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身死(1)

身死(1)

“小師妹,別難過了,這也不是你的錯。”

“是啊,師尊肯定也不會因此責難你的……”

“唉……”

周遭的聲音如潮水般湧進腦海中,池汀難受的捂住耳朵,不耐地睜開眼。

目之所及,是熟悉的同門,圍着一個掩面哭泣的少女不住安慰。

啧。

聒噪。

她眸光不善的掃過四周,掃到一具屍體時頓時瞳孔劇震。

無他,那具屍體有着和她一模一樣的臉。

“哦,我已經死了。”池汀試着摸了一把自己的臉,手指視若無物,徑直穿透皮膚。

池汀頓時有些煩躁。

九環門接下來該怎麽辦?

她想。

下意識眉頭緊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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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無情,臨初而定。

從池汀有記憶起,臨初界的門派保衛戰就異常殘酷。

九環門是臨初界的最末位門派,這些年所收徒弟良莠不齊,加之門派長老屢屢遇難,池汀作為門派裏末尾的長老坐上九環門尊主之位實屬無奈。

誰曾想,她剛過桃李年華,一棵壞棗正中她腦門,輝煌門派這事,還沒開始,便半道崩殂。

……

是她識人不清,收了群“菩薩心腸”白眼狼。

池汀看着這幅溫馨畫面,冷聲一笑。

倒是會慨他人之康。

她倒不知道,自己何時有這麽“慷慨大度”了。

被“孽徒”們圍住的小師妹擡起頭,那一張昳麗精致的臉上還殘存淚痕。

面色是紅潤的,楚楚可人的委屈姿态讓人看着便心生憐憫。

軟人心腸的小白花?

呵。

那群吃裏扒外的看不清,池汀卻瞧得清楚,她眼神裏沒有半點愧意。

“師兄們,你們不必繼續勸我了,如果不是我想要吃棗,師尊也不會……嗚……林已師兄,我該怎麽辦?”

人群中一人身形一頓,他身材高大,雖生得醜陋,但言行都頗有風度。

林已道:“白師妹莫慌,我們先去鑄魂柱一趟,師尊身雖亡故,靈魂尚存,還有得救。”

此言一出,周圍人都點頭認同。

是他們想岔了,還未還有想起鑄魂柱這一法子。

鑄魂柱作為九環門獨有的養魂護魂之地,由九根通天柱圍成,通體為黑,上有白龍繞線盤旋。相傳有凝魂的效用,這用來召回師尊魂魄那實在是再合适不過了。

唯獨池汀看着林已這個內門大弟子暗暗搖頭。

這大徒弟怕也不是個省油的燈,鑄魂柱是什麽地方她之前上課沒提過嗎?

她的魂魄這時如果能聚形,那一定是被這幫“孽徒”氣成形的!

……

無論如何,死者的意願這幫徒弟是聽不進去的。

林已說完這話便領着人群往鑄魂柱的方向趕去。

期間池汀試着用魂魄的力量擾亂隊伍,但她剛凝聚的魂魄力量薄弱,還沒靠近人群,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強扯着回到屍體上方。

“嗯?”

池汀注意到白棠莫名朝自己屍體的方向看了一眼。

看什麽看!有什麽好看的。

她磨牙。

“林師兄,我只是一個外門弟子,搬運師尊遺體這種事還是讓我來吧。”白棠軟聲說道,嗓音清甜。

這話似乎是有道理,但池汀只感覺到不妙。

黃鼠狼給雞拜年。

她雙手捂臉,無聲憤怒。

不許碰我!!!

可惜無人能聽見也無人能知曉她心中的悲憤,她眼睜睜看着白棠逼近,心裏只能幹着急。

池汀看着白棠走到她屍體身邊,掀起她頸邊一片衣角,那眼底浮現的笑意比之前哭悲的模樣真誠了太多。

你逾矩了。池汀被她以下犯上的行為氣到。

看着對方瞳孔裏隐含的笑意,池汀突然發現她一直沒有看清過對方。

……

池汀剛上任九環門尊主之位不久,便破格錄取了白棠作為外門弟子。

按理說一個修真門派無緣無故錄取一個毫無修真力量的凡人理應倍受質疑,可偏偏臨初界裏沒有一個門派覺得九環門的做法有誤。

就連九環門內部,也對池汀錄取白棠這件事贊賞有加,好幾位長老甚至對于池汀不讓白棠入內門這事頗有微詞。

好像是稀裏糊塗就把白棠選進來了?池汀有些奇怪自己當初的判斷。

直到現在她也沒搞清楚為什麽自己收了白棠。

就,迷茫。

跟中了蠱一樣。

作為九環門唯一一個外門弟子,白棠年紀還小,所以平日裏極受師兄弟們照顧。

先前還不覺有什麽,現下看到白棠提出這要求後,徒弟們自覺的讓位的行為,才發覺這人有古怪。

之前捧着當寶一樣供着,現在肯讓她幹擡死人的髒累活?

