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微微光亮,卻點燃了晨陽。

祝胡蝶眼底一片烏青,在本就白皙的皮膚上,顯得異常明顯。

梁香也沒好到哪裏去,眼袋都快掉到下巴了,頭發淩亂微炸,而他卻沒脾氣。

已經六點了,祝胡蝶頭上帶着衛衣帽子,就那麽頹廢的坐在床上,遮掩了神情,雙目微磕,他一夜未眠,現在才覺得有些困。

祝胡蝶沒動,神經卻靈敏的聽着身旁人的動靜。

許久,也未有動作。

祝胡蝶擡眼,透過帽檐,不忍開口。

“怎麽不下去?”

梁香輕笑了兩聲,他偏頭,帶着睡氣,尾音打着轉。

“小蝴蝶,怎麽還偷人衣服穿呢?”

祝胡蝶腦袋先是空白了兩秒,随即猛地低頭查看,他呆在原地。

梁香湊近了些,繼續欠欠的供火。

“要真想要,哥給你。”

祝胡蝶低着頭,一開始沒察覺到,也沒覺得又有什麽不同,此時注意力全都在這上面,獨屬于梁香身上的皂香,全部都圍繞在他的鼻息間。

祝胡蝶擡手,猛地将帽子拽下,發絲淩亂,味道依舊不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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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了梁香的話,垮着臉,沒說話。

梁香犯賤,他湊得更近,像是下一秒便就要貼在了一起一般。

“哥哥都給你。”

祝胡蝶無奈擡眼,心跳控制不住的加快,嘴上卻玩笑道。

“你的命呢?”

“也給我?”

梁香笑笑,他回答的很快,語氣裏連半分猶豫都沒有聽見。

他說。

“給你啊。”

——

清卧居大早上便已經充斥着花香,老板娘穿着一身純黑旗袍,上面用金絲從胸口一直延申到了腰肌,開出燦爛的花。

她發絲輕攏在腦後,垂直腰肌,玲珑有致的身材虛掩,反而更勾人視線,忍不住将視線放在她的身上。

老板娘在第一縷陽光散下的瞬間,紅唇輕抿,嘴裏含着煙,煙尾的猩紅散着點燃的煙草味,她一手拿着灑水壺,高跟鞋在水泥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祝胡蝶逃離似的出了房間,只留下床上一側的餘溫,彰顯着他剛才存在過。

祝胡蝶揉着頭下樓,無聲的嘆了口氣,将剛才的事奮力的驅逐,他視線無意一挑,便看見桌子上、茶幾上,都換了新鮮的花,香氣伊人。

祝胡蝶不禁勾唇笑了笑,春天可以留在這一處小地方。

樓下空無一人,門是開着的,室內又開了暖氣,冷氣直入,祝胡蝶徑直走向了門口,想要将門虛掩。

外面的花昨夜都搬了進來,現如今室內倒是一株都不剩了,他站在門口,朝外探了個頭,老板娘回頭笑道。

“小蝴蝶。”

祝胡蝶笑了下,擡腳便走出了門,站在了陽光下。

“幹嘛呢?”

老板娘兩指夾着煙,放在唇邊吸了口,吞雲吐霧的,她道,“澆花。”

“澆花為主,吐霧為輔。”

老板娘被逗得笑的肩膀都在顫抖,手上澆花的壺也随着她的動作,水撒了出來。

她笑的肚子疼,調侃道,“文化人就是不一樣.”

祝胡蝶出門只穿了件毛衣,因為走的很急,羽絨服忘記帶了出來,此時,風吹來了,竟有些刺骨。

祝胡蝶看着老板娘的衣着,不忍問了句。

“不冷麽?”

老板娘吐出的煙霧帶着風的清涼,她回眸看了祝胡蝶一眼。

祝胡蝶接觸到老板娘的視線,随即笑着抖了下肩,解釋道,“我穿那麽多,也很冷。”

老板娘只淡笑,“習慣了。”

她将最後一口煙吸盡,微鞠着腰給花澆水,本就修身的旗袍随着她的動作,将她的身材勾勒的更加窈窕。

她視線一直放在花上,發絲也跟着垂下,她回頭紅唇勾笑。

“再說了,很好看麽不是。”

祝胡蝶由衷道,“很好看。”

他語氣真誠,卻沒有分毫別的意思,純粹幹淨。

祝胡蝶朝着花盆走近了些,低頭看着水滴落在翠綠的葉子與花朵兒上,不激烈卻很柔和,溫柔的洗禮,鼻息間盡是清香,他視線不移,便笑着問着。

“這是什麽花?”

“這是移栽的栀子花,一開始還以為種不活了呢,誰知生命力那麽頑強,花開的那麽漂亮。”

“噢。”祝胡蝶拉着聲音,走着直線,緩緩的往邊上移了一點,又看着邊上的一盆花。

“這個呢?”

老板娘挑了下眼,“這是梅花,還沒開呢。”

祝胡蝶啓唇輕道。

“寶劍鋒從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來。”

而後,他輕笑,“是現在條件還不夠艱苦麽?”

