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吃飯
第六章吃飯
此時,何江恩正陪着任均在理療院食堂吃飯,像往常一樣,食堂的大媽一看是理療院的“院草”來了,熱情地替他打好了飯菜,一邊嘴裏說道:“小何啊,你有好一陣子沒來我這吃飯了呀,忙也要照顧自己,別總點外賣,哎,還是老樣子吧。”
何江恩低頭按着撥號鍵,随即擡頭沖大媽笑了笑:“啊,對,謝謝阿姨,我會記得吃飯的。”
端過飯菜找到座位坐下,任均開始埋頭吃飯,他吃得很快,許是真的餓壞了,但吃相竟還有種說不出的斯文,可能是全靠他這張面容姣好的臉撐着吧。
“喂,汪主任。”何江恩撥通了電話。
“啊,是小何啊,怎麽了。”汪烈陽咬牙切齒,痛心疾首卻還要和顏悅色地接起電話,他雖然愛貪小財,但一定取之有道,且最不愛欠別人人情。不過可悲的是幾個月前,他這張嘴沒禁住誘惑,抽了何江恩送給他的一包煙,等抽的差不多了他才後知後覺的翻了一下包裝,這一抽就抽壞了事,何江恩那小崽子送的竟然是“富春山居”,吓得汪烈陽直接一路小跑沖進了何江恩的辦公室,恨不得當場以身相許趕緊了卻了這一段人情。
但何江恩并未對汪烈陽的海誓山盟,拳拳之心産生興趣,只是微笑着跟他說:“汪主任不必如此,這煙是別人送我的,我又不抽煙,就想到了您,好煙得有懂它的人抽,汪主任你說是嗎?”
汪烈陽一抹假淚:“那是自然,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和你客氣,以後有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找我……”
盡!管!找!我!啊!早知道何江恩是個讀書人,哪知道他是個小畜生,自那以後,汪烈陽除了一天到晚兢兢業業地工作外,還得時不時地幫任均幹活,倒不是工作量有多大,難搞的是何江恩的請求名叫任均。
任均脾氣古怪,高興就在回答問題時給你講一個小時的故事,卻一句都扯不上重點,不高興了能跟你幹坐兩個小時,大眼瞪小眼,他比你兇。記得有一次汪烈陽晚上九點去給任均做心理診療,本來腦袋昏昏沉沉的,結果問了兩個問題後診療室裏的情形就變成了這樣。
任均的雙手被軟帶束縛着斜坐在椅子上,桌子對面坐着不停翻動着綜合手冊的汪烈陽,任均咳了聲清了清嗓子,讓汪烈陽擡起頭看着自己,然後緩緩道:“汪主任,你還記得你叫什麽嗎?”
汪烈陽呆滞了一下:“汪烈陽啊,怎麽了?”
“你晚飯吃了嗎,和誰吃的。”
“我一個人點外賣的啊,要不是你,我早下班回家了,哼!”
“你今天心情怎麽樣?”
“我挺好的呀,我今天……我日”汪烈陽突然回過神來,沖出診療室的門,撥通何江恩的號碼就是一通譴責:“何江恩你這個主治醫師怎麽當的,我覺得任均他媽的不僅沒好,還升級了,他今天還反過來審我了還。”事後何江恩請他吃了頓飯,順手又塞了一包“九五之尊”,他又重蹈覆轍地認命幫何江恩打工。
猛地從可怕的回憶中驚醒,汪烈陽就聽到電話那頭何江恩沉穩的聲音傳來:“如果汪主任不忙的話,晚上幫我替任均再做一次心理診療吧,問題我都整理好了,我晚上有點事,下次我幫您上夜班,您看行嗎?”
“不行!”汪烈陽倒是想這麽說,誰叫對方是任均,但拿人家手短,只好忍辱負重一咬牙:“行,小事。”
“那就多謝汪主任了,下次我再請你吃……”
“不不不,別了,我不吃飯,最近戒煙。”
“那好,晚點我讓他去診療室等您。”
挂掉電話,任均吃得差不多了,何江恩放下手機,用筷子撥了兩下盤中的菜,卻皺起了眉,他不愛吃胡蘿蔔,不碰蔥姜蒜,且不喜歡吃肉,碗裏卻好死不死是一碟辣炒胡蘿蔔,一碟大蔥炒蒜苗和三塊紅燒五花,他頓時沒了胃口,可能是食堂大媽幾個星期沒見他,早就移情別戀記錯哪個小師弟的口味了吧,算了,何江恩看了眼對面正在嚼飯的任均,将餐盤向他那邊推了一些,說:“你…還吃嗎,我還沒動過,你要是不吃的話……”
何江恩話還沒說完,任均就自然地咽下最後一口飯,端過了他的盤子,開始了攻略。何江恩按開手機看了眼時間,沒錯呀,他是餓了任均一頓,下次得注意,別真把人餓死了。
何江恩晚上是真的有事,他得去參加個專家座談會,座談會的主題就是“關于精神分裂症的發生機制及引導方向”,任均是他接手過時間最長,也是最棘手的病人,他想治好他,不光為了任均,這也是他的一個執念。盡管時間很趕,但他答應了放任均出來走走,他就得陪着。
“喂,何江恩,我真的病了嗎?”任均雙手插在褲子袋裏,一邊踢着小路上的石子一邊問走在他身邊的何江恩。他現在這副冷靜下來的樣子很難讓人聯想到他發病時的癫狂,只要不說沒人能看出來他不是個正常人。
“嗯,但我會治好你的,你要好好吃藥,配合我的治療。”何江恩扶了扶那副唬人的金框眼鏡,慢慢道。
“那我發病時是什麽樣子的?”
“你會不記得自己是誰,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把自己想象成別人或者一件東西,又或者傷害別人,傷害自己,所以有些時候我需要将你綁起來。”
“我不記得這些。”
“沒關系的,人嘛,總是要記得一些美好的東西,這些忘了更好,你不犯病的時候清醒、自由,就像現在這樣,你要慢慢的好起來,等到有一天,你能一直這麽跟我談話,你就好了,知道嗎?”何江恩低頭看了看手機,時間差不多了“我要去開會了,你在這裏等一下,我叫許萌接你去三院理療室。”
“不用了,我現在很清醒。”任均打斷了何江恩“我可以自己去。”
“好。”何江恩觀察了一下,确定沒什麽大問題也就點了點頭,轉身離開,走了兩步又回過頭沖任均說道:“你會好好活下去的。”說完他的身影就漸漸地消失在了夕陽的餘晖中。
剩下任均兀自站在原地:“我會好好活下去的,我會……哈哈,何江恩,我生病了,我知道,活下去嘛,是你想要的嗎?”任均也轉身向着背光的三院走去,你怎麽能相信一個精神病人的話呢,他想,真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