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暖黃頃刻灑下,将那五桶方便面照的熠熠生輝。
折射幾人此刻遮也遮不住的無語。
祝胡蝶吸了吸鼻子,有些尴尬的走到了梁香邊上,靜坐。
林知北剛才半磕的眼睛,此刻也清醒了,他難得的沒有開口說話,繞過沈知南坐在了祝胡蝶對面,依舊靜默。
沈知南跟着,他話本來就不多,表情常年冷淡,現在倒也不顯得突出。
暖黃燈下,背後是一牆書畫,墨香伴着花香,四散。
五人皆是面無表情,圍坐一張桌子,靜守着中間的五桶方便面。
梁香心平氣和的問道,“幹啃?”
老板娘将垂在身前的一縷頭發抛至身後,随即便雙腿交疊,順勢向後靠着椅背。
“水還在燒。”
“當然,也看個人喜好。”
林知北聞言默默拿出手機,點開一個app,老板娘見狀,随口問道。
“你幹嘛?”
“點外賣。”
林知北手下不停,連眼皮都沒有擡起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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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
“惜命,怕死。”
老板娘鞋尖随意點地,發出清脆聲,她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抖着肩膀,帶動了全身。
待她笑夠,一手作出請的動作。
“少爺們,随意。”
老板娘聽着廚房傳來水燒開的聲音,她邁腿朝着那裏走去,還不忘回頭。
“随意啊。”
那門打開,老板娘雙手抱着個暖壺,看着靜坐一桌的少爺,抿唇忍笑道。
“喲,這菜呢?”
待她走近,看着桌面上,每人面前一桶面,拆分的好好的,就連她那份,也都拆開了,就差水的浸泡了。
老板娘不禁笑出了聲,她放下暖壺,依靠在桌邊。
“喲,不是怕死麽,怎麽全都拆開了?”
林知北擡頭,不禁冷笑道,“連個願意接單的騎士都沒有。”
說着,他深吸了口氣,将那份憤憤咽了下去。
“這荒山野嶺的,出高價都沒人願意來。”
老板娘笑着攬過了全部的方便面,祝胡蝶拿過暖壺,一個個的倒入了熱水,梁香和沈知南也站起了身,将那放了熱水的,分放到了每個人面前。
老板娘見此,清脆的高跟鞋聲響,她咯咯直笑,白眼也不忘撇向林知北。
“你以為我沒試過?”
林知北:“……”
“那你不早說?”
“你不試試會甘心?”
“……”
老板娘坐在椅子上,雙手搭在方便面桶的兩邊,暖着手。
林知北哼了聲,嘴硬道。
“我這人沒別的,就是聽勸。”
老板娘“哦”了聲,随即便又諷刺道。
“長了張不聽勸的臉。”
林知北白眼一翻,索性閉嘴不再說話,盯着泡面,其實,也挺香的。
梁香偏頭,壓低了聲音,輕問道。
“你吃得了泡面麽?”
祝胡蝶傾耳聽後,也是下意識地壓低了聲音。
“可以。”
“我怕你的胃吃不了。”
祝胡蝶下意識的看了他一眼,随即一怔。
“我說,感覺你胃挺脆弱的,注意點。”
祝胡蝶聞言眼底一顫,“沒事。”
随即他坐直了身體,淡笑着,“哪有那麽脆弱。”
“說什麽呢?”
老板娘好奇的傾身,張唇詢問。
梁香手壓了下泡面的蓋子,淡道,“什麽時候可以吃?”
“噢,四五分鐘吧。”
老板娘注意力瞬間被轉移,視線垂到泡面上,“應該可以了吧。”
原本是詩情畫意什麽都具備的地方,此時,五人圍着桌子,成了一個包圍圈,暖光下熱氣上漲,原本石墨花香,已被誘人的泡面味道所替代。
原本嚷嚷着點外賣的林知北,吃的最香,臉都要埋進去了,老板娘叉子挑了根面,卻沒入嘴,笑着道。
“你不點外賣呢麽?”
林知北冷哼,又往嘴裏送了口面。
“要不是沒有人接單,高低給你們整十個碟子八個碗的。”
因為漸長的熱氣,光也被蒙蔽了。
所有人都笑成一團。
祝胡蝶淡笑,無聲的放下了叉子,吃些熱的,胃裏也有了暖意。
林知北喝光最後一口湯,佯裝憤然,“笑什麽?!”
老板娘也放下了叉子,起身去櫃臺拿了包煙,歪頭叼煙,邊走邊點着了。
她吸了口煙,鼻息間盡散,待走到桌邊,她一手撐着桌子,笑道。
“抽煙麽?”
四人皆是擺手。
老板娘頗有些新鮮的挑眉,順勢反身倚在桌邊。
“喲,新鮮吶。”
她就那麽倚在桌邊,細長的煙在她的指尖慢燃,垂眼時,眉眼間盡是煙霧,一身剪裁得體的旗袍,将她的身材描繪的淋漓盡致,舉手投足間盡是風情。
她側眸,半張臉都隐在煙霧裏。
“未成年?”
祝胡蝶笑了下,“十八歲。”
梁香附和,“加一。”
林知北“啧”了聲,開口既拿了個人頭。
“小蝴蝶十八我信。”
“少爺,我以為你最起碼二十八了。”
梁香舌尖無語頂腮,被氣的笑了出來,“操,你怎麽好意思說的?”
