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身份的合理解釋。
“嗯。”男人點了下頭,聲音低沉中帶着沙啞,有種說不出的味道,“你們喜歡稱我們為季右圖的人格,那估且就算是吧。”
簡流芳感覺自己似乎遇到了一個不那麽溫和有禮的人格,聯想到對方開車撞黑貓時的狠勁,頓時道了個歉:“不好意思,我說習慣了,并沒有惡意,很高興認識你,能知道你的名字嗎?”
男人低沉地輕笑了兩聲,道:“你可以叫我饕餮,不過你真的高興認識我?”
簡流芳在聽到“饕餮”兩字的時候,心裏就咯噔了一下,這種傳說中無所不吃的兇獸,有幾個人沒有聽說過?等到男人說完後半句話的時候,簡流芳渾身上下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季右圖的變态人格,吃人……
饕餮,啥都吃,最後把自己都吞了的兇殘存在的名字……
這聯系好像有點太明顯了!
簡流芳意識到自己上了賊船,飛身撲去開車門,未果,車門自然被鎖死了。他猛地又想起來,扭頭看向後窗外早就被甩得沒了蹤影的黑貓,顫着聲音問:“那個,又是誰?”他突然想起來在巷子裏時,黑貓那句未完的“你別怕,我不——”想要表達的意思了。
他不是那個吃人的變态!
男人,也就是饕餮心情似乎很好,又低笑了一聲,說:“你說那只自以為是的臭貓?當然是總想着抓我的警察了。不過,估計現在,已經被你氣死了吧。”
簡流芳無語,他差不多可以被自己蠢死了!
饕餮将汽車開得飛快,車窗外的景色飛快向後退去。
簡流芳跳車不成,腦中飛快地想着各種自救的辦法,嘴裏問道:“你要帶我去哪裏?”
饕餮心情愉快地開着車,回答道:“當然是……帶你去我的專屬廚房!作為主要食材,允許你給我參考意見,你覺得你怎麽煮比較好吃?紅燒、清蒸、油炸……還是炖湯?”
“我不好吃!皮厚肉糙!那些雞羊豬狗都比我好吃!”食材簡流芳瑟瑟發抖,自認豬狗不如了。
饕餮認真想了想,道:“既然這樣,那就剝皮炒了吧,你要相信我的廚藝!只可惜,你自己嘗不到了。”
簡流芳的目光四下亂飄,手頭一樣趁手的工具也沒有,看了一眼自己的爪子,大概撲上去也撓不死一只雞,更不用說變态了,擡頭,見不遠處的綠化隔離帶有一個巨大的石鑄花盆,裏面種着些五顏六色的小花,頓時一個大膽的想法沖上腦海,再也揮不下去。
簡流芳從來不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平時開車紅綠燈絕對遵守得一板一眼,而接下來他要幹的事,他這輩子都沒想過。
不過和剝皮清炒相比,這都不算什麽。
腦海中一切的想法都只在一瞬間完成。
汽車在無人的路上駛得飛快,簡流芳看準時機,在經過花盆的時候,猛地撲上去,一手撓饕餮的脖子,一手去搶方向盤,向着花盆的方向猛推——
砰!
高速行駛的速度造成巨大的撞擊,簡流芳被一股巨力彈撞在後座上,腦袋不知撞在哪裏,眼前一片發黑。
饕餮的生命力不是一般的頑強,被這巨大的一撞短暫的一頓,立即就回過神來,也是他太過輕視了簡流芳,不然簡流芳連反抗的機會也沒有。他低咒一聲,看了一眼冒煙的引擎蓋,車子是開不了了,駕駛座的車門已經被撞得變形,他踹了兩腳将門踹開。
簡流芳暈了幾秒恢複清醒,見饕餮已經在開他這邊的車門,試圖将他弄出去。他想也不想爬到另一邊,使勁去推車門。也許是因為撞擊,這次車門一下子被推開了,他跌跌撞撞地撲了出去,卻險險撞到一個人的腿。
擡頭,黑色的運動褲和白色的短袖包裹下,又是一張熟悉的臉。
但又不是饕餮,不是黑貓,更不是季美人他們中的任何一個。
“手給我!”
這個季右圖向他伸出了手。
☆、主人格
滴!滴!
