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暮色漸落,雨聲伴着夜色而來,屋外悄然被黑色替代。

電視上播着無厘頭的綜藝,尬笑聲傳播,屏幕前的人,無絲毫想笑的沖動。

祝胡蝶推了下梁香,“換臺。”

梁香幹脆把遙控器塞到祝胡蝶手裏,“沒什麽好看的,你挑挑。”

他說着,便從口袋裏摸出了手機,無聊的向上抛,又接到手裏,無限重複,眼睛盯着快速轉換的電視。

直至祝胡蝶停在少兒頻道,上面在播。

——熊熊樂園。

梁香見祝胡蝶目不轉睛的盯着屏幕,不忍調侃道。

“真有童心。”

“你不看?”

梁香像是聽到了什麽驚天大笑話,“那可不,不過。”

他頓聲,随即探頭在他耳邊,淡笑着,“不過,哥可以陪你看。”

“……我謝謝你。”

祝胡蝶伸出指尖,抵上他的肩膀,“不過,我不需要。”

梁香順勢向後倒,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伸出手遮擋住眼睛,唇邊的笑卻遮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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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飯,兩人終是未吃,祝胡蝶那碗面估計能管三天不餓。

待到夜色漸深,暮色降臨,沒等祝胡蝶起身,梁香已經搶先一步進入衛生間。

想上廁所的祝胡蝶,看着緊閉的衛生間的門,悠悠傳來一個懶散的聲音。

“我先洗澡。”

“……”

梁香單手拿毛巾擦着浸潮的頭發,像是還在往下滴着水,他出門很快,下一秒就将門關上,怕什麽跑出來一樣。

“趕緊去洗。”

祝胡蝶面色一松,因為路道很窄,無意撞着他的肩膀,從他邊上走過。“哦。”

推開門。

果然,又是霧氣熏天,身臨仙境,熱氣騰騰。

這裏天寒,雖說衛生間也不大,熱氣散發的快,可第一個洗澡那也是猶如進入冰窖般,涼的刺骨。

門外毫不知情的梁香,像是走到了床頭,嘴裏哼着不知名英文歌,心情頗不錯的樣子。

祝胡蝶的眼前浮現梁香被凍的畏縮的樣子,便嘴角勾笑,不忍張唇罵道。

“傻不傻。”

十分鐘過去了。

梁香略帶擔憂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你洗快點,天很冷。”

見沒回應,他又含笑散漫道。

“我在床上等你。”

祝胡蝶站在花灑下,雙目緊閉,綿密的熱水浸入發絲,軟榻的搭在額間,他伸手向後撩,露出光潔的額頭。

雙目聞言下意識睜開,水像找到入口,彙集,刺得生疼。

他“啧”了聲,又閉上了眼睛,任水洗禮。

他微怔。

直至水聲停止,他才睜開眼睛,眼底赤紅一片。

——

深夜,無雲,雨停了,一且都好了起來。

祝胡蝶背對着梁香,蜷縮着身體,身體泛着不正常的熱,汗浸濕了發絲,打濕了衣襟。

他拼盡最後的一絲意志,拖着身體往邊上移。

要離梁香遠點,再遠點。

他很髒,梁香很幹淨,他不想讓他沾染分毫。

他直至移到床邊上,好像下一秒就要掉下去了,他才停下。

祝胡蝶像是來到了安全的地帶,他蜷縮的更加厲害,像是要把整個身體折疊到一起,可這還遠遠不夠。

他胃裏像是要爆炸,有無數個小人不統一腳步,該向上跳的向上跳,往下墜的往下墜。

站線不統一,七上八下,胃像是要炸裂。

那碗面不該吃的,可是,那是和梁香換的。

祝胡蝶沒怪什麽,沒怪面,沒怪人,只怪自己,怪自己事多,吃碗面就有事。

他雙手使勁的低着胃,用力到顫抖,好像要把胃抵穿,即便這樣,也絲毫沒有好轉,依舊銘心痛楚。

不知過了多久,好像一小時,也像是一秒。

此時他腦子混沌不清楚,所有的感知都被胃部的痛感侵占,額角的汗不幹便流,如此反複,他感覺是胃部的痛感侵占了額間,亦或是額間的皮膚組織破了,冷汗流下,竟是鑽心的痛。

痛到祝胡蝶的眼淚都出來了,混着汗水,浸入枕頭。

他咬唇,拼命将那痛楚咽下,無聲嗚咽。

他絲毫不知,身後那人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睛,睡意盡散,不知醒了多久。

月亮被盡散的雲遮擋,只散落淡淡的月光,細軟清和。

梁香借着清淡的月光,卻獨獨遮住了他的眼睛,他眼底被深沉的黑所替代,只剩那一團蜷縮顫抖着的被團子。

誰都不想脆弱時的樣子被別人看見,可梁香舍不得祝胡蝶一個人承受這些。

在祝胡蝶的又一小聲的嗚咽中,他腦袋裏緊繃的那根弦猛然斷裂,随即便義無反顧的伸手,待接觸到祝胡蝶皮膚,他指尖下意識閃躲,燙的灼人。

也只一瞬,他便更加堅定,反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拉進了懷裏。

祝胡蝶反應稍遲,被這個帶着涼意的懷抱刺激的清醒片刻,他忍着苦楚,無意的帶着哽咽。

“你離我遠點,我出了一身汗。”

“……很髒。”

梁香雙臂收緊,他強硬道,“就算你掉糞坑了,我都抱。”

祝胡蝶理智不見,他微曲着的雙腿,無力,卻蹬直踹了他一腳,沒什麽威脅力。

“滾。”

梁香“哼”了聲,悶悶的扯開道。

“你怎麽了?暈旅館?”

