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裏八鄉的俊後生

十裏八鄉的俊後生

有了老楊這個隊友,我演房托的底氣足了幾分。

沙盤轉一圈,樣板間轉一圈,四個人走走停停,不知不覺間已經11點了。Alex給秦嘉守發了消息,讓我們幾個先上去,分批吃盒飯。

打包好的盒飯整整齊齊地碼放在保溫箱裏。包裝盒倒是很精致,每個盒子上還系了一根絲帶,就是量太少了點,盒子打開一葷一素一小撮米飯。葷菜是香菇滑雞,雞肉三四粒,埋在香菇和生姜塊間;素菜是清炒西藍花,統共就七小朵,我數了,再沒有多的了。

這個量,估計只有胃口小的女生能吃飽。

秦嘉守愣了一下,問:“這就是包的盒飯?只有這點?”

Alex指了指另外一個沒打開的保溫箱:“米飯管夠。”

我心想不愧是免費的午飯,成本能壓就壓。

我們在會議室裏找了個角落坐下開始吃午飯。香菇滑雞重油重鹽,滿口都是調料味,也辨不出食材新不新鮮;西藍花煮過了頭,或許就是上一頓沒賣完複熱的,已經發黃了,軟塌塌的沒有絲毫口感可言。

這對于我這種經歷過困難時期的人根本不是難事,相比吃糠咽菜,這好歹是大米飯。老楊應該跟我很有共鳴,他也是那個年代過來的。他多要了一盒白米飯,把湯汁澆在上面,吃得很香。

秦嘉守雖然皺着眉,但也沒有多說什麽,機械地往口中送着食物。

程舒悅打開盒飯看了一眼,猶猶豫豫地夾起一朵西藍花送進口裏,咀嚼了半天咽不下去,最後拿了張紙巾,背轉身悄悄吐了出來。

秦嘉守看在眼裏,說:“你要是不習慣,還是早點回家吧,讓伍玖送你回去。”

程舒悅連着喝了幾口水,才說:“我沒有問題的,不用擔心我。”

話雖然這麽說,但是她一口都沒有繼續吃了,坐在一邊打開了手機上的外賣軟件。

等我們都吃得差不多了,程舒悅接了個電話,然後央我:“伍姐姐,我的外賣到了,你跟我去樓下拿一下。”

外賣小哥提着三大包沉甸甸的食物站在門口,包裝袋子上印着“得月軒”的logo。

我幫程舒悅提着上了樓,一樣樣取出來擺在會議桌上。有蟹粉豆腐,芝麻蝦球,蔥油鴉片魚,桂花糖藕,鮮榨果汁,黑松露牛肉炒飯,松茸菌菇湯……還有一些我叫不出來名堂的菜品,滿滿當當地鋪了一桌面。

老楊連聲啧啧,說:“得月軒挺貴的呀,我以前請重要的客人才去一回,小姑娘真舍得。”

“是嗎,我沒注意,就篩選了附近評價最高的餐廳。”程舒悅招呼我們一起吃,“一起來吃吧,我囑咐餐廳準備的六人份的。”

Alex一直往我們這邊看,眼睛都看直了,酸溜溜地說:“好家夥,敢情是大小姐來體驗生活了。你這一餐,一天白幹,還要倒貼不少錢啊。”

程舒悅揀了一份海鮮燴飯和一碗杏仁茶,送到Alex的桌上,說:“請你吃。”

Alex被美食堵上了嘴。

我和老楊蹭了光,不得不說貴有貴的道理,跟剛才那份廉價快餐天壤之別。

程舒悅吃了幾口,見秦嘉守遲遲沒有動筷子,問:“你怎麽不吃呀?是不合胃口嗎?怪我,剛才點菜的時候應該問你一聲。”

秦嘉守問:“這些你都能吃完嗎?”

“吃不完,沒有關系。”程舒悅說,“這裏又不是學校,不會有人來通報批評我們。”

秦嘉守神色複雜地看着她:“我讓你不要浪費食物,又不是因為怕被通報……下次別這樣了。”

他的聲音很嚴肅,又有點低沉。

程舒悅愣了一下,聲音有點怯怯的:“我知道了,這次吃不完打包帶回去。”

她把一碟芝麻蝦球推到秦嘉守面前:“你多少吃一點嘛。”

“不用了,我已經飽了。”秦嘉守站起身,“我先下去了,你們慢吃,吃完了來找我。”

他頓了一下,特意囑咐我:“待會兒你幫程舒悅一起收拾一下。”

我讓他放心:“這還用說。”

程大小姐怕是從小到大連抹布都沒有拿過。

程舒悅也不吃了,急忙放下碗筷追着秦嘉守下了樓,委屈的聲音隐隐約約地傳過來:“你不要生氣,我下回不會這樣了……”

剩下我跟老楊兩個人對着一桌子幾乎沒怎麽動的美味佳肴面面相觑。

主人都離開了,我們也不好意思繼續蹭吃蹭喝了。我開始打包食物,老楊幫着我把拆封過的餐具歸攏到一起,又幫忙擦桌子。

“這小姑娘跟你們不是一家人吧?”老楊邊幹活邊問。

“不是。”

“我就猜不是,她出手這麽闊氣,穿得也好,做派一看跟你們就不是一路人。”

我笑着問:“您看我們倆是哪路人?”

