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滴答滴答

第26章 滴答滴答

她伸出匕首,把這東西拽了出來。

是一個巨大的毛絨熊,有一雙漂亮的黑塑料扣眼睛,沉甸甸的,硬邦邦的,被匕首刺過的地方,流出一股腥臭的血。

她把毛絨熊扔在地上,看看自己的鞋子,又看看毛絨熊。

不能去斷案,不能去搞清楚發生了什麽,她默念着,放棄了睡覺的打算。

毛絨熊就那麽躺在地上,不停地往外流血。

“精神值76,精神值76……”

過了一會兒:“精神值75,精神值75……”

向晨曦覺得不可思議,這種毛絨熊怎麽光看着就能讓她的精神值跌落這麽多?這有什麽新奇的?

她站在地上從毛絨熊懷裏抽走自己的鞋,翻過熊後背,弄拉鏈費了一些功夫,因為脊椎骨和拉鏈融為一體,她拉開拉鏈就像從中剖開人的脊椎一樣,然後她放棄,從胳膊上刺開毛茸茸的外皮,露出人灰青色的胳膊,從腿上割開,露出兩只腳。

這種案例很常見,把人的屍體塞在各種匪夷所思的地方,而這只熊光着腳,何染又把其他的鞋拿走了,所以這只熊找到了她的鞋。

這麽推斷雖然粗暴,但一般都能對上百分之八十。

哨所裏可能有一個員工被殺死了,封存在了熊裏面,或者他想要逃走所以穿鞋,或者他喜歡鞋子……她可不願意去細想。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這個房間不止一個污染物,床底的這個可能是受害者,加害者自己看不到,正穿着鞋逼近,受害者因為害怕所以蜷縮在熊玩偶裏。

這都不重要!向晨曦看了看自己的鞋,把它抱在懷裏,按了下腕表,過了會兒又按了下,确認自己精神值沒有因為鞋受影響,把它穿上。

精神值之外,腕表還顯示污染濃度10%,這讓她很費解。

同樣是10%,有的10%就悄無聲息地把她的精神值打下去了?

是自己太失去警惕了,不該睡這一覺的。

站起來,她忽然想到自己應該去對何染提出警告,說起來,在哪裏睡不是睡,她應該趁此機會在一樓和何染一起喝咖啡聊天才對——不不不,不應該喝咖啡,陌生的食物來源不能吃,她是怎麽了,滿腦子都是些優柔寡斷生活氣息很足的念頭,她是軍人!

脫鞋關燈,毫無警惕地睡覺,困了下去喝咖啡——不不不。

向晨曦覺得自己可能是開了一天車太累了,晃動腦袋的時候都能聽到滴答滴答的水聲。

滴答滴答的水聲?她凝神細聽,這聲音像是從天花板來的,也像是從牆壁中傳出來的。

她開門出去,決定還是去亮着的一樓坐着。

但剛一開門,她就意識到不好。

走廊另一頭,緊挨着何染房間的那扇門開了,門前的光中,立着長長的一個影子,影子被一個身材中等的男人踩着,他左手拿着一本濕溻溻的書,正在往下滴血,右手拿着螺絲刀。

她看着男人,下意識地回頭開門鑽進室內,回身關門的一剎那,砰——

男人撞在了她的門上。

向晨曦的速度已經相當驚人,但男人是以什麽速度,在一瞬間從走廊另一頭到這一頭?

軍人的本性讓她即便隔着門板也沒有背過身子,誰知道男人手裏有沒有利器能一瞬間紮穿門板?

第一時間退後幾步,拖過椅子,繞過地上的屍體熊,用椅子頂住門背,拔出槍。

然後,她回手從抽屜中扯出一件背心,慢慢往後拖椅子。

不知道是風,還是有人推動,門緩緩拉開一條縫。

向晨曦甩出背心,背心遮住對方視線的一瞬間她就要開槍。

但這個男人一動不動,任由背心摔在自己頭上,然後慢慢地滑落下來。

男人一身深藍色工服,看起來不是研究員,手上滴滴答答地流着血,離近了看,似乎是被血浸透了的工作日志。血是從手腕上流下來的,手腕上有一個深深的洞,她粗粗一看,竟然像是另一只手的螺絲刀紮穿的。

在污染區域內不能随便開槍,容易驚動一些其他的東西,她剛剛也着急了。

畢竟預期這是個平和無害的哨所,進來之後精神值直接到了她自己定的安全值之下,而且完全沒弄清楚原因。一向自信的向晨曦有點慌亂。

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麽,男人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她,皮笑肉不笑地朝她打招呼:“你好,我是機械員趙辛衍。”

“你好。”此時此刻,要順着對方的邏輯得知更多信息。

“我該把表修好……你能把表給我嗎?”

這個叫“趙心眼”的男人擠出一個看起來很和善的微笑,指了指自己的手:“我在忙……幫我個忙好嗎?”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你知道表在哪兒,”男人皺起眉頭,看起來正在擔憂什麽,“十二點了,我們需要看時間,表不準了……如果表一直是十二點,我們都會瘋掉……”

向晨曦想起一樓的那個表,算來也不是難事,一樓也只是有何染嘛。

趙辛衍似乎是知道她心裏的嘀咕,輕輕舉起自己血窟窿的左手,血順着胳膊流到手肘,把工服染成一團黑:“只有我能幫你,如果你不幫我,我就告訴何染,你在這兒。”

向晨曦心裏警鈴大作。

什麽意思?告訴何染?

