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真真假假

真真假假

等我們倆從售樓處往回走,路燈已經亮起來了。

老楊沒有坐在車裏,扶着路燈杆子,抻着個脖子不住往售樓處的方向張望。見我們出去,他連連問:“沒事吧?沒打起來吧?”

程舒悅從車上下來,看起來急得快哭了:“你們再不回來,我要打電話給我爸爸求助了。”

我忙安撫她:“放心,沒事,順利解決了。”

秦嘉守從口袋裏掏出早就準備好的兩張紙幣,遞給他們:“看吧,我就說,我有辦法讓他們吐出來。”

老楊接過錢,眼睛一亮:“喔唷,還真是的。你怎麽做到的?”

秦嘉守看我一眼,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地清了清嗓子,意思大概是讓我不要打擾他發揮。

我靜靜地看着他,看他能編出個什麽花來。

“我有個學長,畢業了在《1919》當新聞編導,我跟他說了這個事,他還挺感興趣的,說要帶同事來采訪。”秦嘉守開始自由創作了。

《1919》是本地一檔知名民生新聞欄目,每天19:19播出,雞毛蒜皮什麽奇葩新聞都播,因此收視率很高,時不時還沖上全國熱點新聞。

老楊果然知道,而且跟《1919》打過交道:“噢,那個《1919》啊,我以前打過節目組的熱線電話,他們有些新聞也不敢接的。秦氏集團這麽大一個背景,據說公關團隊厲害得很,在《1919》買了包年套餐,我想想打了也沒有用的。結果,他們居然敢來采訪嗎?”

秦嘉守被問到了,估計沒想到自家的公關部手伸得這麽長。他頓了一下,睜着眼睛繼續編瞎話:“我也不是真讓學長過來采訪,只是讓學長代表欄目組給Alex打了個電話,吓吓他。Alex一個臨時工,可能不知內情,也不經吓,為了省事,直接把錢給了。”

老楊恍然大悟地說:“原來如此,還是你有辦法。”

老楊對我們很是感激,回程的車上一直在碎碎念地道謝,說我們一家子都是好人,不僅讓他搭順風車,還替他要回了五十塊錢。

“小夥子,要不然你留個電話給我。”老楊在後排對秦嘉守說。

秦嘉守猶豫了。

老伍曾經跟我說過,李韻這樣的有錢人,私人手機號碼務必不要洩露給不相幹的人,以免引來不必要的麻煩。秦嘉守猶豫的點估計也在這裏。

“我知道很多兼職的消息,下次有好機會,我喊你們!”老楊這意思是想要報恩。他掏出他的手機,扶了扶老花鏡,打開通訊錄看着秦嘉守,等他報手機號。

即使從後視鏡裏,我也能看到老楊的老人機顯示屏字體十分碩大,待輸入的光标一閃一閃,跟它的主人一樣充滿期待地等着。

秦嘉守沉默了一會兒,接過老楊的老人機,低着頭把數字一個個輸進去。

老楊不知道,他存下的這個號碼,如果拿去黑市拍賣,足夠讓他幾年內都不用出來打工。

把老楊送到了地鐵站,車子繼續往市中心去。程舒悅小心翼翼地問:“晚上有安排了嗎?我知道有一家很好吃的意大利菜……”

“你中午剩下的飯菜還沒解決,你忘了?”秦嘉守不解風情地說,“待會兒你回家以後,讓你家阿姨把飯菜熱熱再吃。”

“那……你呢?”

“我送完你就回家。”

“哦……”程舒悅的情緒一下子低落下去。

我簡直要同情程小姐了,花季少女滿懷期待出來約會,結果踩着高跟鞋打了一天的工,晚上回去還要吃剩菜。

把程舒悅送回家以後,還要把秦嘉守自己的車換回來。還好租客已經把車還到了“天天租車”市區裏的網點,我們只需要去那裏提車。不然再來回開一趟機場,我要罷工了。

秦嘉守拿到了車子的全部租金,坐在副駕上,數了十六張壹佰元現金給我。

我分了錢心情大好,提前跟他串口供:“待會兒李總肯定要問我今天的情況,你希望我怎麽說?盡管吩咐。”

秦嘉守思索了一會兒,說:“ 你就跟她說,我帶程舒悅到大學食堂吃的早餐,然後在秋灣新區的新樓盤兼職了一天房托。”

我很詫異:“實話實說?”

“這些事告訴她,沒有關系,我媽早就知道我的脾氣。你要是虛構一些高消費的場所騙她,她反倒不信。至于出租這部車子,以及我和程舒悅的約定麽……你就不要提了。”秦嘉守的神色在夜色中看不分明,“虛虛實實,真真假假,才更加可信。”

18:45 pm。

我看了一眼時間,預計還有半個小時到濱海路1999號。

我覺得有點餓,推己及人,秦嘉守應該也餓了。我就問他:“小少爺,要通知小廚房提前準備晚餐嗎?”

