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碎雲盡散,太陽不曾落下,又重新嶄露頭角,新生撒了遍山,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山路很長,沿路擺了小攤,上山又或是下山累了,也會有個落腳的地方,随時可以墊吧幾口,不至于餓着肚子爬山。

祝胡蝶和梁香還沒有下山,兩人現在誰都沒有說話,就只靜坐在邊上的長石凳上,吹着不知東南西北的冷風。

梁香坐的很不規矩,唇角勾笑,很不正經,又散漫的倚靠着椅背,兩腿大剌剌的敞着,說他不怕冷吧,他又将衛帽蓋在了淩亂的發絲上,說他怕冷吧,他左手又懶懶的搭在祝胡蝶身後的椅背上,指尖無所事事的輕輕敲着石凳的椅背。

而祝胡蝶則與他相反,眉眼盡染清和,連風都偏愛他。

可能是因為常年跳舞的原因,他背脊格外的挺直,似是郁郁青青挺拔有勁的白楊,永遠都不會枯萎。

氛圍就那麽僵着,只剩風在淩亂作響。

而後手機的震動打破了僵硬,祝胡蝶幾乎是想也沒想就直接從口袋裏摸出了手機,點亮屏幕,是他們四個人的群,群名依舊長且雜亂。

Z:晚上回,多玩會。

Z:你和那傻逼記得吃點東西。

Z:@看雪

祝胡蝶忍笑,指尖點了點,随即發送出去。

看雪:好,玩的開心。

hdhdhd:【哭】

Z:【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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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胡蝶指尖被冷風吹的泛紅,就那麽輕輕的按在手機上,他指尖停在桌面上,又将手朝着袖子裏縮了縮,風還是有點冷的。

他作勢就要将屏幕暗滅,這時手心裏的手機輕微震動,他垂眼看了下去。

偷心哥:【大哭大哭大哭】

看雪:?怎麽了?

梁香像是發瘋了一般,發了滿屏大哭的表情,因為發了太多,祝胡蝶低着頭,臉上淡淡的映着黃色的光,他略微皺眉,指尖輕點,發送成功。

看雪:有病。

偷心哥:(ㄒoㄒ)

看雪:……

祝胡蝶不想再看他發神經,直接暗滅了手機屏幕,将手機扣在了口袋裏。

這人真是,捉摸不透。

看着心眼子多,可又感覺他那心眼子,沒有一個是實心的。

梁香未擡頭,指尖一直點點點,戳着祝胡蝶的頭像,框內上升了好多拍一拍的提示。

我拍了拍“A”

我拍了拍“A”

我拍了拍“A”

……

祝胡蝶口袋裏手機無限震動,他實在是忍無可忍了,側臉看着他,視線一瞟,忍不住皺眉問道。

“A?我在你這都不配擁有名字的嗎?”

梁香聞言擡頭,他的手連帶着手機都揣進了口袋裏,光散去,視線才恢複平常。

“不是,你是A。”

祝胡蝶眉眼依舊沒有被撫平解開,他撇嘴,不再問他。

不想再研究他搞什麽名堂。

梁香指尖無事的輕點椅背,眉眼帶笑的看着祝胡蝶被風吹起的發絲,還有一捏仿佛就會泛紅的側臉。

他沒告訴他的是。

A是首選,他也是。

——

十二點的太陽也并沒有高升,也不熱烈,冷風直竄。

兩人就坐在石凳上,誰也沒有說話,氣氛一時之間有些靜默。

梁香指尖被冷風吹的生紅,卻未揣進兜裏,只虛虛的搭在祝胡蝶的身後,有一搭沒一搭的敲着。

祝胡蝶視線到處停留,就是不停在梁香身上。

看着人群的熙攘,雖然退避幾分,卻還是沾染了所有。

好像是。

他們一直存在,一直在熙攘深處,從沒有離開過。

梁香垂下視線,從口袋裏摸出了手機,單手打字。

hdhdhd:T﹏T

hdhdhd:吃飯吧,好不好?

