。”項豔如臉上的笑意再也藏不住,這個人請的真是及時雨,好的劇本現在是放肆的來了。

宋鶴卿點點頭,看了下評論:“是應該。”

另一邊,江宴寧還在為馬雨婷的事情煩惱,那份複印來的照片她已經看了不下十遍了,錄音也聽了好多遍,都會背了。

門被突然推開,江宴寧吓了一跳,擡起頭,看見何曉瑩急匆匆的闖了進來,還沒來得及說話,就闖進來一個女人。

何曉瑩想攔,但是沒攔住。

江宴寧站起身,那女人不由分說的就給了她一巴掌。

“就是你這個毒婦!她殺了我兒子,你卻還要為她說話?!”江宴寧的臉有些火辣辣的疼,聽到這話,她知道她是誰了——喬诩的媽媽。

秋文心并沒有停止動手,發瘋似的打着江宴寧,江宴寧沒有吭聲,只是努力保護好重要部位不被襲擊。

何曉瑩馬上想過來拉開她,秋文心的力氣出奇的大,再次推開她。“保安!保安!”辦公室的人原本圍着看戲的人,都趕緊進來過來幫忙。

秋文心被拉到辦公桌前,嘴裏卻還一直罵着寫難聽的話。

江宴寧心裏倒吸一口涼氣,要是她今天沒穿長袖,估計現在手臂上就全是血痕了。

“你不配做律師!”江宴寧活動了一下手腕,踉跄了一下站穩,看向秋文心。

“法律不會冤枉任何一個好人,同樣,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壞人。”江宴寧擡眸看向她。那堅定的目光中夾雜着一絲冷漠。“這還沒開始一審,您就坐不住了,只要您兒子沒有對馬雨婷進行家暴,就不該攔着我調查。”

秋文心因為憤怒紅了眼。

“因為調查,只會讓真相更加清晰。”秋文心掙開身邊的兩個人,拿起江宴寧桌上的美工刀就向她而去。

“你就該死!給我兒子陪葬!”

江宴寧愣住了,直到刀尖靠近她不到一米時,一個不該出現的身影出現在這裏。

大腦在那人出現的第一時間做出了反應,江宴寧迅速躲開了,宋鶴卿也将秋文心控制住,第一時間奪掉了她手裏的小刀。

所有人都懵了,直到宋鶴卿擡頭看向他們,那些人才反應過來将秋文心控制住。

“宋鶴卿!”他将滿是血的小刀收好,放在她的桌上,露出的眼睛中卻帶着一絲笑意。

“怎麽七年過去了,反應越來越慢了。”江宴寧的眉頭緊緊皺着,快速從辦公室翻出了醫藥箱,有些手忙腳亂的替宋鶴卿處理着傷口。

“你他媽的空手奪白刃,你當自己大俠啊?!”江宴寧的手有些着急地顫抖,碘伏擰開的時候撒出去了不少,她現在沒空管那群八卦的人會猜測她和宋鶴卿什麽關系,她只在意,怎麽快速止血。

“我真的是服了,你是不是還想替我擋刀啊?!宋鶴卿你能不能自私一點啊?!我會躲啊,你非得讓自己流血是吧?!”

“江宴寧,你學髒話了。”

“你能不能關注一下自己!”江宴寧有些生氣的對上他的目光,那雙眼睛帶着些疲憊,又帶着些笑意。“曉瑩,去開車!”

江宴寧抓起桌上的鑰匙就丢給了何曉瑩。

“老…老大,您的車送去維修了。”江宴寧忍不住咬了咬牙,急忘了。

“你的車呢?別告訴我你打車來的。”宋鶴卿垂眸接過她手裏的醫用紗布,一圈一圈的纏繞在手上。

“對啊,打車來的。”

“宋鶴卿,我沒有在和你開玩笑——”江宴寧眯了眯眼,咬牙切齒的沖着宋鶴卿說了句。

“車在地下室。”不知道為什麽,她覺得宋鶴卿真的變了很多,現在惹她的話是張口就來,她明明情緒很穩定的,怎麽偏偏就宋鶴卿讓她的情緒波動的這麽厲害!

江宴寧快速的幫他紮好繃帶,奪過他腕上的口罩為他帶上,推他出了門。

“曉瑩,我辦公室麻煩你讓阿姨幫我弄一下,我馬上回來!”何曉瑩點了點頭,看到江宴寧手上的血跡。

她的老大什麽時候這麽不注重細節了?

項豔如看到江宴寧時也是一愣,看到了宋鶴卿纏着繃帶的手,又看了看江宴寧染上了血的手。

“項小姐,宋鶴卿受傷了,要快點去醫院。”項豔如雖然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但是受傷的是宋鶴卿啊!她急忙讓司機開了車,這才開始詢問。

江宴寧簡單的講明了情況,宋鶴卿坐在一邊卻像個沒事人。

“擦擦手。”等江宴寧說完話,宋鶴卿遞過去一包濕巾紙。她這才注意到手上有不少血跡。

關心則亂這句話是對的。

趁着宋鶴卿上藥的時候,江宴寧撥通了何曉瑩的電話,叮囑她把監控保存下來。

“老大,要告她嗎?”江宴寧垂眸思索了片刻,眼中的猶豫卻一直沒有散去。

“告,殺人未遂。”她雖然很不忍心,畢竟秋文心已經失去了兒子。但是她同時明白,如果放任她,這次她可以沒事,下次呢?這次只是她,如果馬雨婷被無罪釋放,她會不會殺了馬雨婷來給她的兒子“陪葬”呢?

這些罪惡應該被扼殺在搖籃裏。

那她就來當這千古罪人。

誤入歧途的人,是很難改邪歸正的。這是之前的案子告訴她的道理。

“這個案子交給你負責。”

“收到。”

江宴寧摁了下關機鍵,熄滅了屏幕。

她這麽做,是對的嗎?她不确定,但是她不敢賭。

“不用懷疑,你是對的。”宋鶴卿不知什麽時候站在她身後了,她轉身去看,露出了一個有些無力的笑容。

他總是知道她在想什麽。

“律師這個行業,可沒有絕對的對錯。”

“什麽時候這麽不自信了?”她心裏的弦好像一下子被波動了,錯愕的看向他。

他臉上有淡淡的笑意,眼裏也有化不盡的柔情。

“這可不是我認識的江宴寧。”說起理想時,他總喜歡看她的眼睛。那裏有對未來的憧憬,又有非常堅定的信念,仿佛沒有什麽能打倒她。

一次又一次将他拉出深淵的人,卻在七年後給自己冠上了枷鎖。

她眼裏失意的情緒很快就被他捕捉到了,他想擡手摸摸她的腦袋,卻又收回了手。

他身份只是她的雇主。

“抱歉,我食言了。”她不敢再擡頭去看他,明明說好了,下次見面要成為更好的大人的,但她當下似乎不是很好的大人。

“你做的足夠好了。”宋鶴卿頓了頓。“而且,帶點小孩子氣才是真正的你。”

江宴寧眼裏的情緒晦暗不明,七年前的風,落在了重逢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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