“不用了,我去員工食堂随便吃點什麽。”

他倒是想親民,但是身份不一樣,關注點天然就不同。比如員工食堂開放時間,對他來說,沒趕上大鍋飯還能開小竈,我要是沒趕上員工餐,那就只能自己泡面啃餅幹。所以我進秦家第一天,什麽都往後稍稍,獨獨食堂開放時間記得門清。

我說:“你可能沒有留心過,員工食堂最晚開放到晚上7點。等你到家,飯菜早就收完了。”

“那就跟小廚房說,随便煮碗海鮮面,不,”他随即改口說,“要兩碗,我的那碗不要辣少放油,你的那份自己看着辦。”

難得他考慮到了我,我笑着說:“謝啦。”

我用語音喚醒電話,開了免提,撥通了小廚房的值班電話。

鈴聲響了十幾下才有人接起來。

我對電話那頭的人說:“小少爺晚上回家吃飯,半個小時候後到,你估摸一下時間,準備煮兩碗海鮮面,少油不要辣。”

值班廚師詫異了一下:“哎?小少爺晚上回來嗎?夫人本來說他晚餐在外面用……那你問問他,要出席家宴嗎,7點鐘才開始,我們這會兒都在準備呢。等他回來,還只上了幾道前菜。”

背景音叮叮當當的碗筷聲,嚓嚓的切菜聲,咚咚的剁肉聲,一副忙得不可開交的樣子。

難怪電話久久沒接。

秦嘉守沒等我轉達,就探過來直接問:“家宴?請的誰?”

廚師畢恭畢敬地說:“好像是您父親那邊的親戚,夫人指定的菜單是10個大人,3個孩子的份,小少爺。”

“我媽有說客人忌口什麽東西嗎?”

“有的,夫人說客人讨厭生姜和蔥。”

秦嘉守思索片刻,說:“我參加。不用等我,你們準時開席。”

“好的,我這邊多準備一套餐具。您還有什麽吩咐嗎?”

秦嘉守看我一眼,對着電話說:“海鮮面還是要一碗,待會兒送到伍玖的宿舍。”

“好的。”

挂了電話,我問他:“你怎麽改主意了?”

“父親那邊的親戚,不吃生姜和蔥……”秦嘉守說,“除了秦越山還能有誰?既然他讓我午餐沒有吃好,那這頓飯我也不能讓他吃痛快了。”

哇哦,一飯之仇。

我想起那個扣了我們五十塊、實際成本估計都不到10塊錢的盒飯我就生氣,真想親眼看看秦嘉守怎麽當場撕他的。

可惜我的權限只能開車把秦嘉守送到宴會廳門口,廳裏的安保工作是毛裘的職責,我沒有理由去看熱鬧。

小廚房給我送的海鮮面分量相當紮實,澆頭滿滿地蓋了半碗,還額外送了半只手掌大的清蒸梭子蟹,說是做澆頭剩下的,順手就一道煮了。

晚上宴會廳那邊果然有些騷動,只是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保安隊的工作群裏安靜如雞,想必沒有真出什麽大事,只是內院的同事們不方便在工作群裏八卦雇主家的消息。

果然10點多的時候,毛裘私下給我打了個電話。

“你今天跟小少爺去秋灣新區了?”

我邊啃梭子蟹,邊說:“對啊,怎麽了。”

“嘶——”毛裘在電話裏說,“今天家宴吃到一半,小少爺突然問秦越山為什麽第一季度房地産業務預算超支,秦越山就說人工漲啦物價高啦什麽的,說得有理有據的,小少爺就問他是不是親自管着成本這塊,秦越山拍着胸脯說公司裏每張打印紙的去向都了解得清清楚楚的。

“然後小少爺就拿了一張A4紙出來,問他‘那你認不認識這張紙’。秦越山臉都白啦,争辯說有人栽贓,這種表格随便誰都可以做。

“小少爺就說是他今天去現場當了一天兼職拿出來的。你們真去了啊?真幹了一天兼職?”

毛裘很八卦地問。

我說:“是啊,小少爺、程小姐和我給秦越山幹了一天的活,小少爺一分錢都沒賺到。”

“啧啧啧,難怪他生氣。”毛裘說。

我好奇後續的發展,催着他講下去:“後來呢?”

“秦越山講不出道理來,癱在椅子上,直喊高血壓心髒病犯了。老板趕緊讓我叫家庭醫生過來,醫生來了一測,120/80,好得很。秦越山的太太就說,這個家庭醫生算什麽東西,一點不權威,鬧着要去市第一醫院VIP診室看專家號。

“小少爺就說,家裏有直升機,正好市一樓頂也有停機坪,讓我們安排專機送秦越山過去。哎呀你那是沒看見,秦越山那個臉色白了又綠,綠了又紅,跟變色龍一樣,特別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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