滴!滴!滴!
滴!滴!
治療倉的警示燈時閃時滅,警報聲時響時斷。
治療室裏的醫護人員守着各自負責的機器,緊張地記錄着各種變化和數據,眼睛不敢多眨。兩個治療倉時不時出現狀況,考驗着醫護人員的敏感神經。
“沈醫生,治療者和患者的情況都十分不穩定,是否改變治療方案?”
“……再等等!”
沈醫生那一頭白發似乎愁得更白了一點,緊皺的雙眉與在隔離臺上焦急輕敲的手指,暴露了目前并不樂觀的治療進程。
“再等等!”
他喃喃自言着,期待着下一秒能出現奇跡。
*** ***
驚吓過度的簡流芳看着伸到面前的那只手,目光再一路爬到人家臉上,傻張着嘴懵了三秒,然後又猛地回頭,汽車的另一端,饕餮保持着彎腰拽車門的動作,那一雙眼睛同樣落在這個突然出現的“季右圖”身上。
這又是哪一個人格?神經病的世界太複雜,他一個正常人真的搞不懂!
簡流芳第一次見識到多重人格患者混亂的精神世界,有種世界觀都被刷新了的感覺,一時都忘記了眼前的危險。
“跟我走,別怕!”
後出現的人格對着簡流芳微笑了一下,伸手拉着他的手腕,将人從地上拉了起來。
絕命逃亡中,無限狼狽的簡流芳不由自主順着對方手上的力氣站了起來 ,腳下向前踉跄了兩步,差點一頭埋進對方的懷裏。
“小心。”
簡流芳呆呆地任由對方托住自己的腰,與對方的視線撞在一起,他突然間就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噗通噗通地響。
他想,作為精神體,還會有心跳這種生理反應嗎?
似乎因為出現了攪局者而太過驚訝的饕餮,同樣在呆愣了一下之後,松開手站直了身體,沖着他們的方向冷冷地笑了一聲。
簡流芳終于再次清醒過來,來自食物鏈上層物種發出的聲音,讓他如兔子般受驚地一抖,就差倆豎腦袋上的耳朵抖一抖。
奇怪地是,饕餮這個敢開着車四處亂撞的家夥,這次竟然站在那裏一動不動,沒有一點要攻擊的意思。
豺狼也會改吃素?
簡流芳多看了饕餮兩眼,還未想清楚這其中的蹊跷,一只手捂住了他的眼睛,他眼前一黑,清晰地感覺到那只手掌覆在臉上的感覺,修長的手指,柔軟的指腹,偏低的體溫,還有一種淡淡地,特別地幹淨的味道。
他的腦子裏突然傳給他一個荒謬的念頭,他願意被這只手掌一直捂着直到天荒地老。
ORZ,他得回去查查,和神經病在一起久了是不是會被傳染!
“可以了,暫時安全了。”
伴着話語聲落下,簡流芳眼前一亮,他眨眨眼,看清眼前。清天白日,太陽挂在半空,白色轎車和饕餮都不見了,前一刻他們還站在大馬路上,此時卻站在打理得十分用心地綠地小公園裏,腳下柔軟的草地告訴簡流芳,這一切都不是錯覺。
新出現的季右圖的人格就站在面前,簡流芳脫口問道:“你會瞬間移動?”
這個人格垂下眼,低聲道:“算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麽叫算是!
如果是平時,簡流芳肯定會這樣吐槽,但是面對這個人格,他卻一點也吐槽不起來,相反這麽簡潔的回答,讓他覺得對方好酷好有個性。
簡流芳意識到自己對對方的好感度超過了正常值之後,頓時感覺有點方。
新出現的人格似乎有些寡言,他站在那裏沒有走的意思,同樣也沒有說話的意思。簡流芳只能讓自己打破僵局,道:“多謝你剛才救了我,不知道你是誰?你叫什麽名字,可以告訴我嗎?”
