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瀾淵

瀾淵

如少言所說,瀾淵就是這麽被秦淩霄給搶回來的,因為兩次的毆打把瀾淵傷得不輕,所以現在的他根本就記不得以前的事情。

他記得的只有秦淩霄欲想對自己施~暴時的樣子,記得秦淩霄的兇狠無情,還有那揮打下來的棍子,硬生生抽斷了他的小腿,甚至于他差點被秦淩霄霸王硬上弓的情景。

再有的,瀾淵就想不起來,連他的名字,他都是從秦家人口中知道的。

他姓衛,叫衛瀾淵,因為失憶了不記得自己的事所以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大,不過秦家人猜測他今年可能只有十五六歲。

至于他的名字是秦淩霄毆打他的時候憤怒之下喊出來,其他的,除了一個不知道秦淩霄怎麽弄來的婚配文書,再沒有能證明衛瀾淵身份的相關信息。

醒來的這麽些天,他一直都在房間裏面,一是因為腿上有傷行動不便需要休養,二也是因為他害怕出了房間會遇上秦淩霄再被他欺負,不過之前躲在窗邊眼看着秦淩霄出門去了,衛瀾淵就有些蠢蠢欲動了。

他想離開房間去院子裏面再走走,再活動一下。

房間裏呆得太久,人都已經有些廢了,可是踏出門去,衛瀾淵又有些害怕。

眸光再次看向窗外的時候,衛瀾淵抿緊了唇,他心裏正交戰着,卻見院子的大門忽地又被人給推開,正當他心裏一驚以為是秦淩霄去而複返的時候,卻看見秦家的幾個弟弟說說笑笑的從外面走了進來。

不止是那幾個弟弟,連秦莊闫也回來了,秦莊闫今天是去見村長。

他這段時間看着秦淩霄的表象确實跟以前大不一樣,這才決定去見見村長,跟村長說清楚他對秦淩霄的處置以及這最後一次的機會。

村長聽後并沒有多說什麽,雖然他很懷疑秦淩霄跟過去一樣都是裝的,但這畢竟是別人家的親孫子,他也不好強硬的要求別人非要把親孫子趕出家門,況且秦莊闫也說了,如果秦淩霄再犯渾的話就把人逐出家族的話來村長更是無奈,只能點頭答應,旁的話也沒再說了。

至于秦淩霄的二叔跟三叔兩人這幾日都在鎮上找活,二叔秦信還好,他會木工會雕刻,在鎮上找個活計還是稍微容易點的,就三叔沒有一技在手,不太好找,便是去給人家做賬房先生現在也沒有需要他的地方,連着找了幾天都被人拒絕,弄得他有些垂頭喪氣的。

對于這個結果,家裏人都在安慰他,是以衛瀾淵小心的伸頭朝窗外看去的時候,就看見大夥都在拍着他的肩膀跟他說話,但他興致缺缺沒有精神的樣子。

出什麽事了麽?

衛瀾淵狐疑,也沒敢出去問話。

院子裏的跟二叔父周芮跟叔父三叔父李書宇安慰了他幾句,兩人就轉身去了廚房準備開始做晚飯了,幾個少年則陪着才剛一歲的弟弟在院子裏玩耍,少年人與小幼兒的笑聲相互交疊從院子裏傳蕩開來,直惹得衆人看了,臉上眼裏全是歡喜,一下子就又吸引去了衛瀾淵的全部注意。

他一瘸一拐靠近窗邊,看着院子那小小的孩童玩耍着,一雙眼底也都是喜歡。

他喜歡小孩,尤其是才一歲正蹒跚學步的孩子,看起來異常可愛,這個時候的孩子走起路來都是搖搖擺擺,跟個小鴨子似的特別逗趣,更別說他們那笑容純粹而又治愈的樣子,更像是能腐化一切傷口的良藥。

不知不覺,瀾淵自己反而還看得癡了,連有人推門進來都不知道,一直到在耳邊傳來人聲喊他,他這才驟然回神,一時間,臉上的神色顯得有些尴尬。

“杜爹爹……”衛瀾淵聲音很輕,也很溫柔,他知道自己跟秦淩霄成過親,具體的卻記不得了,所以面對杜南林時便下意識的喊了爹爹,他有點害怕,他要是喊叔叔的話秦淩霄估計又會打他。

杜南林倒不知道衛瀾淵心裏的害怕,他只想着這衛瀾淵年紀小,又被自己兒子給禍禍了,喊聲爹爹也沒什麽,此刻再看衛瀾淵這幅樣子時,他淡淡一笑,勸道:“喜歡的話,就出去跟他們玩玩吧。”

“我……我沒……”瀾淵想說他沒有喜歡,卻又忍不住轉眼偷偷朝窗外看去,這一次他不止是在看着院子裏的幾個少年,眸光更像是在警惕着某個對他會有威脅的人。

杜南林看着他這樣子,似乎也猜到什麽,安撫道:“你放心,剛才少言說了,那混賬現在不在家裏。”

這個衛瀾淵是知道的,他只是害怕秦淩霄會突然回來而已。

杜南林伸手拉他:“走吧,院子裏坐會,也別成天悶在屋裏。”

