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折
第二折
關素月心中不安。
顏司令雖來捧他,卻總是聽個大半場戲就走,他甚至未能她私下說過一句話。
這天散戲,跟班遞過茶壺,他還未喝,班主便匆匆走到他身邊,親昵地笑道:“素月,司令的轎車今天在外面等着呢,你快去吧。”
關素月心頭一跳,趕忙把茶壺放下,急匆匆将戲服脫下等待跟班身上,連妝還沒來得及卸便小跑着出去。
門外果然停着一輛锃亮的黑色凱迪拉克。車窗半開,顏兆雪坐在後座。
許是今天沒有公務,她沒有穿軍裝,頭上戴了一頂新式的呢帽子,穿着雪白的襯衣。
司機打開後門,她拍了拍身邊的座兒,關素月便乖巧的坐到了她身邊。
顏兆雪身上有一股清冷又濃烈的香氣,沁人心脾,直直的從鼻子沉進心裏,關素月以前從未聞過,以後應該也忘不了這種味道。但想到她前朝公主的身份,許是宮裏特殊的秘方也未可知。
關素月腦子裏亂亂的,努力坐直了身子,盡量不去左顧右盼。
“別那麽緊張,和我去王府坐坐。”
轎車一路駛入顏兆雪居住的王府,關素月第一次進入這種高門大宅,驚嘆的同時又緊緊跟在顏兆雪身後,穿過一重又一重的庭院。
時值春暮,大團大團藍紫色的繡球花盛開在朱牆邊,到處花木繁盛,樹影重重,陰影濃厚處總是似乎閃過什麽東西。關素月有些害怕,顏兆雪走的極快,他幾乎要跟不上她。
到了一重水廳前,顏兆雪忽然停下來,轉過身。
關素月也立刻止住腳步。他這才發現,現在他和顏兆雪一樣高了,兩人的距離極近,近到他能看清顏兆雪白皙皮膚上的細小紋路。
“這一年半沒想到你還真長成了。” 近距離看,顏兆雪那雙上挑的鳳眼極具壓迫力,關素月不由的撇開目光,低聲說:“都是靠司令的栽培,我一定好好唱戲,不辜負司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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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顏兆雪笑了:“你真以為我捧你是為了讓你好好唱戲?”
關素月搖頭:“小六兒不知,但司令的任何吩咐,小六兒都一定照辦的。”
顏兆雪道:“你這孩子倒實誠。名角我先見得多了,就你的資質也就小紅一陣的命,過了這新鮮勁兒就像鮮花掉到了污泥裏,便出再多的花樣也沒人願意看了。”
關素月抿着唇,他有自知之明,也知道沒有司令捧他,他絕無可能那麽紅火。
顏兆雪坐下,喝了口茶,示意關素月也坐:“但是,不管你是嗓子塌了,身段松了,還是新鮮勁兒過了,只要我捧你一日,你便仍能紅一日。可我捧你,你是要付出代價的。”
關素月斜簽着坐下,少年的身體在長袍下越發顯得颀長。這一兩年他沾了走紅的好處,身體發育了,也長了些肉,雖還是清瘦,卻越發風流,皮膚白的如同一顆發着光澤的珍珠。
他抿唇一笑,像極了戲裏的和書生傳情的閨秀:“沒有司令便沒有小六的今天。小六兒樂意替司令排憂解悶。”
“哪怕是你極不樂意的事也行?”
關素月素來是知道有些伶人私下那些勾當的,都是下九流的苦命人,他又哪有那麽多顧忌呢?被顏兆雪這個女子所樂,對方又有如此高的身份和如此大的權力,怎麽也比陪那些大腹便便的老財主好。
他道:“司令只管吩咐,我無有不從的。”
顏兆雪調侃:“既是如此,你學個貓兒狗兒給我看看?”
關素月沒想到司令竟會有這個要求。他有些為難,可想到從小到大受到的欺辱,戲班班主那些打罵,這又算什麽,将長袍一擺,半跪在地上,兩只手搭在顏兆雪的膝頭,汪汪喵喵了兩聲。
顏兆雪眯着眼睛笑起來,手落在他發頂,揉了兩下,道:“真是一條好狗。”
關素月到底第一次做這種事,耳朵不禁有些發紅。
顏兆雪微涼的手指頭玩弄起那紅豔的如同桃花的耳朵,俯下身在他耳邊輕輕說道:“別害臊,當我顏兆雪的狗,可比在這亂世裏當人還要好呢。”
關素月半跪在地上,扣子一顆一顆被解開,他不說話,任由那雙靈巧的手扣住他的腰肢。
忽然,他覺得有什麽堅硬冰冷的東西抵在他的腰窩與臀的交界處。
不自覺渾身一僵,他艱難扭過頭去,一把漆黑的槍沿着腰線緩緩下滑,滑入兩瓣豐盈中的一條溝壑。
他不自覺擡臀,顏兆雪将他一把按住,輕聲道:“忍着,要你見血的不是這個。”
關素月打了個哆嗦,只見顏兆雪那精致英氣的臉此刻卻毫無表情,眼神卻閃動着深沉的欲-念,真就像一個欲-海裏翻沉的活閻王。
———
關素月是被丫鬟扶着走出王府的。他的妝早被折騰沒了,一張臉慘白。剛出了王府那朱紅色的大門,便在牆根處劇烈嘔吐,瘦削的肩膀抖動着,幾乎要把膽汁都吐出來了。
等好不容易挪到車上,顏兆雪的車夫都忍不住問了一句:“關老板,您沒事吧?”