随着問題,他的一雙眼睛直勾勾地又往人家身上去了,上上下下将人非禮了好幾遍,還嫌不夠,更不覺得自己的問題問得還不如小學生找人搭讪那水平。
這人有長長的眼睫毛,簡流芳發現之後,便盯着人家的眼睫毛看,眨眼時,那一顫一顫的樣子,勾得他心中發癢,特別想伸手摸一下。
“……”
簡流芳看到他的嘴唇抿了一下。
“季右圖。”
新人格終于平淡地說出三個字。
而這三個字在簡流芳耳朵裏簡直是一聲炸雷,他睜大眼眼驚訝地看向季右圖,眼前這個人的樣子清晰地落入眼中,他心底裏突然又升起一種了然,這個人就應該是季右圖。
一瞬間,簡流芳心底裏一些原本的不确定和不敢想,在這個人面前都被理清了一切脈絡。
為什麽在婚禮上,他會突然記起這個人。
為什麽突然記起這個人之後,他發現自己根本不愛黎嘉。
為什麽在知道了這個人的一切之後,還總是不能将那份好奇放下。
為什麽看到這個人的遺囑時,他會冒着不确定的危險進了他的精神世界。
這一切都說明了,不止季右圖愛他,他,也愛着季右圖!
“當年,是我先去招惹你的吧?”
簡流芳停頓了半晌緩存完畢後,突然說了這麽一句。他理清了自己的內心,發現自己不僅沒有難以接受自己愛一個同性的事實,相反還有種沾沾自喜,這個人愛着自己不能自拔,整整10年!嗯,有這種想法的他是個混蛋!
季右圖突然擡眼,犀利的目光似乎要将人刺穿,看着簡流芳的表情,然後又帶上了疑惑,說:“你的記憶……”
簡流芳搖頭:“還沒有恢複……你還沒有回答我,當年是我先去招惹你的吧?”
季右圖在他的逼視下,點頭應了一聲“是”,他眼中神色太過複雜,最終只是再次輕輕垂下眼睑,掩去一切。
簡流芳發現這個世界上還是自己最了解自己。
果然如此。
知道眼前這個人就是季右圖的第一眼,簡流芳就知道這個人就算自己死在沼澤裏,也不會冒一絲可能會把他拽下去的風險,而向他伸手求救。所以,就算他愛自己愛得發瘋,也絕不會主動拖着他一起走與世俗眼光相背的路。
在面對感情時,他們完全不是一樣的人。
季右圖果然緩過神後,第一件做的事就是勸他,他說:“這裏不安全,你快點出去。”
簡流芳突然笑了出來,大聲道:“季右圖,當年我應該是對你日久生情吧?恭喜你,這次我對你一見鐘情了!”有什麽比發現自己動心的時候,對方也同樣動心了更美妙的事情?
簡流芳說着,直接靠過去就上手勾了人家脖子,兩人的身高差剛好讓他微揚下巴,與對方來了個面對面。
季右圖呼吸一滞,渾身僵硬,勾住他脖子的仿佛不是深愛之人的手臂,而是食人花藤蔓。
一下子不知道所措的季右圖試圖掙脫脖子上的手臂,卻只換來更緊的糾纏,與身體的毫無間隙的親密接觸,他節節敗退,道:“流芳,你別這樣!現在不是胡鬧的時候,你現在的處境真的很危險,這裏雖然是我的精神世界,但是我控制不住……”
“控制不住就不要控制了!看你的樣子,以前我沒有睡過你吧?”簡流芳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突然變身混蛋小流氓,他可以發誓,在他有記憶的28年裏,他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耍過流-氓,只是看着季右圖“我愛你,但是我有苦衷,我們要保持距離”的神情,他就想狠狠撕開對方的面具……和衣服……
季右圖:“……”
簡流芳幹脆一不做二不休,耍了流-氓得不到真實好處不是他的風格,将臉湊了過去,壓低的聲音帶着絲暗啞:“吻我!”
那個“我”字拖着尾音,仿佛長了勾人的小勾子,一下一下撓着季右圖的自制力。
季右圖吸了好大一口氣,反手捉住簡流芳的手腕,将那只手一把從他的身上撕下來,他道:“別鬧!”
簡流芳簡直要懷疑自己的魅力和季右圖對他的感情。
“行!你不親自然有人願意親,我找別人去!”簡流芳出口威脅幼稚無比,卻又熟悉無比,似乎在什麽時候,這句話他說過無數次。
“……你真的還沒有恢複記憶?”
