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是我
第九章不是我
任均走出陽臺，沖下樓梯，一頭鑽進了那個他日夜都想逃離的301寝室，他明明可以叫住他的，他可以拉住他的，他下午的時候明明還遇見過他，和他講過話的，可他，他死了，跳下去了，摔成了一堆無意識，沒有感情的肉塊。任均，你幹了什麽？你什麽都沒做。那個青年明明下午的時候還會笑的，任均，你也會死嗎？你也會從這棟樓上跳下去嗎？你也會選擇在一個月朗星高的仲夏夜離開這個排斥你的世界嗎？任均重重地關上了鐵門，這扇門沒有鎖，他只有死死地用背抵住鐵門，他不知道自己怎麽了，他們不認識彼此，只是在生命的最後講了幾句無厘頭的話，幾句諸如“今天天氣真好”“你晚飯吃了什麽”之類的話，那警察會認為是自己殺了青年嗎？他們會殺了我嗎？“哈哈，啊——”任均蹲下來，将頭埋進雙膝，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低吼。
不知道這樣坐了多久，門外開始漸漸有了聲音，寝室的排風扇裏也開始隐隐透出微光，任均擡起頭，他一夜未眠，一整夜，他的腦子裏全都是青年從六樓躍下撞在地上的哐當聲和響徹雲霄的警笛聲。
呵，任均扶着牆緩緩站了起來，對呀，他是個神經病呀，神經病殺人不犯法的，況且那個青年不是他殺的，他只是個見證者，從黃昏到夜半，他見證了一場無聲的死亡，見證了一場盛大的愛情，可惜的是任均沒有青年那樣無畏的勇氣，他自殺過很多回，但當他真正地親臨了死亡卻沒有死成 ，那種恐懼會更令人抓狂，再也鼓不起勇氣去嘗試了。
對了，警察該走了吧，他們沒來找我，那應該是判定青年自殺了，跟我沒有關系。任均想着，走到角落的洗臉池打開了水龍頭，洗了把冷水臉，對着碎了半邊的鏡子整理自己的衣服。
看着鏡子裏的人，任均愣了一下，他沒穿病號服，昨天他被帶去浴室洗澡撕壞了自己的衣服，所以他現在身上穿着的是何江恩的衣服，盡管不是新的，但洗得很幹淨，且穿在他身上，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合适感，就好像，這件衣服，本該就是他的。不過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此刻雪白的襯衫上多出了幾個不協調的黑印子，大概是昨夜在陽臺上蹭到的，他想脫下來洗洗，但他沒有衣服換，只好作罷，他現在更想出去看看。
上午八點半，任均打開寝室的鐵門，金色的光芒飛速地射進他那間逼仄的牢籠，該去哪兒呢，他沒想好，腳步卻不由自主地拐過彎向樓下走去，他來到昨天青年跳下的地方，地上幹幹淨淨，血跡已經被沖刷幹淨了，連旁邊的青草坪也削矮了一層，是有一些殘破的血肉打掃不幹淨嗎，只好剪光所有的草，抹掉青年存在的最後一點證明。任均在悲傷之餘又有一絲得意，所有人都不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麽，只有他，這真是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