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章

第 29 章

商逸不禁奇怪地擡頭看了義康王一眼,義康王姚敬已年入半百,按輩分說,他是當今聖上的九皇叔。先帝在世時,他因有從龍之功而深得先帝信任。先帝駕崩後,新帝更是将他的封地定在渚州這片氣候宜人又富庶的好地方,讓他頤養天年。

按理說,義康王身邊應該不缺賢良之臣,他就算再有才幹,也只是一個初出茅廬的讀書人,義康王因一份考卷和一個解元的名頭,就收他為義子,未免太擡舉他。

無功不受祿,商逸深覺此事不是表面看上去那麽簡單,于是道:“晚生出身貧賤,不敢受王爺此等恩典。”

義康王看着堂下躬身垂首之人,眸色微暗:“本王認你做義子,也不是要你以後孝敬本王什麽。只希望你能在王府好好讀書,将來在會、殿二試中金榜題名,留在朝廷為皇上排憂解難。也算本王不辜負先帝囑托,哪怕身處這遙遠的渚州,也要幫我那皇帝侄兒舉薦些堪為朝廷棟梁之才的肱骨之臣。”

商逸還是不應,面如沉水道:“晚生謝過王爺擡愛,只是晚生無半點功名在身,往後如何也未成定數,請王爺收回成命。若日後晚生有幸能登廟堂,定會感激王爺今日知遇之恩。若是不能,也不辜負王爺一片栽培苦心。”

義康王見他幾次三番推辭,嘴角微微下拉,言語中不禁染了幾分怒氣:“商逸,你頻頻推拒本王是何意?難道是瞧不上本王,覺得這義子的身份辱沒了你?”

秦刺史見王爺動怒,連忙看着商逸斥道:“商解元,刺史府不是你裝孤傲清高的地方!王爺收你做義子,那是擡舉你。你不但不跪地謝恩,反倒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王爺美意!翅膀還沒硬呢,就敢和王爺叫板,難道這偌大的渚州都容不下你了嗎?”

“晚生不敢。”商逸古井無波道。

義康王重重吐出一口氣,說:“本王看你膽子大得很,沒什麽不敢的。這件事就這麽說定了。你現在年紀還小,方才的莽撞失禮本王不與你計較。等你以後步入仕途,自會懂得本王今日苦心。”

他話說到這份上,再推辭就是直接打老王爺的臉,商逸再不情願,也只能擰眉應下。

他深深嘆了口氣,說:“謝王爺恩典,商逸領命。若無他事,商逸便告辭了。”

義康王見他應了,才終于露出個發自內心的笑來,說:“先別急着走。你那份針對整治商行壟斷之策的答卷本王已經看過,本王覺得你的想法甚好,只是其中還有幾處不甚詳盡的地方。商行壟斷之禍一直是本王的心頭大患,你這兩天先回去,列個詳細的章程。待入府那日,一并遞給本王。”

“是。”商逸應下後,見老王爺再沒有別的事要吩咐,便躬身行了一禮,轉身離開。

*

拾漪坐在刺史府外的臺階上,嘴裏叼着一顆狗尾巴草,托着下巴,百無聊賴地等着商逸。

在等待的這半個時辰裏,她嘗試與看門的衙役聊天,但那些衙役冷酷的很,根本不理睬她。于是她又打算去街上逛逛,卻擔心商逸出來後找不到自己着急。猶豫半天,最後只能坐在這燙屁股的石階上幹等。

不遠處快步走來一個長得頗為白淨的小公子,他身後跟了幾個年輕小厮,看樣子是要往刺史府去,拾漪挪了挪屁股,給他讓出道來。

那小公子是義康王的世子,名叫姚立橘。今日是來找刺史的小兒子一起去找伶官玩樂。他平素慣有龍陽之好,大老遠瞧見竟有個容貌不俗的小公子獨坐在刺史府門口,當即便加快了步伐。

離得近了仔細一瞧拾漪的樣貌,他更是驚喜萬分,深覺這天上地下再也尋不出這般好的顏色。趕忙走到拾漪面前,臉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哪裏來的個花容月貌的小公子?獨自坐在此處,可是有什麽冤情?若是有冤情,大可以告訴本世子,本世子幫你去告訴刺史大人。小公子長得如此惹人憐愛,本世子瞧了都忍不住疼惜,刺史大人見了定然也會心疼小公子的。”

拾漪擡起眼皮,瞧此人一身流氓之氣,不願與他多廢話,冷淡道:“我在此處等人,你若找刺史有事就自己進去吧。不要在這兒煩我。”

姚立橘見他冷漠也不惱,反倒更來了興致:“沒聽說刺史府今日有客人,你究竟是在此處等人,還是故意搪塞本世子?”