季右圖低喃,在簡流芳的怒視中,握着對方的手腕又将人拉了回來,一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偏首吻了上去。
簡流芳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唇角相觸的一瞬間,身體裏似乎有電流蹿過,他着了魔般貼上去,加深這個吻,換來對方更加熱切而又溫柔地回應……
片刻後,兩人氣喘籲籲地分開。
“好了,暫時先放過你!”簡流芳的舌尖舔過自己的唇角,将上面殘留的兩人的痕跡卷入口中。“如果不是治療倉外還有一堆人圍着,我不介意我們的第一次是在精神世界完成的。”
身體的反應最是明顯不過,簡流芳這一刻才發現自己和旁的男人沒有任何不同,愛你就想睡你,這是刻進骨子裏的本能。
季右圖不是被一個吻就能搞定的小媳婦,相反,他比簡流芳年長兩歲,更高、更壯,也經歷得更多,他平複了呼吸,道:“流芳,我們需要好好談談。”
簡流芳某一方面滿足之後,又變得很好說話,道:“好啊,你想談什麽?”
季右圖腳下踱了兩步,直奔主題地道:“你大概不記得了,我們十年前已經分手了。”
☆、再次動心
如果說前一刻,簡流芳還在心裏如何表揚自己英明神武,早在十年前就将十年後他會一見鐘情的對象拿下了,那麽現在他就一百倍于剛才的心情,想穿越回去,把那個答應分手的自己打成豬頭!
這麽拖十年後的自己的後腿有意思嗎!
“不可能,我不會答應分手!你不要欺負我失憶!”簡流芳仗着失憶擺明想耍賴道。
“分手是你提的。”季右圖輕輕一擊直中要害。
“……”簡流芳發現失憶也救不了他了。
“所以,你根本沒有必要,也沒有任何理由冒着危險來救我。”季右圖的聲音平淡,仿佛需要被救的人壓根不是他,将要面對死亡的人也不是他,“那份遺囑也不是我留的,只是其他人格的作品。”
簡流芳仿佛腦袋上有一把榔頭,一下一下地打他,直到把他打擊得全埋進了土裏,眼前一片黑。
他只看出來一件事,季右圖一點也不想和他扯上關系。但是,他會就這麽如季右圖的願嗎?答案當然是,不!追老婆當然要死皮賴臉!
“不管那份遺囑是哪個人格留的,我只知道只要你死了,我就能平白得到一大筆錢,而我沒有平白占人便宜的愛好,更不喜歡等着一個活人死了占他的便宜,所以,我還是要救你,讓你好好活着,我家的小公司還要靠季氏活下去。”
季右圖怒道:“醫生已經放棄治療了,說治不好,你什麽也不懂的人,會治什麽?怎麽就這麽不聽話,你以為這是在玩網游嗎?趕緊從這裏出去!”
“心病還要心藥醫,做外科手術我是不會,但精神治療法,我比那些連你的精神世界都進不來的醫生更适合,你不讓我試試怎麽就知道不行了?”簡流芳據理力争,“再說你不要我救你是你的想法,我要救你是我的事情,我們各做各的互不相幹!除非你現在就醒過來,去把遺囑改了!”
簡流芳暗自為自己的機智得意,沈醫生說了,季右圖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昏迷不醒,要是能醒過來,他就不相信傾盡季家的財力還救不了人,到時候他的目的不同樣達到了?
季右圖大概也沒有想到,過了十年再見,簡流芳此人的臉皮竟然能厚到如此程度,與當年簡直不是同一個人。
以一種看待熟悉的陌生人的眼神,季右圖皺眉看着簡流芳。
簡流芳挑眉,嘴角露出笑意,以平時照鏡子時最完美的姿态迎接對方的打量,恨不得因為這一眼,能将對方勾得五迷三道,他說什麽都點頭稱是。
季右圖的視線果然滞了一下,在簡流芳身上流連,最終落在他因為之前的吻而紅潤異常的嘴唇上。
“十年前你任性,我可以原諒你是因為你年紀還小,現在你都快30歲了,為什麽做事情還是學不會考慮後果?蝼蟻尚且偷生,如果能活下去,我為什麽要選擇去死?你有沒有想過,這其中是為什麽?”
