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你怎麽會在這裏?”
祝胡蝶坐在椅子上休息,卻還是忍不住擡頭問他。
梁香伸手扶了扶黑色的鴨舌帽,又擡手将後脖頸上白色的衛衣帽子帶上,祝胡蝶不理解,可梁香似乎是很喜歡這個造型,整張臉都被隐在帽子後,只能看見分毫白的透明的膚色。
“旅游。”
祝胡蝶“哦”了一聲,見他什麽都沒有帶,便又帶着調侃說道,“旅游什麽都不帶,大少爺,你是吃空氣呢,還是以天為被,以地為床。”
梁香順着他的視線,輕瞥了一眼,随即笑罵,“操,老子用你的不行啊。”
“可別,這不委屈了大少爺了嗎?”
祝胡蝶接着調侃,胸腔也帶着笑意,總算是喘上氣了,舒服了不少。
梁香見祝胡蝶嘴唇有些發白,整張臉也透着無力,梁香心底一顫,伸手按了下他的肩膀,随即語氣硬硬開口道。
“坐着不準走。”
祝胡蝶感受着那人手掌的溫度,是炙熱的,透過薄薄的面料從肩膀傳到了四肢,溫暖有力,不容拒絕。
“幹什麽?”
“別走。”
梁香轉身,身影一瞬便消失在了人群裏。
祝胡蝶本應轉身就走,可腿像是不聽使喚,灌了鉛,動不了分毫,祝胡蝶苦笑幾聲,周圍人也沒看出他的異樣,他老實的坐在原地等着梁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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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多久,祝胡蝶擡眸,便看見不遠處的梁香是小跑來的,懷裏好像揣着什麽東西,有些急迫。
梁香在祝胡蝶面前站定,幾下便喘勻了氣,半蹲在祝胡蝶面前,稍微擡眼對上他的眼睛,從懷裏掏出了一個烤紅薯,獻寶似的拿到了祝胡蝶面前。
“快吃。”
祝胡蝶垂眼看了看烤紅薯,又看了看梁香,慢慢的眨了眨眼。
梁香被盯得有些無措,祝胡蝶好像看見他的隐進帽子裏的耳根好像紅了半邊,随即又被遮掩,他幹脆直接躲避視線,有些結巴的說道。
“操,你別這樣盯着我看。”
祝胡蝶一下沒忍住笑了出來,梁香瞬間兇巴巴道,“再笑?”
祝胡蝶一下忍不了了,靠在長椅的椅背笑了出聲,那聲音入耳,梁香只覺得心癢癢的,沒了之前的嚣張氣,小聲嘟囔了,“到底吃不吃了,馬上涼了。”
祝胡蝶見他蹲在地上,像是一只垂耳被訓斥的小狗,蔫了。
“吃。”
祝胡蝶接過烤紅薯,沒有絲毫的猶豫,梁香的眼睛亮了亮。
“你先別動,我給你剝好,這烤的有點焦,你別髒了手。”
梁香說着便動了手,将烤紅薯掰了兩瓣,一臉認真又小心的将烤焦了的皮撕下,細細的剝了幹淨,這才又重新遞給祝胡蝶。
“吃吧。”
祝胡蝶眼底被驚訝替代,緩緩伸手接了過來,帶着懷疑的眼神,“你沒下毒吧?對我那麽好?”
梁香被氣笑了,“草,下個屁,老子毒死你。”
祝胡蝶咬了口烤紅薯是香甜的,不幹巴,這是他第一次吃烤紅薯,沒想到會那麽好吃,他又對上梁香的眼睛,他帽檐下的眼裏盡是笑意,甚至能看清他的倒影,一口一口的咬着烤紅薯。
他咽下,對着梁香笑了,聲音仿佛都帶着紅薯的香甜,鑽入梁香的耳朵,襲擊神經。
“謝謝。”
梁香站起身,徑直坐到了他的身邊,轉頭看着他,滿眼認真。
他說。
“小蝴蝶,帶着我走吧。”
——
本該一個人的旅行,瞬間多了個身邊的大狗,正緊緊挨着他的肩膀,檢票。
祝胡蝶想不通,怎麽就答應了呢。
可祝胡蝶承認,當他滿眼認真的看着他的時候,他說不出半句拒絕的話,只得答應。
可他害怕,他怕最後變成只有一個人的旅行。
祝胡蝶忍了忍還是開口,看着身側的人,“你回去吧。”
梁香臉色瞬變,手上不着痕跡的捏緊了票,語氣強硬,“我不走。”
兩人對上視線,連着四周的空氣,突然稀薄,祝胡蝶轉過眼不看他,咬着牙,悶悶道,“随你吧。”
“先生,票。”
梁香接過那張票,說了句“謝謝。”
随即跟在祝胡蝶身後,一步不離,絲毫沒有之前的嚣張,語氣裏帶着乞求,“小蝴蝶,我想跟着你,你別趕我走。”
祝胡蝶無奈停下腳步,轉身看着梁香,“沒趕你……”
他說着又突然停下,他看着梁香的眼睛紅了,眼底浸潤,就像是,就像是要哭了。
祝胡蝶該說的話壓在喉嚨,怎麽也說不出來,他嘆了口氣,“梁香,我真的沒趕你,我是覺得這次旅途可能有危險,我不想你跟着我體驗這些。”
梁香聽他說完,見他不開口了,他問,“說完了?”