衛瀾淵不語,卻乖乖跟着他踏出門去。

門外幾個少年一見瀾淵出來,立即圍攏上來關切起瀾淵的情況,他們一人一語臉上帶笑,不一會就問得瀾淵臉上也跟着帶了笑意。

除了二叔家的秦少玉不在,眼前的這幾個少年衛瀾淵差不多都認識。

少言是這段時間對他照顧最多的人,也是秦淩霄的親弟弟,據說今年十二,模樣乖巧中透着幾分清麗的他,眉眼跟杜南林生得極像。

二叔秦信家的兩個孩子除了秦少玉,就是小兒子秦少非,秦少非今年十四,膚色很白,笑起來時嘴角邊上還有兩個梨渦,跟他阿爹一樣看起來格外的甜,不同其他的人,秦少非自小就跟他阿父學習木工雕刻的事,甚至于還能雕刻些精細的小玩意可以說手十分巧,性格也生得頗為文靜。

三叔秦信家的三個孩子都還年幼,最大今年也才十歲叫少軒,老二才八歲叫少情,最小的小石頭也就一歲,正是活潑淘氣的時候。

此刻這幾個少年基本都圍攏在衛瀾淵身邊,一個個全都盯着他看,反倒弄得衛瀾淵有些許的不太自在。

杜南林看着他那有些拘謹的樣子,只無聲笑笑,就拉過衛瀾淵的手腕給他切脈,确定衛瀾淵的脈象已經平穩,又低頭看了看衛瀾淵的小腿。

那小腿當初就是被秦淩霄給打舍的,就因為衛瀾淵不肯屈服惹怒了秦淩霄,被秦淩霄拿棍子狠狠抽斷的,後來他才給衛瀾淵接上沒幾天,結果衛瀾淵又秦淩霄給打了……

想到這些,杜南林無聲輕嘆,他蹲下去,趁着衛瀾淵跟其他人說話的時候,伸手輕輕碰了衛瀾淵的小腿一下。

衛瀾淵當即就疼得輕輕嘶了一聲。

“大伯父,瀾淵的傷怎麽樣?”秦少非反應過來,立即追問。

衛瀾淵也扭頭看向杜南林。

杜南林道:“恢複的到也還行,不過還是不能過多走動,免得壞了骨頭。”

衛瀾淵聽着點了點頭。

他現在雖然是前事不記,但也聽到秦家人說過一句話。

傷筋動骨一百天。

他是小腿被打舍了,不是哪裏受了點傷,上點藥包紮一下就能好了。

秦淩霄沒在,衛瀾淵在杜南林的鼓勵之下也難得在院子裏坐了坐,少言跟少非都還有功課,兩人只在院子玩了一會就回房間寫功課去了,院子裏餘下的就是三叔家的兩個孩子還有那個才一歲的小石頭,還在這裏。

衛瀾淵看着他們三個,眼底帶着笑意,他坐了一會,便扶着牆緩緩起身準備走動走動。

小腿還疼,不太使得上力氣,因此每一步衛瀾淵都走的小心而又緩慢。

他下了臺階,沿着牆園的底下緩緩而動,明明就已經疼得臉色都有些難看,卻依舊還是咬着下唇盡力忍着。

院子裏栽種着一顆柿子樹,樹葉繁茂樹枝橫生,下面還搭着個秋千,風吹來時那樹葉沙沙的響,隐約間還伴随着幾分樹葉清甜的氣味。

衛瀾淵一直走到樹下就不敢再走了,他扶着牆有些的氣喘,那一頭的長發也因着這會的功夫而被浸透的汗漬打濕沾貼在側臉之上,柔和昳麗,是少年人獨有的風情。

院門邊,秦霄推門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幅景象,只是一時間他還沒認出那樹下的人是誰,只覺得這個“孩子”似乎有些過分的好看了。

幹淨清爽,像極了一朵被雨珠打濕的栀子花。

不過雖然清美,卻也不至于讓人感覺雌雄不變。

但這“孩子”是誰?

秦霄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而前面,那“孩子”在歇息夠了之後,又扶着牆再次緩緩轉動,他這一動,秦霄瞬間反應過來這“孩子”究竟是誰了,一時間反倒驚得秦霄明顯一愣。

而同樣愣住的,還有柿子樹下的衛瀾淵。

他一個轉身,就冷不丁的跟秦霄打了個照面,整個人明顯懵住,有些回不過神,那雙眼盯着秦霄時,腦子裏閃過的,就是自己被他打了,衣衫被粗魯撕開的景象。

那瞬間,衛瀾淵臉色驟變,他下意識的抓住衣領,轉身就想要跑,結果哪知這腳步都還沒踏出去,整個人就驚呼一聲,重重摔倒在地上。

“哎,你小心點。”秦霄一驚,回了神忙跑上前去拉他。

衛瀾淵趴在地上,猛地回頭看他一眼時,臉上的惶恐絲毫都不掩飾。

“別……別打我……我馬上回房間去,你別打我……”衛瀾淵下意識的求饒。

秦霄聽他這聲音,心裏忽地一堵,他抓着衛瀾淵的手臂想将人從地上拉起:“我沒打你,只是想拉你起來而已,你別怕。”