此刻,滿腦子都是美色與馬賽克的簡流芳,終于收起了自己的孔雀尾巴,他臉上的笑容僵住。
季右圖面無表情地繼續道:“你已經見過了饕餮,他不是這些人格裏最可怕的,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把我弄醒,這些人格占了我的身體,會發生什麽事嗎?”
饕餮吃人!
還有更可怕的人格!
簡流芳确實沒有想過,如果季右圖醒過來,卻是被別的人格控制了身體,會發生些什麽事情!不,也許他之前是有想過的,但是一見到季右圖主人格的此刻,他已經全部抛到了腦後,現在季右圖在他心裏才是最重要的。
不過他之前的确将季右圖身體裏的人格看得太無害,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玉笛公子,都是季美人,如果那些負面的人格出現在現實生活裏,那後果真是不堪設想。所以,要救季右圖,他必須要想辦法先解決那些危險的人格。
簡流芳突然想起一些事,道:“你昏迷之前是怎麽阻止這些人格出來鬧事的?”
季右圖搖頭:“以前這些人格并沒有現在這麽強,能出現的時間也很短,他們變強不受我控制後就在不久之前,照現在的情況發展下去,我很快就會被他們取代,所以,必須要在真正出事前,把他們都解決掉,可惜我和沈醫生想盡了辦法也沒有一點效果,我現在能做到的,只有把他們一起困在精神世界裏出不去,這已經是最好的辦法,把我的身體殺掉,這些人格自然也就死了。”
所以季右圖給自己留了昏迷三個月後沒有醒過來,便放棄治療的遺囑。
簡流芳終于弄明白了季右圖給自己最後三個月時間自救的無奈之舉,但是明白是一回事,他絕對不同意他的做法,以前是不願意,現在是不舍得。
簡流芳不死心地皺眉,“那就找原因,這些人格變強總有原因吧?”
“原因就是,我愛你。”季右圖的表白來得突然,并且冷淡,“積極樂觀的情緒,對治療有幫助,同理,黑暗負面的情緒會增長負面人格的能力。那些人格變強的時間,正好是知道你的婚禮後。”
在不知不覺中捅了人家一刀的簡流芳還能說什麽呢,想高興總覺得這時機太不對。
簡流芳有種被捉奸在床的心虛,“我的婚禮已經取消了,你的心情有沒有好一點?”
“取消了?”季右圖本就沒有舒展的眉心皺得更緊了,他在簡流芳的婚禮前陷入昏迷,一直未醒,他還真不知道簡流芳的婚禮在最後一刻沒有成功,後來簡流芳更是悔婚了,“為什麽?”
“對,婚禮取消了,因為我在最後一刻發現自己根本不愛她。”簡流芳說得滿臉讨好,“我和黎嘉的婚約也取消了,所以,我現在是單身。”
季右圖愣住。
簡流芳等了一會兒,見他沒有反應,便問道:“這樣子你有沒有心情好一點?有沒有覺得法力大增,要千秋萬代,一統江湖?”在他面前簡流芳總是忍不住智商要下線。
“如果這麽簡單,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這種病了。”季右圖好像還沒有完全回過神,“無論說什麽都沒用,你必須出去。那個留下遺書的人格,就是想引你到我的精神世界,然後殺了你。借着你死亡的打擊,然後徹底殺了我,取代我。”
簡流芳再次被表白,心中忍不住沾沾自喜,嘴唇的弧度怎麽也按不平:“我有這麽重要嗎?”
季右圖反而沒有一點表白之人該有的情緒:“這是我的錯,這麽多年都沒有從感情裏走出來,我并不想你有這麽重要。”他頓了一下,又加了一句,“我們已經分手了。”
簡流芳被反複喂糖後塞玻璃渣,有些惱羞成怒道:“分手分手!你這麽想和我劃開距離,那你剛才為什麽還要聽我的話吻我?”害得他的小心髒還小鹿亂撞,以為自己要當一次騎士,駕着五彩祥雲從天而降救了自己的“公主”從此過上幸福美滿的生活。
季右圖面無表情:“你說了那樣的話,如果我不吻你,那些負面能量就會成為那個人格的助力,我現在不能憤怒,生氣,嫉妒……”
“既然這樣,我直接把你睡了不就行了!”簡流芳的怒氣還沒消下去,“你心情一好不就什麽問題都沒有了!”