祝胡蝶看了眼,想要回複的指尖差點碰到屏幕。

他擡手比劃了一下距離,随後無語道。

“離得有十厘米嗎?有必要發信息麽?少爺。”

梁香擡手扶額,稍微的低下了頭,肩膀也随之輕顫,而後,一陣清朗的笑聲傳出。

他像是忍不住似的,連帶着發絲都在輕顫,也可能是笑的太放肆,都有些坐不穩了,眼看着就要倒在祝胡蝶身上。

祝胡蝶擡手,從袖子裏伸出手指,指尖朝着梁香的肩膀戳了幾下,沒用什麽勁,但那人奇跡般的停了下來。

祝胡蝶沒好氣的推着他,

“笑什麽?”

梁香視線追逐着他的指尖,他有所感覺,肩胛骨那塊因為他的觸碰,有些癢,密密麻麻的,好像要灼穿衣服了一樣。

他抿唇,很不自在的縮了下肩膀,幅度很小,卻還是被祝胡蝶看見了。

祝胡蝶見狀,以為他是嫌棄他的觸碰,想也沒想的開口冷嘲。

“喲,碰不得了?”

梁香眉眼放緩,一副委屈巴拉的樣子。

“可以。”

祝胡蝶眨眼,偏過了頭,有些煩躁的按了下手機。

又是這樣,他永遠受不了這樣的梁香。

祝胡蝶張嘴還想說什麽,還沒發出聲音,便又被梁香打斷。

“沒事。”

祝胡蝶:“?”

梁香抿唇,淡淡開口,“我不會因為你不回我信息生氣的。”

”……“

“我根本不在意。”

“……”

“因為我……”

喜歡你。

祝胡蝶從口袋裏扯出手機,動作有些大,忍無可忍的開口打斷他。

“回!你他媽的,我現在回!”

說着,他指尖一直按着屏幕,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怎麽,他手有些抖,亮着白光的屏幕上一直再閃,無數條表情包一直在跳。

因為表情包發送的速度太快,邊緣還打着灰色的圈圈,持續長久。

梁香手中的手機靜音沒關,震動在手心裏,還有些癢。

他垂眸,看着那表情包裏可愛的兩只大白熊,相親相愛的抱在一起轉圈跳舞,頭頂還有兩顆會動的紅色愛心。

梁香看着祝胡蝶還在發,沒有節制,而後扯唇笑了笑。

被愛的人啊,總會有點小脾氣的嘛。

——

祝胡蝶被梁香拉着朝攤販裏走的時候,他看着手機裏滿屏的表情包,陷入了沉思。

怎麽就沒有了理智了呢,理智怎麽又溜走了呢。

“吃馄饨嗎?”

祝胡蝶跟着梁香停下了腳步,看着人滿為患的馄饨攤,他其實吃不下去的。

但不等他說出拒絕的話,對上了梁香的眼睛,待他發出聲音的時候,已變成了。

“好。”

梁香語氣裏總算是帶了笑意,他擡手,沒有用多大力便将祝胡蝶推到了前面。

祝胡蝶不忍問他,“你這是幹什麽?”

“很難看出來嗎?”梁香聞言反問,待到兩人排起了隊,他又自顧自的道。

“想讓你早點吃上熱乎的。”

祝胡蝶垂眸,眼底閃過不易察覺的笑意,而後,淡淡的應着。

“哦。”

梁香就這麽站在祝胡蝶身後,将他身後所有的喧鬧與目光隔絕。

因為祝胡蝶跳了十幾年的芭蕾,身量高挑,有點瘦,但看着身材勻稱。

梁香站在祝胡蝶的身後,卻可以毫不費力的将祝胡蝶阻絕包裹,他低眼,見風把祝胡蝶的發絲吹散,他不動聲色的偏移。

為他擋去了半邊冷風。

祝胡蝶不知道梁香的心思,他收斂了些唇邊的笑意,鼻息盡是冷風混着馄饨的鮮香,對于祝胡蝶來說,無疑不是上湧的引子,愈演愈烈。

祝胡蝶眉心不忍擰起,今天已經是第二次了,頻率越來越快,時間也越來越久,剛吃過的藥好像也沒有用了。

這次的疼痛好像從胃底蔓延,直抵心髒。

先是密密麻麻的啃食感,還未等适應,似是血管破裂,刺痛便席卷了整個胸膛,堵塞了呼吸道,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祝胡蝶隔着衣服,用手無聲的低着胃,骨節用力到有些泛白,可能是風太大了,祝胡蝶每吸一口氣,鼻子都酸痛不已,他只得張嘴,像是瀕臨溺死的魚,而他又拼命的壓抑着,不讓周圍的人察覺到異常。

