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低碳生活
低碳生活
秦嘉守的臉果然是通行證,字面意義上的。一進別墅區的大門,道閘就自動開啓了,門崗的保安問都沒有上來問。
我擡頭看了一眼懸在道閘正上方的攝像頭。
“人臉識別?”我猜,“你提前把照片發給程家,讓他們錄入訪客信息了?”
“猜對了一半。”秦嘉守說,“只不過不是訪客,我也是這裏的業主。這裏離公司近,我媽以我的名字購置了一套,偶爾會過來住幾天。”
我:“……”
貧窮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她一年過來住的日子加起來不會超過7天。”他挺可惜地說,“我本來打算把這裏的房子短租給劇組拍戲——”
我對他想盡一切方法攢私房錢的行為評價道:“你這是掉錢眼裏了。”
“——中間人都幫我聯系好劇組了,開價50萬一個月,我思來想去還是太冒險,說不定哪天我媽就殺過來,或者她在大屏幕上看到自己家的卧室……最後還是沒有談成。”
我聽到50萬沒了心都抖了一下:“那是挺可惜的。”
車子沿着別墅區裏的路七拐八拐地開了5分鐘,離導航上的位置越來越近了。
“把車停在哪兒?”我又問了一遍。
時間是早上8:05,正是上班出門時間。要是程函剛好出來,碰見秦嘉守開着·這麽一輛跌份的車來接他的女兒,恐怕約會就沒有下次了。那我的加班費和外快都沒有了,好大一筆錢呢,我絕不能讓這種情況發生。
所以我覺得我們肯定要先把車停在哪個不起眼的角落,打電話把程舒悅叫出來。
秦嘉守卻說:“直接開到她們家大門口。”
“你不怕被程總發現你這車……”我輕輕敲着方向盤,“貍貓換太子?”
“程函平時不來這個家。”他毫無顧忌地說,“他跟程舒悅的媽媽早就離婚了。”
“我聽你話裏有話,‘這個家’?”我問,不過心裏已經猜了個八九不離十,“程總還有‘那個家’?”
他說:“程函有兩任太太,和第一個太太生了程舒悅,出軌秘書後就從這裏搬出去了。後來秘書上位成功,給他生了一兒一女,新家在城北,他多往這邊來幾次,就要鬧得雞犬不寧。”
“看不出來你還挺八卦。”
“我只是記住了程函平時零碎透露出來的信息,并綜合分析得出來的結論。”
我表示不信:“程函會跟你說自己出軌了?”
再渣的男人,在上司和未來上司的面前也不會提出軌這種事吧。
秦嘉守說:“他是沒有直說,不過跟我套近乎的時候說過他的兒子和我同歲,只比我小2個月,算一算時間,正是第一任太太剛懷上程舒悅的時候,這不是出軌是什麽?”
“既然這樣,原配夫人還能容許他對女兒的婚事指手畫腳?”
“我聽他抱怨過,程舒悅的母親沒有工作,離婚後喜歡天南海北地去旅行,也不大管孩子。他雇了幾個人來照顧程舒悅,母女倆的日常花銷、別墅的維護、家政人員的工資都要靠他開支。”秦嘉守嗤道,“嘴上說着抱怨,聽他那意思,就算離婚了還是他當家做主。”
父親出軌,母親不着家,後媽不待見,慘還是程舒悅最慘。
不過等我把車停在了程家的大門口,我立刻把以上感想吃了回去。
住市中心四層花園洋房、日常生活有專人服侍的人,哪裏輪得到住宿舍的我來可憐呢。
秦嘉守下車去按了門鈴,不一會兒程舒悅就下樓來了,穿過花園向我們款款走來。
看得出來程舒悅對這次約會很上心,全須全尾地化了一個妝,盛裝穿一身火紅的露肩吊頸長裙,紅得耀眼,把原本就欺霜賽雪的一身冷白皮膚襯得反光。手拿包小小一個,是H牌的,具體有多貴我不知道,不過李韻也有一個同款的,由此可見不會便宜。
她這一身,直接去頒獎晚會走紅毯都不會輸給別人。
這麽個大美人走到跟前,秦嘉守只上下打量了一眼,就問:“你沒帶水杯?”
程舒悅略帶迷惘地看着他:“什麽?”
“喝水的杯子。”秦嘉守說,像是怕她聽不懂似的,他從自己的包裏翻出一個保溫杯,晃了一下示意給她看。
程舒悅渾身上下能裝東西的地方只有手上拿着的那個小包,目測只能放一支手機、一支口紅。
只要視力沒有問題,就能看出她沒帶其他東西。于是秦嘉守一本正經地說:“溫室效應在過去20年間已經使海平面上升了30公分,全球3000個島嶼就此消失。再漲10公分,A城的衛星島也會有1/3沉入海底。低碳生活從我做起,我不習慣在外面買瓶裝的水和飲料,建議你也自己帶一個水杯。”
我暗暗發笑,誰知道他是真低碳還是摳門。
程舒悅被唬得一愣一愣的,猶豫着說:“那……我回去拿一下,等我一下喔。”
聲音溫溫軟軟,當真好脾氣。
不一會兒她就換了個大一點的水桶包出來,包帶沉甸甸地墜着,看來不僅聽話地自帶水杯,還帶了個大號的。
明明是秦嘉守事多,她卻對我們抱歉地颔首:“久等了。”
她是一個有教養的淑女。
看見我們開去接她的車子,她雖然露出了一點詫異的神色,但是什麽也沒說,提着裙子小心翼翼地坐進了車裏。
秦嘉守照樣坐在副駕,回過身對她說:“這車雖然舊了點,好在排放量小,對環境友好。”
他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我心想你真環保應該帶着人去坐地鐵。
程舒悅單純地點頭,說:“我理解的。”
我問:“接下來去哪?”