“……”季右圖嘆了一口氣,語氣終于柔和下來,不再那麽冷冷地拒人于千裏之外,“既然你已經忘了,為什麽還要想起來?你當初的決定才是正确的選擇,已經走上了康莊大道,為什麽還要回來走滿是荊棘的小道?”
“當年分手真的是我提的?”簡流芳也冷靜下來,見季右圖點頭,沉默了一下,又問,“那我出國也是自願的,不是被我爸媽逼着送出去的?”
季右圖看着他,最終還是點了下頭。
簡流芳眨了眨眼,在原地來回走了幾步,才又回到季右圖面前,道:“如果我以前不認識你,就算我現在對你一見鐘情,在知道了接下來要面對的危險後,我肯定會一走了之,就像在我沒想起你之前,知道你愛我這麽多年,我一樣選擇不願冒着危險救你一樣,我就是這麽自私的人,什麽事情都是先從自己考慮,這樣看來,你和我分手其實對你是一件好事,你對待感情這麽認真的人,值得更好的人同樣對你。但是,我再次遇到你,再次對你動心,那就算天注定你要倒黴了,我不會放過你的!你最好做好心理準備,以後我會纏死你,所以,現在我們來想想接下來要怎麽辦吧!”
也許是簡流芳說得太過認真篤定,季右圖定定地看着他,仿佛一無失去了拒絕的理由,輕聲道:“為什麽?”
簡流芳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道:“做人不能渣兩次。”
大概也是看出季右圖的松動,他又道:“反正你自己定的三月之期也還沒到,我們先試試看能不能解決這些人格,如果實在不行,我再出去也不晚,你說呢?”
季右圖張了張嘴,幾次到了嘴邊的“不”又被咽了回去。這個他日思夜想,又不敢多想的人,就站在面前,說對自己動了心,他花了多大的決心才能讓自己不上前擁抱他,親吻他,把他推開!如果注定最後,他要死,那是不是奢侈地短暫擁有,就當這是上天給他的唯一的幸運的禮物?
☆、對策
“好。”季右圖終是點下了頭,“不過,只能嘗試一次,如果不成功,你馬上出去,再也不能嘗試第二次,要是你做不到,就讓我不得好死。”對待這個任性妄為的人,他竟然只能以自己為威脅賭在他心裏的重要性。
簡流芳本該高興他同意,只是聽到他後面的“只是”頓時又郁悶了,季右圖似乎也太了解他了,知道就算他不同意自己留下,也會自作主張留下來,現在放在明面上一說,他以後想耍賴也不行了。
季右圖還在等着他的答案,用眼神催着他。簡流芳只能被逼着點了頭,“我答應你。”
季右圖終于滿意了。
“我們現在去哪?”簡流芳的郁悶不過幾秒鐘,注意力馬上又被轉移了,“剛才我的提議怎麽樣?有沒有可行性?”
季右圖頓了一下才想起來,剛才的“提議”內容是什麽,如果不是他的性子已經被磨練得沉穩如山,此時真恨不得上去一巴掌把這個滿腦子胡思亂想的人拍醒。
“早知道,十年前就不該讓你出國!”國外的風氣太開放了。
似乎想到了什麽,季右圖的臉色頓時不太好看。
簡流芳沒想到自己随口想占點便宜,卻是挖了個坑把自己給埋了進去,趕緊解釋:“你才是在在想什麽!我可是身心純潔的大好青年,到28歲還是個處男,這年頭哪裏去找,說出來都丢人!倒是你,堂堂季氏集團的董事長,年輕的高富帥,你身邊肯定有數不完的美人環繞,肯定純潔不到哪裏去!”說到最後,簡流芳不由心裏覺得酸酸的,拿眼去瞥人家,等着人家解釋。
結果,季右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簡流芳差點炸毛,“嗯”是什麽鬼!不缺美人環繞,還是已經不純潔了!
想問又顯得自己太在意太做作,簡流芳硬生生把自己憋出了內傷。季右圖板着的臉上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愉快地揚起了嘴角,他怎麽可能會有別人,這麽多年,他的眼裏看得見一個男人,他的身體也只能接受一個男人,就叫簡流芳。
季右圖回到原來的話題,道:“你先前的提議除了讓你占點便宜,并沒有可行性。”
“怎麽就我占便宜了,說得你好像沒占便宜一樣。”簡流芳表示不服,“而且怎麽沒有可行性了,你的負面情緒能增長負面人格的力量,那你保持心情愉快難道不會消弱他們的力量?”