她無論如何也不能去想何染是污染物的可能,但只要稍微冷靜下來,她終于把那個被排除的可能拎了回來。

但是何染看起來是正常的,面前這個,怎麽看都不正常。

是挑撥離間型的污染,一般出現在隊伍行動中,它們會冒充你的隊友,或者幹脆一點用一些證據在你心裏埋下懷疑隊友的種子。

“何染知道我在這兒。”她說。

趙辛衍像是聽到了什麽怪話似的,瞪大眼睛:“怎麽會呢?你不是很怕她嗎?你為什麽會把自己的地方告訴她?”

這個趙心眼把自己認成了誰?是誰在害怕何染?

也就是說,曾經有過一個人,非常害怕何染,躲了起來,被趙心眼利用了這份恐懼脅迫着辦事,其中就包括找到這個表——比起趙心眼這副尊容,何染要更可怕?

她索性扮演了下去:“我幫你找表,你別告訴她。”

趙辛衍臉上露出微笑:“來我房間找我。”

她努力從趙辛衍臉上品出一些猥瑣的暧昧的難以言喻的氣息,但并沒有,趙辛衍似乎是堂堂正正地對她說過來找他,全無雜念似的。

一提到“來我房間”,她很容易想到一些因性侵而産生的污染,但直覺告訴她,這個趙心眼雖然有點可怕,但臉上沒有那種意味。

那是什麽?

趙辛衍仍然死死看着她,為了避免意外,她也死死看着對方。

目不轉睛,後退着,拉開距離。

後退,到達樓梯間,轉過彎,趙辛衍消失在視線內,她試探着轉過身,對方沒有追上來。

十二點,這個時間點讓她有些在意,一樓的鐘表指向十二點,這意味着什麽?何染到底是不是污染物?

按下腕表,污染程度非常平穩地停留在10%,精神值74,時間是晚上十二點。

一樓的燈滅了,何染似乎不在。可能是回去休息了。

向晨曦懊惱,她一進入哨所,就沒來由地降低警惕,竟然任由自己睡死過去,沒有聽到外面的動靜。

打開手電,一晃就晃到了牆上的挂鐘,一長一短重合在12,她站在換衣凳上踮腳可以夠到。

就在她打算去搬凳子的時候,身後忽然出現非常緩慢的腳步聲。

腳步聲很輕。她剛進來的時候本來應該直接觀察一下何染的步态,但她疏忽了,現在也無法辨別黑暗中的腳步聲是不是來自那個女人。

現在向晨曦意識到了,自進入哨所以來,自己的戒備就莫名地消失了,生活習慣也被無形地扭轉到了最放松的模式,就像是困了的人做事總是會遺漏一些重要的細節,這裏讓她的大腦倦懶了不少,仿佛這裏就只是個正常的哨所似的。

她心中猛地一驚,這個哨所在無形地施加給她一個觀念,這裏的一切,哪怕有點污染,都是正常的。

何染有問題。

黑暗中,她也不願意和任何東西迎面碰上,更不想與看起來無害的何染撞上,誰知道自己還會不會在說幾句話之後就莫名其妙地掉出去近二十個精神值。

身形一晃,她側身貼在牆上,忽然看見男更衣室的門開着。

何染無論從外形還是聲音都應該是女性才對,不應該進男更衣室。

一邊思考着接下來的對策,一邊開門鑽了進去。

一進門看見一面長方形鏡子,上半截從正中被鑿開了,蛛網狀裂開,下半截還算完好。

任何污染區域出現鏡子都不是好現象,她看見床上有一張毯子,立即扯起來蓋住鏡子。

在那一瞬間,腳步聲在身後響起,就在門外。

她一閃身,鑽進了床底。

鑽進來才發現,這所謂的床只不過是寬一點的長凳,裏面極其狹窄。

并且還有一個人。

她的匕首已經頂到了那人的嘴邊,那人兩只手緊緊捂着嘴巴,從指縫中擠出聲音極輕極輕的一句:“別出聲……”

咚,有人開門。

床底的人聲音極其輕:“小心何染,她瘋了。”

門開了,兩只室內鞋一左一右走進來,她看見白色棉襪和腳的尺碼,基本确認了,是何染走進來。

何染為什麽不開燈,走進男更衣室?

兩只腳停頓了一下,甚至沒有靠近長凳就轉了過去,走出去了。

床底那個人呼出一口氣:“快逃,其他人都死了,只剩我們三個了,她會把我們都殺死的。”

“你們三個?”一個技巧,要時刻警惕污染物的語言,很容易被歸類。

“何染會把我們殺死的,你快逃。”

床底的人是個梳着兩個辮子的姑娘,看起來也無比正常,拽着她的胳膊,奮力地将她往外推。

耳朵裏播報聲輕微地提醒了下:精神值73

眼前這個人也……還好?向晨曦仍然用匕首指着對方,對方的話還沒到摧毀精神的呓語的程度,她決定聽一聽。

外面是黑夜,她不可能離開哨所。在哨所被污染到哪怕精神值20都有救,但是在荒野,她可能會直接變成異獸糞便。

她決定相信上一個補給員的情報,這個哨所只有一個人了,何染是不是污染物她要打一個問號,但眼前這個,一定是。

除了趙辛衍,她确實沒感覺出這個哨所有什麽強烈的攻擊性,包括那個毛絨熊也是,它似乎只是蜷縮在床底,悲傷地把自己封在了玩偶中。

讓自己精神值跌落的,似乎是黑暗中的,別的東西。

眼前這個女孩算是危害比較小。

畢竟她的精神值仍然平穩,如果可以,她想在這兒盡量多熬一點時間,熬過天亮立即就走。經受過專業訓練的她,在精神值跌落到10以下之前,很難輕易被對方同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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