祝胡蝶點頭,“說完了。”
梁香盯着他的眼睛,語氣堅定,“那你聽我說。”
“祝胡蝶,不管你趕不趕我,我都不走,我就想陪着你,走過山河,經過湖泊,看見日出日落,看過冰雹飄雪,我就跟着你了,再說,有什麽困難,老子還能護着你。”
那時他十八歲,少年天不怕地不怕,也嚣張至極,跟着風帶進了耳朵。
祝胡蝶不禁失笑,“無賴。”
——
祝胡蝶買的軟卧,是個單獨的包間,空間雖小,窗戶卻大,坐在椅子上,就可以将整個世界收入眼界。
梁香雖然票買的晚,人雖多,但好在去新疆拉薩的人少,還剩下幾間軟卧,祝胡蝶沒陪着他買票,只覺得身子有些重,直接去了包間。
“先生,稍等,我們現在就給你辦理。”
梁香雙手手肘撐着櫃臺,半邊身子都倚在邊上,懶散自在,嘴角勾着笑,随意道,“小姐,我跟剛才那個先生一間房。”
那檢票員臉瞬間紅了,有些手忙腳亂,“好的,先生,房號是×××。”
“多謝。”
梁香直起身,直到身影消失在拐角。
房門被敲響,祝胡蝶将嘴裏的最後一口水咽下,端着杯子去開門。
拉開門便看見梁香倚在門邊,依舊是那副懶散的樣子,見他開門,随意的擡手揚了揚,他拖着聲音,“嗨,好久不見。”
“……”
祝胡蝶堵在門口,“幹嘛?”
梁香繼續犯賤,懶懶的拖着聲音,心情很好的調侃,“跟你睡覺。”
祝胡蝶一抖,手上的水杯差點沒端住,這人,真是一會兒就原形畢露,裝不了半天。
“廟小,裝不下大佛。”
說罷,祝胡蝶就要關門,手剛握上門把,梁香伸腿擋住,門竟真的卡在了那裏,動不得半分。
“大不大的,睡了才知道。”
說着,他身體靈活的從門的縫隙裏鑽了進來,甚至身體靈活的轉了個圈,瞬間到了祝胡蝶的身後,在祝胡蝶還沒反應過來時,抓住門把手的手瞬間被梁香的手覆蓋,“嘭”的一聲,門已緊閉。
祝胡蝶聽到身後傳來了低笑,本就不大的空間,因為站了兩個一米八幾的男人,顯得更加狹小擁擠,那聲音就在耳邊,祝胡蝶轉身,抽出手,揚手直接拍到了他的頭上,沒好氣道。
“滾遠點。”
梁香不氣反笑,直接勾着祝胡蝶的肩膀,在他耳邊輕笑,“打的挺帶勁,再來一次。”
“……”
祝胡蝶不知道怎麽還有人有這種要求,他受不了脖頸處的熱氣噴湧,直接伸手将他推開,雙手直往他頭上招呼,梁香被打的一驚,随即便笑了起來,笑着往後躲,祝胡蝶雙手往前追。
“真聽話啊,寶貝。”
祝胡蝶身子頓時一頓,臉上面露難色,是說不盡的無語。
“少上點網,不該學的別學,很油,我想吐。”
梁香瞬間不服,擡眼睥睨着他,“你吐。”
祝胡蝶裝作幹嘔的樣子,伸手捂着嘴,又伸出食指抵在他的胸膛,悶聲道,“讓位,我去洗手間吐。”
梁香順着他食指的力氣,往後靠了靠,視線緊盯祝胡蝶的眼睛,他喉結滾了滾,啞聲道,“真注意衛生啊。”
祝胡蝶向前走,挑眉回頭看他,“愛護衛生,人人有責。”
半響,祝胡蝶又道,“要不然吐你身上多不好,是吧?”
梁香半倚在桌邊,身後是一望無邊的景色,他思索片刻,随即語氣裏的笑意又帶着壞氣開口道,“小蝴蝶。”
“嗯?”
“你再不去吐,你就咽下去了。”
祝胡蝶聞言又突然幹嘔,伸手捂着進了洗手間,只留一個笑到顫抖的身影,倚在桌邊。
梁香見洗手間的門緊閉,擡腿踢了踢洗手間的門,忍笑道,“怎麽樣?好點沒?”
祝胡蝶雙手環胸,靠在門邊,伸手打開了水龍頭,“滾遠點,吐着呢。”
“哦——”
梁香拉長了聲音,充滿歉意,“真對不起啊,惡心到你了。”
祝胡蝶忍笑,卻還是裝作難受的樣子,“自己能意識到就行。”
兩人隔着門,卻還是聊的不亦樂乎,誰都知道誰是裝的,卻都不戳破,幼稚的不行。
“下次記得去油。”
水流聲停止,祝胡蝶拉開門出來,他為了逼真,甚至将額前的碎發打濕了些,徑直走過,坐在了梁香身後的椅子上,車還沒開,窗外的景色是靜止的,要不是有風吹過,帶動樹葉,幾只叫不上名字的鳥偶爾停留,真叫人以為是靜止的時間。
祝胡蝶擡眼,看着半倚在桌子邊上的梁香,他半轉着頭,寬大的衛衣帽子蓋着鴨舌帽,只能看見分明的下額,他半認真的看着窗外,視線也随着風動。
祝胡蝶動容,這人總算是有安靜下來的時候了,不犯賤的時候還挺不賤的。
此時風動,帶起心動。
祝胡蝶腦海裏播放着剛才的情景,忍不住笑道,“幼稚死了。”
卻不曾想,梁香模仿他的語氣,薄唇微張,随意的拖着聲音,陰陽怪氣又賤兮兮的。
“幼稚死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