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白馬王子
白馬王子
秦嘉守察覺到我在看他,說:“看着前面的路。”頓了一下他又補充,“這車雖然買了車損險,要是出事故明年保險費漲10%,差價不多也就7000塊吧,想必你是出得起的。”
我:“……”
想從我口袋裏掏錢,那是不可能的。于是我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專心開車。
再往前走,連廠房都越來越少了,馬路兩邊大片大片的蔬菜大棚和果園。不遠處有飛機起降,近得好像就在我們頭頂。
機場都快到了,再往南一些,就要到隔壁B市了。
秦嘉守終于到了他想去的地方,指揮着我把車開進一個停車場。我瞄了一眼入口處的招牌——
天天租車。
門口崗亭邊上有個穿着“天天租車”制服的工作人員,從降下的車窗裏打量着我們,對照着平板電腦上的信息,問:“秦先生……是吧?”
秦嘉守說:“是。你就是宋經理?”
工作人員說:“嗨,現在網站的名片上,是個人都能挂經理頭銜,您叫我小宋就可以了。這邊請。”
小宋把我們的車引導到停車場的空位上。
秦嘉守解開安全帶,對我說:“下車,把你的東西都帶上。”
我滿頭問號,但還是依言下車,把放在後備箱裏的長柄傘取了出來。
小宋鑽進駕駛室前前後後地查看車況,我忍不住出聲問他想幹嘛:“欸,你——”
秦嘉守拉了我一把,給我使眼色讓我別說話。
是他家的車子被陌生人翻動,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那我閉嘴就完了。他不僅不着急,還從包裏翻出行駛證交給小宋,然後在他的平板電腦上面簽署了什麽東西。
小宋說:“租金的50%已經通過代幣的形式打到您的天天賬戶上了,剩下的部分租賃結束後結清。”
秦嘉守拿出手機劃動幾下,似乎是在确認餘額,然後對小宋說:“我看了一下流程,提現還挺麻煩的,要不然我把賬戶上的代幣轉給你,你給我現金?手續費按10個點。”
小宋思考了一下,說:“可以,不過你要等一下,我去店裏拿現金。”
店面不遠,就在這個停車場的另一個入口處。有一排面朝着機場的臨街商鋪,想必其中一間就是天天租車的門店。
小宋去店裏取現金了。
我再搞不清楚狀況也看明白秦嘉守是把他家這輛車給租出去了,機場附近,接送客戶需要撐場面的小老板,外地來的不差錢的游客,都需要這麽一臺低調奢華有內涵的豪車。
這輛車出租的行情不會差,但是——
哪個公子哥會把自己的座駕租出去啊!
見過白馬王子把白馬擱景區讓人拍照收費的嗎?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秦嘉守把小宋遞過來的一把紅票子收進包裏。愣了一會兒,我問他:“程小姐那裏怎麽辦?”
他不會忘了今天出來是幹嘛的吧。
秦嘉守說:“這個好辦,我另外再租一輛。小宋,給我找一輛日租金300塊以下的,高了不要。”
他從包裏抽出三張紅票子給小宋。
小宋為難地說:“秦先生,我們店裏最便宜的車型是寶驢6系,那也要338一天的,300塊……租不下來的。”
秦嘉守說:“那我找別家去租。”
他砍價的姿勢熟練極了,作勢就拉着我往外走。小宋舉着平板電腦追上來:“等等!300就300,內部折扣價!”
租給我們的寶驢6系是一臺頗有年代感的車,四四方方的,線條棱角分明,玻璃窗居然還是手搖的款式。車裏盡管整潔幹淨,但內飾都老舊了。
鼻端充斥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和剛開來那輛車裏淡淡的真皮味道大相徑庭。
我:“……”
這車連秦家用來買菜的車都不如。今天早上我剛在員工宿舍的門口看見采購往食堂後廚搬菜,停着的是一輛正牌寶馬6系。
就這樣去接程家的大小姐?
秦嘉守倒是泰然處之,照樣熟練地坐進副駕駛的位置,長手長腳的,膝蓋都快抵着儀表臺了,也沒說不舒服。他催促我道:“愣着幹什麽,快7點半了,還要去接程舒悅吃早飯。”
這次他幹脆地給了我程家的地址,是在城中湖邊上的別墅區。
我一邊開車一邊擔心:“這車進得去別墅區嗎?”
