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那些年,我們一起下的棋

那些年,我們一起下的棋

我初次與林循見面的那天,已是當天的黃昏時分,本來晴朗的天空,突然烏雲密布,雷聲大作,也許是因為地形成雨,因為我們在的雨來鎮,是四面環山的小型盆地地形,南方暖濕氣流抵達,暖氣團向上位移,高空遇冷導致水汽凝結成雨。

我一邊複習今天哥哥教的功課,一邊偷瞄那位英氣逼人的淡定少年。

少年的面容十分清冷,星目劍眉夾帶一點溫柔的帥氣,體格高标卻無半點風流的姿态,眉眼間有一股超越了年齡的成熟感,他手中的棋子一拿一落,對面的哥哥蘭亦叢倒是眉頭緊鎖,顯然遇到了對手。這時他正在鄰桌和哥哥下棋。

因為他們的車馬剛駛進雨來鎮的主幹道,騎着駿馬的少年一行人本打算繼續趕路,可是天空登時就下起瓢潑大雨,少年一行人略顯狼狽,大家都被雨淋濕了,少年的衣裳卻沒有被淋濕。真是奇怪,我心裏想。

我雖然精通各種各樣的相面法術,可是卻算不出這少年的來路。

“月兒,你希望誰贏?”哥哥問我。

我說,“我希望我贏。”

那置身棋局的少年擡眼說,“我希望我贏。”

“你叫月兒,我記住了。”少年回眸一笑說。

那天的少年就是國主的兒子,如今的太子殿下林循。當時我心猿意馬地做完功課,在旁邊看他倆下棋,直到宵禁,打更人來催促我們熄火滅燈,我才聽林循的随從吩咐打更人說,“太子殿下在此,我們是特權階層。”

聽聞太子殿下在此,可是夜深了,太子已經歇下時,衙門派人大半夜的卻送來一些貢品,店裏的夥計真是左右為難,他們又不能替太子殿下收禮。

聽到樓下的響動,林循住的房間外,守夜的侍衛只好把林循叫醒。

“什麽事?”林循穿好衣服。

侍衛據實以告地說,“當地官員送禮給您。”

“蘭兄,你看如何處理?”林循問我哥哥。

“打發銀錢,總不能讓旁人覺得你貪圖這些。就說是你買來赈濟災民的物資。”哥哥蘭亦叢說。

我看到昏暗的燈光底下,太子殿下林循聽聞哥哥的話,他的眼睛真的亮了一下,就像小時候自己一個人看過的星空一樣。

後來,我想,三顆星星以上才叫星空吧,林循眨巴着他的兩只眼睛卻有着星空的閃爍,後來,我和林循會怎麽樣呢?他會不會也有為我閃爍着明亮的眼睛的時候,他會不會為我有不曾有過的偏愛和例外。

林循給衙門的賬房先生撥款一千兩銀子,對外大家都說是今年雨來鎮顆粒無收,都說雨來鎮的人們百年一遇的青黃不接,都說災情嚴重。沒想到過了幾天,事情更撲朔迷離了。

這天,林循在和哥哥下棋,“荒謬啊,”林循說,

“就是說啊,一次赈災,天天赈災,一地有災,天下都是災區。民間的衙門們怎麽就這樣貪便宜。”我哥哥蘭亦叢說。

“荒謬啊,昨天國主父親早朝收到了一百多個鎮子衙門呈上來的折子。無一例外的,這一百多個衙門都是跟風雨來鎮的衙門。”林循說,“無一例外,都是訴苦的,都說他們當地顆粒無收,青黃不接,請求國主打發銀錢,用于赈災的。”

“這是好機會啊!仁兄趁機坐穩儲君之位的好機會啊!”哥哥說道。

林循說,“專心下棋!”

哥哥這局執黑子先行,卻只贏了林循半個子,林循說,“人生如棋,黑白相間,局裏局外,一生好走。”

“你來我往,下次誰為先手?”哥哥說。

“月兒希望誰贏?”林循看着窗外的行人,他突然說話打破了剛才的平靜。

“我希望我贏!”我說,

“我也希望我贏!”林循看着我,眼神帶了點寵溺。

林循帶領随從在雨來鎮住了一個月,一個月後,我跟哥哥回家了,他們卻回了皇宮。

接下來的二十九天裏。哥哥每次和林循下棋,都不讓我圍觀了。林循說,“功課要緊。”

那天開始,林循開始周身散發出一種保護欲,于天下的黎明百姓,于哥哥,于我,都是。

從前的他,我來不及參與,未來的他,我一路奉陪到底。我在紙上寫下這句話,就去寫作業了。哥哥他們下了一整天的棋,據說聊得很投機,大概是因為哥哥他見多識廣,博聞強識,而林循呢,是以閱歷換閱歷。

這天晚上吃飯的時候,哥哥先給我夾了一筷子菜,林循見狀,也給我夾了一筷子菜。那頓飯我吃的可開心了,我飛速吃完盤中餐,睜大眼睛瞪着飯桌那端的哥哥和林循,我說,“你有一顆蘋果,他有一顆蘋果,交換以後,你們各自只有一顆蘋果,而你有一個思想,他有一個思想,交換以後,你們各自有兩個思想。”

“還有呢?”哥哥說,

“我替她說,”林循說,“月兒想吃蘋果了吧!”

“你親手摘給我?”我說。

“我摘的可是太子牌蘋果。”林循看着我的眼睛,我的眼神一時間無處安放,哥哥蘭亦叢說,“咳咳,這裏還有別人。”

林循伸出左手溫柔地摸摸了我的腦袋,“噓,被門夾過的核桃還能吃嗎?被我挼過的腦袋也許會考不及格。”

“哼唧,人家可是要考狀元的!”我說。

“探花更适合你。”哥哥蘭亦叢突然別過臉說。

“蘭兄,你笑的好燦爛!”

“我可是給點陽光就燦爛。”哥哥蘭亦叢說。

那晚的時間過的極其的快,我穿着睡衣,坐在桌前寫日記。躺下後,我仔細地回顧今天林循說的話,被門夾過的核桃,看來林循還沒找到打開核桃殼的正确方法。

“真期待明天。”我說。

早知道第二天我就起早點,聽店裏的夥計說,我哥哥和林循去郊外騎馬去了。

我記得當時我在二樓聽了整整一天的相聲。那天哥哥蘭亦叢和林循騎馬回來,林循一進店門,就問,“月兒呢?”

“我在樓上。”我飛快地跑到樓下,林循看了一眼我哥哥,我哥哥點點頭,林循大手一揮把我抱在懷抱裏,我當時竟然激動地哭了,“哼唧,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

我用拳頭使勁地敲着林循的胸膛,說,“小拳拳捶你胸口!”

“表演胸口碎大石喽!”哥哥蘭亦叢眉飛色舞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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