祝胡蝶額角出了層細汗,風一吹,是刺骨的涼意。

祝胡蝶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只一下,他便感覺到一手被抓起,熱度緊壓,祝胡蝶強撐着眼皮,看着他。

“你……”

祝胡蝶看着梁香的眼睛,只發出了一個音節,剩下的話卻怎麽也說不下去了。

梁香面無表情,相對無言。

前方走了幾人,空了張桌子,店家又引進去幾人,一直不動的隊伍也總算是朝前走了幾步。

梁香緊抓的手未放開,趁着朝前走的熙攘。

祝胡蝶在人聲中開口,語氣有些弱,卻還是很清晰的傳入了梁香的耳朵。

“梁香,我吃不下很多,可不可以……”

“我們倆吃一碗?”

梁香偏頭,錯開祝胡蝶的眼睛,很快的掩去了眼底那一閃而過的赤紅。

他喉嚨酸澀,半響,他才啞着聲音擠出一個字。

“好。”

小攤是可活動的,說收就能收的那種,撐起的帳篷很大,裏面擺了七八張小桌子,每張可坐六人,都坐的滿滿的。

圍着那張小桌子,每人面前都有一碗熱氣騰騰的馄饨,可能是因為帳篷裏冷氣少,反觀,上升的熱氣就不容易消散,留下痕跡。

祝胡蝶和梁香排到了帳篷口,身後是有秩序的長隊。

如果無風的話,祝胡蝶額間的汗,一定清晰可見,可起風了,連它存在過的痕跡都未曾留下。

只有那胃部直抵心髒的刺痛存在,招搖撞世。

祝胡蝶覺得眼皮帶着沉重,好像是。

有點困了。

“進來兩位!”

裏面的服務員沖着外面喊了聲,門口的招待員視線一垂,笑了下。

“二位請。”

裏面走了兩位,祝胡蝶和梁香被安排在了第一桌靠裏的位置,服務員道。

“兩碗馄饨。”

梁香出聲制止,“您好,一碗。”

服務員答應着,“好嘞,兩位稍等。”

祝胡蝶耳邊已經虛幻了,什麽都聽不清,他坐下的瞬間便感覺渾身都脫了力,骨頭都軟了。

馄饨上的很快,祝胡蝶撐着眼皮,無力的坐起了身體。

那一碗裏有十個馄饨,個個皮薄餡大,點綴了小蝦米和紫菜,鮮味兒混合在空氣裏。

祝胡蝶擡手,指尖捏着勺子,舀起了一個,待到微涼,他才朝前靠了靠,小口小口的吃着。

他吃的很慢,一個馄饨吃了好幾分鐘,梁香也不催他,就那麽靜靜的看着他吃。

終于,最後一口吃完,他好像也洩了力,放下了勺子。

祝胡蝶又重新靠回椅背上,好像剛才那動作用了他全部的力氣似的。

祝胡蝶開口,聲音有些輕。

“你吃吧。”

梁香捏着那把勺子,往嘴裏送着馄饨。

祝胡蝶眼皮更重了,胃部上湧的感覺更加明顯,他輕輕的晃了兩下頭,想讓自己清醒起來,卻沒什麽用。

梁香無聲的捏了捏他的手指,見祝胡蝶沒反抗,梁香直接牽起,緊握在了手心,他壓低了聲音,小聲的說。

“什麽破天氣,太冷了。”

梁香說着,手握的更緊了,不再是外面的寒冷,在帳篷裏,有了溫度。

“所以,小蝴蝶。”

“你委屈委屈,依靠我一下吧。”

“一下就行。”

在祝胡蝶還有意識的那一瞬間,他聽見梁香的聲音帶着明顯的顫抖與哭腔。

“什麽破馄饨,那麽難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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