說着,他伸出手,想要蹭一蹭拾漪白皙的臉蛋。

拾漪聽他自稱為“世子”,知他身份不俗。不想與他起争執,只飛快地偏了一下頭,站起身來道:“我家公子上午得刺史大人傳喚,現已在府內待了大半個時辰,估計用不了多久就能出來。我看你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我勸你不要動手動腳,這前頭就是大街,要是被人瞧見你公然在刺史府門前調戲一個男人,你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姚立橘沒想到拾漪能躲過他,聽着他明裏暗裏罵自己的話微微一愣,随即不甚在意地哈哈大笑道:“我是義康王世子,這渚州有誰敢說本世子閑話?小公子,我看你容貌不俗,就是穿得窮酸了些。不如就跟了我,只要你伺候好了本世子,往後自有你的榮華富貴!”

拾漪聽了他的話,直惡心地想吐。且不說她是個女子,若她真是個男人,聽他這般羞辱人的話,定會恨不得扇他兩耳光解氣。

只是生氣歸生氣,她也明白,她以商逸書童的身份出現在這裏,自己的一舉一動都會牽扯到商逸。她不想因自己一時沖動而連累商逸,于是強壓下心裏的膈應,說:“我不稀罕你的榮華富貴。世子若是找刺史大人有事,就趕快進去吧。我家公子不多時就要出來了。要是被他瞧見我們兩個靠的這麽近,大家都要麻煩。”

姚立橘嘴角勾着壞笑,浪蕩輕浮地說:“既然你家公子在裏頭跟刺史說話,本世子進去了也只能等着。不如在此陪你這俊俏的小公子說話。再說你家公子是何來頭?我就算當着他的面要了你,他恐怕也不敢說一個‘不’字。”

說着,他又朝拾漪靠近了幾步,還悄悄伸手去摸拾漪的手背。

拾漪感覺到他嘴裏的惡臭都撲倒自己臉上,惡心地不行,只顧着屏氣,都沒注意到姚立橘手上的動作。

眼看姚立橘就要碰到拾漪的手,商逸及時趕了出來,看到這一幕,朝姚立橘大聲喝道:“你在做什麽?”

他面色冰冷,走過來一把把拾漪護在身後,毫無溫度的雙眼瞪視着姚立橘,眼中全是警告的意味:“大庭廣衆之下,你對我的書童要做什麽?”

姚立橘看了商逸這般清冷俊美的模樣,更是心花怒放,他平素最愛冰山美人,商逸無論是樣貌還是氣質,都是他最愛的一款。見他對自己冷鼻子冷眼,姚立橘趕忙上前讨好道:“這位公子誤會,他不過是個下人罷了,本世子能對他做什麽。我不過就是跟他開個玩笑,并沒有要做什麽。”

拾漪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剛才此人調戲她的時候,也不見他嫌棄自己“不過是個下人”。

商逸聽出他是老王爺的兒子,剛才老王爺一番強買強賣的操作已讓他十分惱火,現在又見他的兒子欺負拾漪,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開玩笑?有貼到人臉上開玩笑的嗎?我看你分明是意圖不軌!”

“真的只是開玩笑,公子你可真是冤枉死好人了。”姚立橘立馬喊冤,他心知再繼續聊下去肯定是自己理虧,趕忙轉換話題,“請問公子是哪兒人?來刺史府做什麽?如此鐘靈毓秀的人物,本世子之前怎麽不曾見過你?”

“我是什麽人與你無關。”商逸正在氣頭上,還想繼續發落,但拾漪輕輕拽了拽他的袖子,眼神示意他已經可以了,再說下去于誰都無益,得找個機會走為上。

商逸也知此人身份尊貴,輕易得罪不起,于是忍了又忍,暗嘆自己無能,道:“我剛與你父王聊完,想知道我是誰,去問你父王吧。”

“父王竟在裏面?”姚立橘一愣,沒聽說今日父王會來刺史府,若他在,他就不好找刺史兒子去尋樂子了。

只在他愣神的一刻,拾漪拉着商逸趕緊從側邊離開。姚立橘回過神來,想差人去攔,卻又實在好奇這位公子身份。心想如果知道了他的身份,以後再找他也簡單,遂暫且放過那兩人,往刺史府走去。

*

拾漪二人來之前就已打算不再回葛陽,在來時已收拾了簡單的行囊,此刻二人便正背着行李往口脂鋪子裏去。

走在鶴陽繁華熱鬧的街道上,拾漪忍不住問:“那個世子,為什麽那麽嚣張?渚州最大的官不是刺史嗎?為什麽感覺他仗着王爺是他爹就無法無天了?究竟是刺史大還是王爺大?”

商逸說:“這要從兩個方面看。從身份地位上來說,王爺是皇親國戚,是皇上的親叔叔,刺史自然不敢得罪王爺。但從我國的分封制度上來說,王爺卻沒有實權,封地上的大事小事只能聽從刺史裁決。”

拾漪說:“可我看《大周律例》上寫,王爺在封地上是有一部分權利的啊?”

商逸解釋說:“我國分封制規定,凡是有功名在身的王爺都可以獲得一塊封地,但王爺在封地上只有財政權,沒有行政權。行政管理權依舊在刺史手中,王爺只拿封地上的稅賦當俸祿,封地上的大小事件一律不能過問。”

“那王爺這份工作豈不就是錢多無活還管養老?”拾漪兩眼瞪圓,天底下竟有這般好的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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