“你……”衛瀾淵微微一怔,再次擡頭看他。

秦霄看他這樣子,還以為安撫住他了,結果哪知他剛抓住衛瀾淵的手臂準備将人從地上扶起來時,衛瀾淵突然叫了一聲,一把将他甩開,滾朝一邊。

“你?”秦霄錯愕,有些呆住。

衛瀾淵卻明顯怕得不行,那左手一直死死抓着自己的衣襟,右手撐在地上已經滿是污泥。

“我……我身體不好,不、不能同房,求你……別……別碰我,至少……至少等我……”這個話衛瀾淵說得艱難,也不知他是不是想起了被打時的事來,一雙眼隐忍着,眼角有些發紅。

秦霄看着他這個樣子,心裏頗不是滋味。

在他眼中,才十多歲的衛瀾淵不過就是個半大的孩子而已,可這孩子現在卻是這個樣子,求饒的話說得那麽卑微而又無助,明明就害怕得緊卻偏偏又不敢徹底拒絕。

“衛瀾淵是嗎?你別怕,我真的……”

“大哥?你又在做什麽?”

一邊,少言突然傳來的聲音打斷了秦霄才說的話,不等秦霄扭頭,少言就已經跑了過來,尤其是一看眼前的景象,少言頓時臉色一沉:“你又欺負瀾淵了?你是不是又想反悔想被阿爺徹底逐出家去?”

秦霄張了張口,話沒說出來。

他看着少言小心地将衛瀾淵扶起,又看衛瀾淵那膽怯不已避自己猶如蛇蠍的樣子,心裏除了無力,還有幾分毛躁。

“算了算了,我也不解釋了,總之我沒想欺負他。”秦霄煩躁的拍了拍自己的後腦,轉身就朝自己房間的方向走去:“你帶他回去好好給他檢查一下,別又把骨頭給摔壞了。”

少言狐疑微微挑眉,眼看着秦霄徹底回了房間消失在門板後面,少言這才朝衛瀾淵看去。

衛瀾淵的臉色有些蒼白,下唇輕輕咬着顯然還有些惶恐。

“我扶你回房裏去,再給你檢查一下?”少言問他:“你摔着哪了沒有?”

“還好,沒什麽。”衛瀾淵的聲音有些輕,但看他臉色似乎也不太好。

少言不再多問,只扶着他,小步小步的回了房。

而秦霄那邊,回了房間後他躺在床上枕着手臂翹着腿,整個臉上明顯透着幾分毫不掩飾的煩亂。

他今天出去轉了一圈,深刻的認識到了他在村子裏到底是個什麽樣的處境。

別說家裏人之前都拿他當洪水猛獸,就是村子裏的那些村子也拿他當瘟神對待,甚至于還有村子裏結伴玩耍的小孩們在看見他後,瞬間就像見鬼似的,大喊一聲“白狗子來了”然後撒腿就跑。

秦霄當時就站在原地,明顯楞了一下。

他看着那幾個孩子跑走的身影,眼底全是困惑。

這個世界,居然還有人知道白狗子這種叫法的嗎?

白狗子這種稱呼,其實是分作兩個部分來而來,白是為白匪,意為放在明面上的土匪是經過了官府那邊與官府光明正大勾結的土匪,狗子就是單純的狗,但多指家養的喂不熟的連主人也咬的那種狗,合起來就是白狗子。

至于秦淩霄……

村裏的孩子會這麽喊他,主要也是因為他的混賬在村子裏人人皆知,甚至于他還六親不認連家裏人都跟着欺負,所以小孩子們才會這麽叫他。

面對這個情況,秦霄有些無言以對,也不得不承認以前的那個秦淩霄确實夠得上一句白狗子,但現在換了他秦霄過來……

他想說他不是白狗子,他是好人是紅軍接班人!

但他并沒有機會開口,別說是那幾個孩子,就是村子裏的其他人,遠遠走來看到秦霄的時候,那神色都跟見鬼一樣,立即轉身就跑。

秦霄頓時就:“……”

特別無力。

面對這個情況,秦霄也有些無可奈何。

或許以後他就一直都是這秦淩霄了,原本屬于他的那個世界,估計他也回不去了,秦霄也不敢賭如果再死一次他是回到原來的世界還是徹底淪為游魂,現在他能做的,就是在這個世界好好的生存下去。

至于這個世界沒有女人這種生物的事……

床榻上,秦霄皺緊了眉。

他在想如果将來有天,他能走出這男兒國的話,是不是就能見到女人這種生物了?

但是這個前提是他是秦淩霄,有家族有根兒的土著人,而不是外來的游魂無家無根随時都能被人當成妖孽一把火給燒掉的秦霄。

長長一嘆秦霄拍拍自己的肩膀,給自己慎重鼓勵。

“好好活下去吧,以後,就沒有秦霄這個人了。”

以後有的也只是秦淩霄這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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