不對勁。

很不對勁。

池汀好看的鳳眼一眯,卻沒有頭緒。

好在去往鑄魂柱的路并不算遠,他們翻了一個小山坡後看到一座石廟,石廟裏那高聳的通天柱此刻似乎正被特殊的氣場操控,裏面正閃着雷鳴。

雷聲擾人,震耳欲聾間把隊伍裏不少人吓了一跳。

唯獨白棠,她的氣息依舊穩定。

白棠身體看着瘦弱,但力氣卻不小,她擡着池汀的身體,身體都不帶抖的。

池汀站在屍體上方遠遠望向鑄魂柱的方向,滿臉焦急。

她此刻只希望自己的這幫徒弟能臨時想起鑄魂柱的禁忌,哪怕只有一個能想起也好罷。

“林師兄,我們把師尊安置在鑄魂柱那兒真的可行嗎?我記得師尊以前說鑄魂柱會吞噬人的三魂,這樣聚魂實在不妥……”

在池汀魂魄堪憂之際,竟是白棠把有關鑄魂柱的禁忌說了出來。

池汀靜靜地注視着白棠,她只覺得這個叫白棠的人這話有目的。

白棠微微一笑:“我們就把師尊安葬在這裏吧,這裏距離鑄魂柱也近,我們也不必擔心散魂的問題。”說着,她掏出一個小本子,在上面劃了一筆。

池汀可以确定這個本子出現的詭異,就像是随意念而動的附身物,随欲而現。

就在白棠在本上劃下一筆後,池汀的好徒弟們紛紛附和起白棠的話,語言整齊劃一,讓旁人見了只覺得恐怖。

不需多做提示,池汀看到了自己的好徒弟,有些負責把她的屍體擡起,其餘的抄起手上的鐵鍬在挖着深坑。

大家都在忙着搞事,唯獨白棠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更讓人氣惱的是,還有人給她遞了水讓她好好歇息。

池汀看着不成器的徒弟嘴皮都在打顫,她想過自己的徒弟廢,但也不能識人不清成這樣啊。

白棠輕松寫意的笑笑,接受了來自師兄弟們的好意,她眸眼彎彎,笑的很好看。

“師兄,師尊應該也會釋然吧?”白棠呼出一口氣,似乎內心所受的煎熬已經結束了。

師兄弟們邊挖着坑邊安慰着白棠,言語間多是勸她不要想那麽多,但他們都忽略了白棠嘴角那抹不易察覺的笑。

石廟那邊的雷鳴聲越發大了,廟裏隐蔽的蟲獸被越發大的聲響驅逐出來,奔湧至四面八方。

而池汀他們所在的位置好巧不巧撞上最大的一波蟲潮。

“林師兄,我們現在如何是好?”有人問道。

林已眼神凝滞了一瞬,很顯然,他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盛況”。

不過作為大師兄,林已還是有很大的膽色的,他強作淡定地讓師弟們把池汀那具屍體重新擡好,随後比劃了一個方向,讓他們先走。

“白師妹,回去路上還得你多叮囑叮囑他們了。”

這話像是道別又似叮囑,說罷,林已召出自己的本命器靈,一把青綠色的劍被他握在手中,劍氣一起,抵擋住了要襲來的一片蟲獸。

“判春,要上了!”林已揮着劍,眼神堅毅。

那把名為“判春”的劍也似在回應着他,劍身抖動,上方像有殘影波動。

池汀看着林已,她欣慰的點點頭:“我也沒有白教嘛,林已你這手青影揮的很漂亮。”

……

“我們現在該出發了。”林已不在,這時候白棠就成了主事人。

師兄弟們對于白棠的話都很積極的回應着,他們在白棠的鼓勵下扛着池汀的屍體,開始往回走。

池汀能看見白棠在無人注意之時嘴角翹起的惡劣笑容,那就像是一朵曼陀羅開在了雛菊的中央。

而白棠,也正巧被傻徒弟們圍在中間,這也是距離池汀最近的地方。

池汀先前被棗所傷的地方已經凝結了黑血,屍體的面色慘淡,表情還停留在被劇烈疼痛洞穿那一刻。

“師尊,您的氣運稍稍遜色了些。”白棠突然靠在她的屍體耳邊說了這麽一句話。

她語氣輕松,表情淡定,就像是說了一句惺忪平常的話。

但這句話裏的意味在池汀看來無比明顯,她試着勁晃動靈魂想要好好教訓一下這個不知所謂的徒弟。

“師尊,您雖然不在了,但是九環門還在,我們會繼續發揚九環門的。”白棠說道,她的話讓池汀一時摸不清她的态度。

“師妹,我們快到了。”有人說道。

看着那人那一臉的羞紅樣兒,池汀已經猜到這又是一個喜歡白棠的。

“好,趙師兄,我們一起擡師尊吧。”白棠說着,臉上露出無害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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