“當然不能,你要記着一點,人格的形成就像我們的成長,我們需要的是時間,而他們需要的是我的負面紊亂情緒,同樣是成長,就同樣不可逆,良好的情緒只能壓制他們,切斷他們成長的能量。醫學上所說的,所有的治療,有了良好的情緒去配合的效果才會更好,就是這個道理。”季右圖的餘光掃到一角的動靜,“多重人格因我而起,但每一個人格都有自己的個性和獨立的思考,在我們想辦法消滅他們的時候,他們也會想盡辦法活下去,流芳,這是一場生死之争,不是游戲。”
生死之争!
簡流芳心中震了一下,他之前真的沒有想那麽多。
之前季右圖掃到的那一角動靜又靠近了些許,簡流芳終于也注意到了那個方向,他一轉頭,剛才那種沉重的心情頓時一掃而空——
随便一件破洞T恤和牛仔褲,瘦高、嚴肅臉的“季右圖”,和公主裙、長卷發,打着把花洋傘的“季右圖”,兩個人就站在不遠處。
加上面前的這一個,簡流芳有種參觀機器人制作流水線和玩換裝游戲的感覺,同樣的模子,搭配不同的表情和衣着,就變成不同的人。簡流芳暗戳戳地想,不知道會不會有那種情趣類的版本……但一想到剛才季右圖的“生死之争”,又默默将這個想法按了下來,以後季右圖的病治好了,說不定他還有可能見到這個想法的現實版。
“流芳哥哥……”季美人見雙方打了個照面,小心地靠過來,盡量遠地避開季右圖那一邊,因為有季右圖這個主人格在,她說話的聲音也小了很多,輕輕道,“你有沒有受傷?對不起,都是因為我沒用,才害你遇到危險,都怪我沒有保護好你。”
因為有饕餮的對比,簡流芳現在對季美人的觀感還是很好的,對她“傾國傾城”的外貌認可度的進度條都過了半,差一點就要滿60分及格了。
“我沒事,也沒受傷,別擔心。”季美人那小心翼翼的樣子,簡流芳看着都有點心疼她,視線不小心掃過季美人的脖子,發現隐在少女洋裝高高的蕾絲花邊領子下,有一點淤青的痕跡,想起之前被饕餮追,季美人與他分開後,饕餮有一段時間并沒有跟在他身後……
他一把扯過季美人的胳膊,拉下領子,果然不是他看錯了。那幾圈環在脖子上的淤痕深到發紫,看樣子應該是被人用手硬生生掐出來的,“你沒事吧?誰掐的你?饕餮?”
“流芳哥哥,我沒事的……”
簡流芳一急抓着季美人的手力氣不由大了兩分,季美人頓時哼了一聲,簡流芳趕緊放開手,卷起她的袖子,季美人縮手想躲,被他瞪了一眼才乖乖不動。季美人的手臂上果然也是一大片的淤青,簡流芳一股子怒氣直沖頭頂,季美人這樣子沒死在饕餮手裏簡直是她命大。
“傷成這樣,怎麽會沒事!還有沒有哪裏受傷了?”簡流芳其實面對真心對待自己的人怎麽也做不到冷酷無情,“你這傷怎麽辦?這裏不是現實世界,去醫療治療有用嗎?對了,這裏不是精神世界嗎?應該不會受傷啊?”
“不是的,流芳哥哥,這裏是精神世界,一切以主觀為原則,我們包括你是真實存在的精神體,如果真心要傷人,就會造成傷害,但如果只是假裝,那你看到的就會只是幻覺。”季美人怕自己說得不明白,又舉了個例子解釋,“像上次你的脖子扭傷,我并沒有真的想要你受傷,所以你就沒有受到傷害。但如果有人存心要攻擊,傷害就會真的造成,就像我們遇到饕餮。”
簡流芳點頭,對精神世界的法則又了解了一些。他就說,為什麽他面對饕餮的時候,他自我催眠精神世界不會受傷所以不用害怕這點怎麽會不成功,原來他的第六感比他早一步判斷出了危險。
簡流芳突然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