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畫像◎

加斯圖斯應該一直和其他人魚保持着交流狀态, 是在說過去的事嗎?奧黛塔在他懷中,能感覺到他的情緒起伏,但她什麽也聽不見。

奧黛塔非常、非常、非常, 不喜歡這種被排斥在外的感覺。

雖然加斯圖斯一直緊緊抱着她, 還會時不時低頭觀察她的狀态和心情, 但她還是不滿意。

“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麽?”奧黛塔強行把加斯圖斯的注意力拉回自己的困惑上來, “為什麽你會在地下城被建築匠撿到?”

她的力量相比起加斯圖斯來說,實在太弱小了,她沒有強健有力的魚尾, 連水下呼吸的能力也沒有。奧黛塔并不是病态的瘦弱,她很少像其他貴族女性一樣用束腰将自己勒得一口菜葉都吃不下,在人類女性裏算是非常健康有力的體型, 可是放在人魚世界裏,就顯得太脆弱太無力了, 人魚是慕強的種族, 她連觐見王的權力都不配有。

因此,當奧黛塔用這種語氣跟加斯圖斯說話, 所有的人魚都憤慨異常, 不明白她怎麽配得到王的默許, 不, 不是默許,他幾乎是欣喜的, 以保護的姿态将她圈在自己的領域內, 肌膚緊緊相貼, 人類身上幹燥的空氣都快要把他身上的水流烘烤幹了, 但他毫不在意, 他每說一句話就要看她一次, 眼神專注得像是發黏,簡直就像是在看待……伴侶。

“加斯圖斯!”

奧黛塔的耐性只夠維持非常短暫的時間,連兩條小腿都不耐煩地在他臂彎裏一翹一翹地催促起來。

加斯圖斯不是不願意告訴她,只是他剛才接收到的信息太多,需要進行消化和整理,才能将完整的故事徐徐展露在她面前。

“以人類世界的時間計算,大概四百多年前,深淵發生了一次劇烈的海底地震,被鎮壓在深淵牢籠中人面鳥身的海妖塞壬逃脫,當時的人魚之王和王後……”

說到這裏,加斯圖斯頓了頓,語氣變得稍顯艱澀,“就是我的父母,先後在那場海底劇變中喪生。”

奧黛塔短促地“啊”了一聲,将額頭用力抵住他的鎖骨,低聲說:“我很抱歉聽到這件事。”

她常常這麽說,大多時候都是敷衍的場面話,但這一次是真心的,即便這件事和她完全無關,她還是有點難過,為他感到難過。

加斯圖斯停頓了一下,繼續往下說:“在那場浩劫中,王後匆忙将我送到了另一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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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黛塔點點頭,“也就是我的世界。”

她說着說着,視線狐疑地下移,看向他身上緊實的肌肉……視線停留的時間不能太長,看多了真是有些令人血脈偾張……

奧黛塔掩飾着吸了一下鼻子,不去思考加斯圖斯是否已經感受到她那顆突然猛力跳動的心髒。

旋即她不解問道:“可是,整整四百多年的時間,為什麽你現在看上去只有二十歲左右?”

一向有問必答的加斯圖斯,此時居然露出了些許回避的神情,好像不太願意提起。

奧黛塔怎麽可能放過他,“我命令你,回答我。”

在人魚們群起而攻之之前,奧黛塔自己先察覺到了不妥,她太過習慣的命令式口吻,而加斯圖斯是這裏的王,她才是那個依附于他才能夠生存的弱者。

加斯圖斯卻不覺得她說話的方式有什麽不對。他喜歡她這樣,永遠高傲且熱烈地活着,像滿月之夜最大最亮的皎潔月亮、像蚌殼裏最飽滿最瑩潤的美麗珍珠。

對于人魚們告訴他的故事,他明明沒有記憶,一些模糊的碎片畫面卻時不時在腦海裏閃過,提醒他的确親身經歷過的事實。

“我好像……”加斯圖斯有點不好意思向心愛的人提起這個,他也曾經有過弱小的時刻,“一直在卵鞘裏。”

人魚母親不産魚卵,她們通過直接生育小人魚的方式繁衍。可惜動蕩發生時,加斯圖斯還沒有長到可以出生的大小,王後預感到不測,只能強行将尚未發育完全的小人魚排出,匆忙放入卵鞘,送往另一個不被深淵震動波及的世界。

“唉……可憐的加斯圖斯。”奧黛塔不擅長安慰別人,她小聲地嗚咽幾聲,感嘆着,與加斯圖斯有關的故事,無論是在哪個世界裏,好像都是永遠孤獨而悲傷。

奧黛塔嗚咽着,突然想到,所以,當初建築匠在海灘上撿到加斯圖斯時,其實是撿到了一個卵鞘?他是不是知道加斯圖斯是一條人魚?