“什麽男人女人,只要有權力便是人上人。”
顏兆雪在他失去意識前說的最後這句話回蕩在他腦海裏,關素月半倚在門上,因□□疼痛而微微挪動,卻聲音沙啞地道:“我沒事,以後還要和司令常來常往呢。”
司機搖搖頭,發動了汽車。
從此關素月越來越紅,也經常去給政府的高官唱堂會,風頭一時無兩。
只是每月總有那麽一兩天他是關門謝客的,別人都說他那是去陪活閻王顏兆雪了。
有時顏兆雪也去關素月置辦的小宅子,每次只待兩三小時便走,關素月卻又要等到第二日才會露面。
除此以外,顏兆雪并不管關素月自己的生活交友,作為司令,她也時不時出京城公幹,關素月得以交到了許多別的朋友,也有一群戲迷樂意捧他場。
可有人見的他好,也自然有人見不得他好。
一日關素月剛下了戲,卸妝後已經晚了,又有些疲乏,就在戲班老板特意給他留的小房間裏歇下,沒想到聽見兩個小戲子背後議論他。
一個說:“呵,別看他平常裝的清高,不還是一個被女人玩弄的不男不女的東西嗎。”
另一個更粗俗,笑道:“白長一根diao,卻還被女人cao,這要是在前朝,活閻王還是格格,他高低得閹了送進宮裏給人玩去。”
兩人哈哈笑起來。
“那麽多人捧他,也不知是不是瞎眼了。”
“關小六的媽就是個表-子,他不也是子從母業嗎?”
“還不止呢,他還是個漢奸,是霓虹人養的狗身下的一條狗!”
關素月在房裏,面色慘白,捏緊指尖。
他沒出門,卻隔着門縫将這幾個人的面容一一記下。
沒多久,幾個人便因偷竊戲班財物被掃地出門,進了監獄。
這事兒關素月在顏兆雪面前很是透露了一點口風,幾個人在監獄裏被整的十分凄慘,據說有個人手指都被砍斷了。
關素月聽了消息,心裏麻麻的,卻沒什麽波瀾。
沒過多久,顏兆雪約關素月去京郊騎馬。
那時正是盛夏,豔陽高照,青草被曬出一種很好聞的味道。
關素月是不會騎馬的,只能陪着顏兆雪的馬走,沒多久有些喘,顏兆雪便讓他上馬,坐在自己前面。
她進入穿了一身英倫制騎裝,格外飒爽,馬鞭一揮,那高頭大馬便噠噠小跑起來。
關素月窩在她前面,微風徐吹,四周都是綠意,也放松了些,問道:“司令的騎術怎麽會那麽好?”
顏兆雪答:“我從小就騎馬,王府的人都說二小姐是長在馬背上的格格。”
“二小姐是長在馬背上的格格。” 他無意識的重複道。
她笑,聲音清朗:“私下你也可以叫我二小姐。總是司令司令的叫,聽多了也有些膩味。”
“是,二小姐。“ 他低低應。
顏兆雪忽然将他兩只手放到缰繩上讓他操控缰繩,自己手握住他的腰,然後嘴裏呼哨着,腳下發力狠狠刺向馬臀。
馬得了信號,猛地超前沖去。
兩人在馬背上被高高抛起又落下,關素月手都勒紅了控制着缰繩,顏兆雪卻因為騎性很好,只靠身體的律動和兩腿便能控制平衡,還能騰出一只手來玩弄關素月的前面。
可憐關素月被快-感沖擊着,又極度緊張,不由嗚咽出聲,沒過幾分鐘便交代了。
就在那最虛弱的幾秒,前方突然一塊大石頭。馬被驚了一跳,幾乎人立而起。
兩人重心後移,都可以保持不住平衡,顏兆雪才狠狠一勒缰繩,險險控制住了馬。
但這個動作太慢,兩人還是從停下來的馬身上跌下去。幸虧下面是草,也無大礙。
顏兆雪哈哈大笑,關素月早是一身冷汗。
顏兆雪翻身站在沒緩過神來的關素月面前:“怎麽,王府二小姐是個瘋子,你是第一天知道嗎?”
她把馬拴在石頭邊,又押着關素月在旁邊的柳林裏荒唐了一陣。
可憐關素月最後連膝蓋都軟了,半跪在地上用一雙水吟吟的眼睛求二小姐饒過他,顏兆雪才作罷。
她逼關素月又和她騎上馬,颠了小二十分鐘才到一個亂葬崗。
陽光晴好,整整半面小山坡都是土包。這裏埋的都是窮人、犯人、乞丐,很多人連一副薄薄的棺木都沒有,一些屍體被野狗野狼刨出來啃食,白骨更是從地下支棱出來,到處都是。
“這又是怎麽了?” 關素月強忍着不适問。
顏兆雪馬鞭一指:“看到那邊三個新土堆了麽?”
關素月看過去,确實有三個顏色還新的墳。
他點點頭,顏兆雪說:“我送你的禮物,背後嚼你舌根子的人就在裏面。”
“他們死了?” 關素月詫異地問,聲音還啞着。
“怎麽,要我把他們的頭挖出來給你對比對比?” 顏兆雪從馬褲中掏出一把小匕首。
“司令知道我膽子小,別吓我了。” 關素月勉強笑笑,又順從的把頭靠在顏兆雪肩膀上:“小六兒還要謝謝司令替小六兒出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