祝胡蝶的理智與清醒轉瞬即被痛楚替代,連着腦袋,昏沉,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只知梁香問一句,他便回一句。

“不是。”

梁香抿了抿唇,思量再三,低聲詢問着,“胃疼?”

“嗯。”

他鼻息間像是堵了一團棉花,連呼吸都困難了,連話也都說不好了。

“為,為什麽?”

“吃多了,撐的。”

“……”

梁香雙手收緊,眼底上升的随之是後怕,他将下巴低着他的發絲,皺眉心疼道。

“祝胡蝶,吃不了那麽多就別吃了。”

“你還有我呢,我是你的回收站。”

“剩飯回收站。”

祝胡蝶雙目不安穩的緊閉着,眼睫時而微顫,梁香也不在意他有沒有聽進去,雙手放開了他,轉向了祝胡蝶緊低着的胃部。

梁香一雙大手帶着幹燥的熱意,那手骨節分明,慢慢的覆上了那雙因為用力握拳,而有些顫抖的手上,他輕柔的包住,安撫他的情緒。

待到祝胡蝶回歸平靜,梁香指頭稍微用力,輕柔而緩慢的,按壓着他的胃。

祝胡蝶可能是好受了些,眉眼也不再顫抖,但全身依舊緊繃蜷縮,無意識的低聲喃喃,帶着哀求。

“髒,很髒。”

“……別碰我。”

他一直重複,不知疲倦。

梁香聲音低而啞,沒有絲毫不耐的,一遍遍回複。

“不髒。”

“小蝴蝶,你很幹淨。”

“不髒。”

而後,祝胡蝶在他的一遍遍回聲中逐漸安定,全身不再緊縮,眉眼不再顫抖,逐漸歸于放松,他意識進入深區,安靜睡眠。

四周平靜,只有梁香雙手輕微的動作帶着被子,而帶起的婆娑聲。

夜色荒涼,周身靜眠,只有那夜的月亮聽到了。

他語氣虔誠,像是最忠誠的信徒。

“小蝴蝶,你不髒。”

“是我心裏唯一潔白的月亮。”

後來月光掙脫,也總算看清了他的眼睛。

原先懶散薄涼,此刻遍布血絲,心疼盡顯,淚要往低處彙聚,卻被他強忍住,只不過酸澀泛紅的鼻尖,卻無處藏。

——

天色稍亮,祝胡蝶便悠悠轉醒,全身浸潮,他強撐着力氣,卻連眼睛也睜不開,刺痛浮腫。

腦袋也是昏沉,他小心翼翼的半撐着身子坐起來,生怕驚擾到邊上熟睡的人。

梁香呼吸輕緩,睡的正熟。

祝胡蝶轉開視線,窗外還沒大亮,室內昏暗,他小心的掀開被子,赤腳踩在地板上,涼意入侵,刺得他一激靈,腦袋也清醒了許多。

他嫌穿衣服聲音太大,索性便放棄了,只穿着單薄寬松的睡衣,赤腳踩着地板,腳下懸浮,有些晃悠的朝着衛生間走去。

梁香背脊對着他,只留給他一個熟睡的背影,卻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睛,無聲的盯着窗外。

衛生間響起水聲,梁香無所顧及的翻身坐了起來,靠着枕頭,聽着水聲,半張臉都隐在昏暗裏。

周身是昏暗的,只剩衛生間的光,半照在他的發絲上,看不清神情。

許久,那水聲才停止,窗外已半亮。

祝胡蝶在衛生間呆了良久,待到發絲微幹,這才推門走了出來。

祝胡蝶已換了套衣服,但依舊是春夏季單薄的衣服,剛洗完澡也不冷,暖烘烘的。

他赤腳踩在了地板,腳趾泛紅,擡眼便看見梁香靠着床頭櫃,低頭懶懶的按着手機,淩亂的發絲遮住了眼睛。

梁香聽到響聲,半擡眼,詢問着,“洗澡了?”

祝胡蝶“嗯”了聲,走到床邊,雙腳踩着拖鞋,順勢坐在了床上,聲音有些低啞,卻強撐着笑道。

“跟個火爐睡,出了一身汗。”

梁香哼笑,暗滅了屏幕,懶散道。

“嫌熱還抱着。”

說着,他身子稍朝前傾,在他耳邊調笑,拖着聲音道。

“怎麽?饞哥哥身子?”

“我……抱着你了?”

祝胡蝶消了焰氣,小聲且不确定的試探開口問道。

梁香散漫挑眉,悠悠補充道,“嗯,還壓着親了兩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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