林知北懶散聳肩,“因為我二十八。”
梁香:“……”
真誠是永遠的必殺技。
煙火的猩紅已經要燃到指尖了,老板娘不在意的又放在嘴邊,吸了兩口。
轉瞬便又是吞雲吐霧,模糊了光。
她挑眉,視線随意的打量,下巴微擡,道,“你邊上那個三十了吧。”
林知北看了眼沈知南的臉,依舊沒有什麽表情。
他忍不住調侃,“他七老八十了。”
老板娘将最後一口燃盡,擡手按進了煙灰缸裏,她踩着高跟鞋,聲響混在煙霧裏,朝着樓梯走,她直丢下句。
“累了。”
便頭也不回的上了樓,最後一縷發絲也随着動作,消失在拐角。
——
已是半夜,月光折射,卻被窗簾盡數遮擋。
祝胡蝶背對着梁香,沒有絲毫的困意,雙眼漆黑,卻映着一片朦朦的月光。
那夜無雲,月光猶如白霜,撒了滿牆。
兩人背對背,誰也未睡。
祝胡蝶試睡無果,小心的翻身下床。
空調開的太暖,祝胡蝶覺得口幹舌燥的,現在急需補水。
他赤腳踩在地上,長按屏幕将手電筒調低了亮度,在房內未找到水。
祝胡蝶無奈踩上了拖鞋,只随手從邊上扯了件衛衣,套在了身上,任由着衛衣帽子蓋在頭上,從包裏那出水杯,他便輕掩上了門,下了樓。
樓下本應該是黑暗籠罩,可此時卻是一方昏暗的燈罩在進門的沙發上,老板娘如藻般的發鋪散下來,自由的垂着。
她已經換下了旗袍,穿着舒适寬松的粉色睡衣,靜靜的仰頭靠在沙發上,雙目緊閉,像是睡着了。
祝胡蝶下意識放輕了腳步,他扶着樓梯扶手,下了最後一階臺階,先是視線掃了一圈,水瓶在老板娘對面的茶幾山。
無奈,祝胡蝶只得繞過桌子,手裏窩着的保溫杯外殼泛着涼。
抵達茶幾處,祝胡蝶手上動作很輕,拿和放都是基本無聲的,瓶塞拿起還未等倒放在桌子上,熱氣便已經熏眼。
他稍往後退了退,這才避免。
水還未入杯,祝胡蝶緊急剎車,他一手提着暖瓶,一手拿着保溫杯,從茶幾走到了桌子邊,這才倒了水。
水聲很響,會吵着人家睡覺。
祝胡蝶折返回去,放回遠處,還未等轉身走遠,便聽見身後的人悠悠轉醒,嘴裏不清楚的囔囔。
“走什麽?”
祝胡蝶轉身,看着她,“倒水。”
老板娘點頭撐着身子坐了起來,她一手輕揉着腦袋。
“幾點了?”
“兩點多了。”
祝胡蝶眉眼稍有些疑惑,他皺眉道,“怎麽睡這兒?”
老板娘手頓住,随即改為雙手攏住頭發,随意的在腦後綁了起來。
她雙腿交疊,倚靠着沙發,整個人都懶懶的,她道。
“你叫小蝴蝶?”
祝胡蝶反應了兩秒,随即便道,“你也可以這樣叫,我朋友都這樣叫我。”
老板娘額前散落了些發絲,四周只有一盞小小的臺燈,環境昏暗,看不清她的神情。
她輕笑,輕撚這個名字,語氣裏帶着些許回憶。
“……蝶麽。”
“挺巧的。”
祝胡蝶拿過保溫杯,坐在了桌子邊,樓下的空間不大,桌子距離沙發也就三五米,祝胡蝶輕聲道。
“什麽巧。”
“我有一……”
“朋友,是個演員,沒改名前,名字裏也有個蝶字。”
祝胡蝶笑了下,“好朋友?”
老板娘笑着低下了頭,帶着了些苦楚。
“曾經是,曾經可以是很好的朋友。”
“不過,是我不想跟她做朋友了。”
話音落,室內靜。
祝胡蝶看着保溫杯上冒的熱氣,在昏暗中顯眼又獨一無二。
“朋友,說着容易,想經營下來,又不中途出別的差錯,談何容易。”
老板娘擡眼,也盯着那抹即将消散的熱氣,開口說道。
“一人想當朋友,一人不甘心只當朋友。”
祝胡蝶微怔,猛然擡眼,隔着霧氣,對上了她的眼睛。
“你說呢?”
“同性異性,有何差別,可朋友二字,困住了太多人了。”
祝胡蝶收回視線,一口氣便吹散了那熱氣,勉強的扯唇笑笑。
“朋友走的長遠。”
老板娘低頭看着手中的照片,因為光線暗的緣故,祝胡蝶沒看見,他現在也未有心思關心這些。
那照片上了年頭,已經有些掉色了,原片可能顏色衆多,此時因為光線的緣故,只隐約看得清是兩個女孩兒,在一顆常青樹下,一個穿着修身旗袍,一個穿着皮褲,機車夾克,兩人牽着手,眉眼含笑的看着鏡頭。
祝胡蝶覺得一秒也坐不下去了,随即便站起身,拿着保溫杯,轉身便要上樓。
“老板娘,早些休息。”
“小蝴蝶。”
祝胡蝶已走近樓梯,聽到叫聲便停下腳步,前頭是虛掩着的門所漏出的月光,他未回頭,只聽見身後傳來句話。
“小蝴蝶,別等沒機會了,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