他篤定地說:“進得去,憑我的這張臉就夠了。”
彳亍口巴。
“你這一進一出,賺了多少錢?”我糾結了很久,終于忍不住問他。
“不多,就4000。”
“一天?”
“嚴格來說,不到一天。早上8點到晚上8點,12個小時。”他說。
寶驢在寬闊的馬路上一步三喘,我十分擔心,馬路邊上會不會突然冒出一個交警,把這輛在超期服役邊緣徘徊的破車拉去強制報廢。
“你家裏那麽有錢,為什麽還要把車子拿去出租?”我問。
秦嘉守沉默下來,臉色不太好看了。過一會兒他說:“家裏有錢,又不是我的錢。我名下所有財産和賬戶都被我媽管着,只要她願意,連app的會員都可以給我停掉。”
那我就懂了:“原來是存小金庫啊。”難怪要現金。
“我的秘密讓你知道了。”秦嘉守沒什麽表情地盯住我,“你會去告密嗎?”
我沒有立刻回答他,先整個回想了一下他這套騷操作。
他平時坐李韻的車一同進出,即使名下有車,也沒有理由開出秦家的宅子。好不容易可以借着和女孩子約會的理由,把車開出來挂到租車平臺,萬萬沒想到他媽臨時指派了一個保镖跟着。
這件事要成功瞞過李韻,要搞定兩個人,一個是程舒悅,一個是我。
我握着方向盤,沿着來路往回開:“我不說,程小姐回家也會跟她爸爸說的,人家受得了這個委屈?程總知道了,老板知道也只是早晚的事。”
“程舒悅?她不會。”秦嘉守把握十足地說。
“你怎麽敢确定?”
他說:“她的溫順刻在基因裏,很難拒絕別人的要求。我們這些人,從懂事起就被灌輸基因裏帶着哪些特質、應該具有什麽樣的品格。日複一日的,慢慢自己也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我想起昨天他千挑萬選的,最後選中她的理由就是因為程舒悅最“溫順”。這麽一想,程小姐有點慘。
“合着她就是個幫你打掩護的工具人呗。”我說。
“你要這麽想也可以。”
既然他有把握搞定程舒悅,剩下的問題就是我了。
我斟酌着說:“實話跟你講,這次老板讓我出來跟着你們,特意囑咐過我,大小問題都要回去跟她報告。給我發工資的是你媽媽,收人錢財,替人辦事,你這個情況我不可能不回去彙報。”
秦嘉守立即說:“我也可以給你發工資。那臺車的産生的租金二八分,怎麽樣?”
“你把我當成什麽人了?”我義正言辭地告訴他,“老伍在你媽媽身邊兢兢業業工作了三十多年,老板念着這個情分才把我招進來。我現在的工作表現,不僅是我個人的事,還關乎老伍的信譽。我是很有職業道德的,除非……”
“除非怎麽樣?”
“得加錢。”讨價還價,我也會,“起碼五五開。”
他冷冷地說:“你胃口不小。”
我一笑:“謝謝誇獎。你也不錯,這麽熟練,肯定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了,我猜,你小金庫裏的錢遠遠不止這些租金吧?你要想,那五成給我不僅是替你保這次的密,還保的是以前的所有秘密,劃算得很。考慮一下嘛。”
秦嘉守被我捏住了軟肋,頓時不說話了,似乎真的在認真考慮我的提議。
車子開進了市區。
“靠邊停下。”他突然說。
“快到了,差不多十分鐘就能到程小姐家的別墅區了。”我說。
“停一下,我有話要問你。”
早高峰要找個路邊能停靠的地方屬實不易。
剛把車停好,我就聽到秦嘉守說:“你不是伍叔的女兒。”
是個語氣肯定的陳述句。
我心裏一突,仍然照前幾次那樣開始車轱辘話:“的确不是,我是他外甥女。他姐姐,也就是我媽,在我六歲的時候就——”
“你也不是他的外甥女。”他打斷我的話,說,“我原本暫時還不想挑明,但是……”
他望着我,接下去說出來的話讓我大吃一驚。
“十五年前我就見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