老板娘被他逗笑,她也朝着梅花偏了身,水灑下,她佯裝語氣語重心長道。

“條件還是很艱苦滴,小蝴蝶同志。”

祝胡蝶聞言被逗笑,還沒等開口,已經被冷風刺道沒有知覺的身體,卻迎來一陣暖意。

“我不知道梅花的生存條件有多麽的艱苦,我只知道,你再不穿件衣服的話,你就該過的很艱苦了。”

祝胡蝶下意識的拉緊了搖搖欲墜的衣服,站直了身體,他看着站在他身邊的人。

其實祝胡蝶挺不想承認的。

——可那一刻,栀子清香四蔓,冷風穿堂,帶起了兩人的發絲,随性又淩亂的糾纏在了一起,刻意又或是無意,他站直了身體,伴着偷漏下的光,撞進了來人的眼睛,清澈又明亮。

這一刻,他明白了些東西,困擾他一夜的東西,就那麽悄悄解開。

如果後來有人問起,他定然會想起今日。

是個再平常不過的一個清晨,沒有絲毫波瀾。

——為什麽?

——他眉眼裹挾栀子清香,穿堂風盡數被遮去,他在光下,我也是。

就那麽簡單。

——

老板娘挑眉,朝邊上慢移,她唇邊不忍勾笑,随即嘆了口氣,手上澆花的動作頓住。

她垂眸,濃密卷翹的睫毛打下陰影,像是對澆花提不起絲毫的興趣了一般,轉身收手進了屋子。

祝胡蝶身上的暖意将他灼醒,他視線重新放到了梁香身上,随即眉毛便擰了起來,耳後悄無聲息的紅了一片。

他居然還穿着他穿了一夜的灰色衛衣!

祝胡蝶耳後的熱意逐漸蔓延,他稍有些慌亂,嘴裏話也說的不清楚。

“外面冷,我先進去了。”

說罷,他逃離似的進了屋,像是掩飾什麽一般,慌亂的蓋上了帽子。

梁香在原地愣了一瞬,随即便低頭輕笑出聲,這一低頭,便是一覽無餘。

他耳後泛着一層淡紅,頗有蔓延的趨勢。

梁香低頭,鼻息間盡是祝胡蝶身上的清香,他貪婪的不肯擡頭,像是要記住全部。

又是一陣風過,梁香擡手蓋上了帽子,獨屬于一人的清香更加濃郁,他站在風裏。

“操。”

“怎麽那麽香”

老板娘蔥白的手指纖細修長,她拿着手機,雙腿交疊坐在進門的沙發上,見祝胡蝶進了屋,她出聲攔住他。

“加個好友吧。”

她視線僵直,頓了頓又輕聲道,“花估計快開了。”

祝胡蝶本是慌亂的心跳,逐漸歸于平靜,他視線穿過門,徑直的垂在了那盆未開的梅花上。

他回眸笑笑,拿出了手機。

聲音不大,卻足夠兩人聽見,他語氣多了些微乎其微的黯然,也只一些,風卻吹不散。

“可一定要給我看。”

他語音剛落,原來不止兩人聽見,梁香從風中走來,撞碎了那黯然。

他伸手攬過了祝胡蝶的肩膀,看似全身壓在他的身上,實際卻絲毫力未用。

梁香感受到祝胡蝶身上的涼意,他未回頭,擡腳稍用力便磕上了門,隔絕了所有的冷風,他勾唇,啓唇微張。

“花有再開時,你又是胡蝶,身邊定是花團錦簇。”

祝胡蝶擡手推開他,見老板娘眼裏帶着笑意的打量,他頗有些急促道。

“記得拍給我看。”

“拍什麽?”

林知北不合時宜的出現,打斷了幾人的聊天,他依舊是昨天那副樣子,只不過似乎是比昨天更沒精神,全身懶得像是沒有骨頭。

他沒下來,而是雙手搭在樓梯扶手上,整個人懶懶的弓着腰,半磕着眼,好像下一秒便會睡過去。

“拍你個頭。”

老板娘連眼都沒擡,加上了好友後,便站起了身子,她暗滅屏幕,懶懶的擡眼,随即便一驚。

“你他媽夜裏盜墓去了?”

林知北腦子聞言猛然清醒,他站直了身體,脫口而出。

“盜你媽的墓!”

老板娘絲毫未在意,只淡淡道。

“哦,那肯定是夜太深,你沒看清。”

“我媽建在。”

林知北:“……”

空氣一靜,梁香不合時宜的嘲笑出聲。

“得。”

“腦子落墓地了。”

祝胡蝶唇邊的笑意也逐漸增大,他不忍笑道。

“會完璧歸趙的。”

林知北閉眼,是一陣無聲,他踩着樓梯上樓,每一步都惡狠狠,卻沒多大的力,他面色鐵青,只給樓下的人徒留背影。

老板娘見消失在拐角處的身影,她不禁回頭,對上兩人的視線,頗不相信的聳了聳肩。

“就這樣?”

“那麽安靜?”

梁香聳肩,裝作語重心長道,“可能一夜成長了。”

老板娘看了眼祝胡蝶,問道,“你覺得呢?”

祝胡蝶搖頭,确實是有些反常。

就當衆人百思不得其解林知北為什麽改了性子,樓上傳來一聲壓着怒氣的聲音,像是拼命的忍耐,卻得不到疏解口。

聲音不大,卻聽得出主人現在非常的不爽,伴随着的還有重重砸上門的聲音。

只在門砸上的瞬間,傳出的話。

“沈、知、南!”

“鏟子呢?!”

“要鏟子幹什麽?”

“老子要刨你祖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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