“你跟那個小夥子都是會過日子的人,像是一家出來的。”老楊說。

秦嘉守啊秦嘉守,你這個正牌豪門繼承人,摳門到被踢出富裕階層,淪落到跟保镖一個評價了。

我忍着笑,又問老楊:“那您覺得我跟他是什麽關系?”

“姐弟?”老楊猜。

我剛要否認,告訴他實情,忽然記起東家把她這個小兒子的身份捂得嚴嚴實實的,我就順着老楊的話說:“算是吧,表的。”

老楊一副“我果然猜中了”的得意表情。他每一條皺紋裏都是笑意,說:“你這個弟弟長得好,我年輕那時候啊,也是個俊俏後生,那時候也有不少小姑娘追着我跑……”

我說:“這話我信,就您那張照片上的樣貌,年輕的時候妥妥的包攬單位裏所有主持人工作啊。”

老楊紅光滿面地說:“你怎麽知道的?說起來那會兒工會每年都要搞詩朗誦、年終文藝彙演,甚至婦女節的歌唱比賽也拉我去當主持人,這個又不算加班的,每次都下班以後留下來義務彩排,我推了好幾次都推不掉……”

老楊沉浸在往日的榮光裏。

也難怪他得意,哪怕現在,到晨練的公園裏看一圈,他也是老頭中間的佼佼者。光是背不駝、頭不禿這兩點,就已經把大多數同齡人遠遠地甩在了身後。

我向Alex問清了茶水間的位置,把打包好的菜肴暫存在冰箱,跟老楊下樓去找秦嘉守和程舒悅。

他們好像已經把話說開了,程舒悅剛才那種委屈的小表情不見了,只是仍舊亦步亦趨地跟在秦嘉守身後,比我這個貼身保镖還要敬業。

我當然忘不了我們此趟出來的理由,是接程小姐出來約會的。

我自覺不能沒有眼力,落在他們倆後面幾米開外的位置,一口一個“楊老”把老楊也綁在我身邊,防止他不适時宜地湊過去當電燈泡。

我只用餘光時不時掃一下,确認雇主在我的安保範圍之內。

秦嘉守回過頭用眼神找我的時候,我正跟老楊聊得投機。他說他當初生的要是一個女兒,說不定長得就跟我差不多。

“女兒好哇,女兒貼心。哪像我那個小子,留學留着留着,就不回來了,在美麗國娶了個外國媳婦,生了個外國孫子。我想着說,孩子成家了,總該把媳婦孫子帶回來一起過日子了吧,沒成想,反倒把我老伴叫出去給他們帶孩子了。”

“沒叫上你一起出國?”

“叫了,那時候我老伴身體還沒出問題,我跟她一起出去的,在那兒待了十天,喔唷,吃的不習慣,睡也睡不好,出門散個步吧方圓幾裏地都見不到個活人,受不住了,我就一個人回來了。”老楊嘆氣,“我跟我老伴,從結婚起就沒分開過,老了老了還弄個兩地分居。”

這我可太有共鳴了,跟着老楊一起感嘆道:“都是為了孩子啊。”

老伍當年武校畢業進李家當保安,對李家小姐一見鐘情,暗戀得那叫一個卑微。本來我也懶得管他,他一個看大門的小保安,跟李小姐一個月都說不上一句話,過幾年自然就淡了。沒想到李韻後來嫁給秦義山,她家裏怕她遠嫁受委屈,從李家的後勤隊伍裏面挑選了司機、保镖、保姆和廚師一起陪嫁過去。

老伍當年資格還不太夠,但是保安隊裏比他資格老的幾位都已經拖家帶口了,寧願辭職也不願意來千裏之外的A城。

這個時候老伍站了出來,主動報了名。

我那個氣啊,好不容易種好的小白菜跟着豬跑了。氣得我兩天沒跟他說話。

老伍臨走前說:“不要挂念我,我每個月會寄錢回來。”

是錢的事情嗎?

啊?!

這孩子說的什麽話。

我留在嵩山,天天心神不寧,一會兒夢見他被秦家的傭人排擠,一會兒夢見他為了保護李小姐被車撞得血肉模糊。

後來我幹脆跟老徐告了辭,離開我待了好多年好多年的嵩山,背着我的日記本和百寶箱也追到A城安了家。只為了老伍萬一有個什麽事,還能有人幫他一把。

要不是為了老伍,我是絕不會到A城來的。房租又貴,方言又難懂,豆漿還是鹹的。

秦嘉守回過頭,皺眉看着我們:“你們在聊什麽?”

我正色說:“育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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