秦嘉守說:“去秋灣新區。”
秋灣新區我熟,那地方是新開發的高教園區,周邊消費不高,都是些學生喜歡的平價店。
秦嘉守昨天說要請程舒悅吃早餐,出發以前,我以為是請米其林星級餐廳的早餐;從程舒悅家出發的時候,我以為是去大學城附近的美食街吃特色小吃;等我把車開到了秋灣新區,才了解到他到底能摳門到什麽程度。
他居然讓我開進了一所大學的校園裏,吃·食·堂。
給程舒悅的理由還冠冕堂皇的:“你馬上要去上大學了,這是和私立高中完全不一樣的生活,帶你提前體驗一下,免得到時候被同學們笑話。”
程舒悅對此完全沒有意見,甚至還要感謝他:“謝謝你呀,考慮得真周到。”
秦嘉守面不改色地承了她的謝意,說:“應該的,我是過來人了。”
我真服了他的厚臉皮了。
幸好我們來得晚了一點,已經過了早餐的高峰時間,不然憑程舒悅的美貌和她一身走錯片場的行頭,很可能會引起一陣不小的騷動。那無疑會讓我的安保工作難度增加好多個等級。
這個學校的餐廳是自選式的,入口處拿了盤子,沿着餐臺一路挑選過去,統一在出口處結賬。
程舒悅小聲說:“這跟我們高中的自助餐差不多的呀。”
她選了一塊蛋糕,又拿了一碗小馄饨,佐餐小鹹菜拿了醬乳瓜、辣白菜、橄榄菜三種。走到擺着粢飯團的餐臺面前,她似乎是沒見過這種透明保鮮紙包着的廉價食物,低着頭好奇地看了半天,最後也把它收入盤中。走過生煎的餐臺,正趕上一鍋熱騰騰的生煎出爐,生煎師傅邊吆喝着邊把生煎往下鏟:“來——咯——剛出爐的生煎包,走過路過不要錯過~美女,要不要來幾個?”
于是程舒悅的盤子裏又多了五只生煎包。
我驚了,沒想到她胃口這麽好還能保持這麽纖細的身材。難道光吃不胖也是一項定制的能力?
秦嘉守倒是很淡定,對程舒悅說:“你選多少就要吃多少,不能剩下,這跟我們在高中的時候不一樣。”
她天真爛漫地說:“我看到價簽了,不貴呀,就算全都剩下也沒有多少錢,我的零花錢足夠。”
“你要去的大學對于剩飯是什麽規定我不太清楚,不過普遍都禁止浪費食物。舉個例子,我的大學會把浪費嚴重的學生公開通報,把他們的臉投在食堂入口處反複播放。”秦嘉守特意強調,“都是攝像頭抓拍的圖像,高清無P的。”
程舒悅愣了幾秒鐘就開始往回走,把她盤子裏的蛋糕、小馄饨、佐餐小菜、生煎包都一個個擺回原位。
最後她只要了一個粢飯團,打了一個免費的湯,共計花費5。
我們找了一個四人的位置坐下,秦嘉守和程舒悅坐了對位,我坐在程舒悅的邊上。
她對着粢飯團有點不知道怎麽下手的意思,戳來戳去企圖用筷子揭開外面的保鮮紙。我看不下去了,提示她說:“你直接用手撕掉就行了。”
程舒悅說了謝謝,小心翼翼地用手揭掉保鮮紙,然後開始用刀叉嘎吱嘎吱地切割粢飯團。
行……行吧,怎麽吃都是吃,她開心就好。
程舒悅把飯團吃出了牛排的架勢,用叉子小口小口地往嘴裏送。
秦嘉守看着她說:“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我暫時不打算找女朋友,是我媽催着我趕緊談一個。今天不是你程舒悅,也會是張舒悅、李舒悅。”
程舒悅切飯團的手停了下來。
“我想你也是差不多的情況,不是和我相親,也會被你爸爸逼着去和別人相親。”他繼續往下說,“我呢,有一個想法,你要是也煩你父親催你找結婚對象,我們可以名義上開始交往,出來約會各管各的,先把這個暑假應付過去了再說;你要是不願意騙你爸爸,那也行,回去直接說我們性格不合适,趕緊另尋目标。”
程舒悅霎時眼睛紅了,問:“你不喜歡我嗎?”
“我們沒有緣分,不是你的錯。”秦嘉守委婉地拒絕道。
她咬了一下嘴唇,小聲說:“可是我喜歡你。”
秦嘉守對她的這句話顯得有些意外,遲疑了一會兒說:“但是據我所知,你已經有了一個戀人,是你的同班同學,姓趙。”
程舒悅的叉子當一聲掉在盤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