加斯圖斯搖頭,他從來沒有聽建築匠提起過這件事。

奧黛塔嘆了口氣,可惜唯一知道答案的建築匠已經死了,或許她永遠無法得到這個問題的回答了。

“為什麽幾百年間都沒有人魚去那邊尋找你?”她好奇地問道。

以至于竟然讓地下城的一個黑心建築匠撿了漏。

“只有王和王的子嗣能夠穿越世界之間的壁壘。”加斯圖斯回答道。

因為在水下時他緊緊拽住奧黛塔不放,她才被他一起帶回了這裏。

人魚王族對于人類世界來說力量太過強大可怕,因此,地下城作為隔開兩個世界的灰暗中間地帶,自遠古以來,都由地下城的主人,最古老的吸血鬼家族——傑斐遜家族,負責鎮守通道,保證世界之間的絕對隔閡。

然而,四百多年前,時任地下城主人的傑斐遜伯爵(當然,那個時候他還不是伯爵),癡情的吸血鬼,為了追随愛人的腳步,抛棄了他的子民,也抛棄了傑斐遜家族的責任。

“傑斐遜伯爵?”奧黛塔有點印象,好像是開國女王的情人,一個被愛情迷暈了頭腦的愚蠢吸血鬼。她小時候聽人講述起那段所謂感人肺腑的愛情故事時就意識到,吸血鬼是被利用了,畢竟她的曾曾曾曾……祖母可是一位偉大的陰謀家。

不過吸血鬼的愛情,或是其他故事,都與她無關,奧黛塔并沒有太在意,她更感興趣的是與加斯圖斯相關的事。

海妖的力量越來越強大,而人魚族失去了王的庇護,日漸衰敗。

加斯圖斯說:“他們希望我能帶領人魚族,徹底消滅塞壬,重新掌控這個世界。”

“然後呢?”奧黛塔忽然産生了極大的危機感,“你要留在這裏?”

那她要怎樣在這個海洋的世界裏存活下去?

奧黛塔一時間想到了很多策略,必要時她會先嘗試一下示弱,聽說很多男人都害怕女人的眼淚,但是這些她不太看得起的手段對于一個王是否能起到傳聞中的效果?對腓特烈大公無疑是有效的,那加斯圖斯呢?他是那種會融化在女人的眼淚中的男人嗎?

她微微歪着腦袋,打量着加斯圖斯,像是在望着他發呆。

加斯圖斯不知道奧黛塔在想什麽,直勾勾的打量讓他想起了夜晚的奧黛塔,想到心髒砰砰撞擊胸腔,發燙的感覺從肌膚相貼的部位擴散開來,他被盯得背鳍都緊縮蜷起。

如果他知道這一刻的奧黛塔在思考什麽,他一定會立刻告訴她,她什麽都不用做,只要繼續發光,他就會忍不住為她付出,用雙手捧上她需要的一切。

“我送你回去。”加斯圖斯毫不猶豫地說。

送奧黛塔回到屬于她的世界,不是他的責任,他不會用“責任”這樣冷漠的詞彙來形容他和奧黛塔之間的關系,他并不是出于想要負責任的态度,而是他想這麽做,他想讓她生活在最适宜她生存的地方,舒适、精致、不為任何事擔憂地生活下去。

察覺到加斯圖斯離去的意圖,人魚們急促慌亂地試圖挽留。

奧黛塔聽到了悠長和短促不一的哀鳴聲。

他們在向王祈求,祈求庇護。

加斯圖斯的感知在微微顫抖,回應子民的祈禱,保護他的子民,這是在王的血液中湧動的本能。

但是加斯圖斯沒有半點遲疑,“我必須先送你回到安全舒适的地方。”

他才能夠心無旁骛地做其他事情。

回程的旅途,奧黛塔不想再一路暈過去了,她興奮且緊張地聽從着加斯圖斯的指引。

“吸氣,用力吸氣,想象你的胸腔因此完全打開……”

加斯圖斯本來只是想用實際行動告訴她,她需要發力的部位是哪裏。

只是他忘記了奧黛塔的吸引力,只是說明性質的觸碰,就讓他的掌心逐漸變得滾燙起來。

“你別碰我!”奧黛塔大聲喊道。

加斯圖斯像觸碰到電鳗,驟然松開手,“好,我放開你。”

說完,他就後悔了,因為奧黛塔伸出雙臂環抱住了他的腰,整個上半身都貼住他的胸前,為了确保洋流不會把他們沖開,雙腿更是緊緊纏住了他。

在這個世界裏,加斯圖斯可以掌控海水,但是他沒有提醒她這一點。

一種不屬于海洋的熾熱沒有理由地産生了,他無可挽回地迷醉着,并且為這種不分場合的迷醉感到可恥。

“現在屏住呼吸……”加斯圖斯努力表現得道貌岸然。

他思考過了,如果現在對奧黛塔表露淪陷和請求,怎麽看都像是在趁人之危。

其實奧黛塔已經快要融化在他的懷裏了。微涼的海水極好地掩飾了她呼出的滾燙氣息,她對自己有了新的認知,原來她竟然會對非人類的生物産生這種沖動嗎?他的軀體是力量與美麗的最完美結合,鱗片像最上等的寶石一樣閃着細密的光澤。

奧黛塔第一次在清醒狀态下穿越時間海,一群海豚正在捕食魚群,海豚和魚群都在倒着游動;五彩斑斓的珊瑚在眨眼間消失,又在眨眼之間繁榮生長。

一個巨大的漩渦在海底掀起風浪,無數海洋生物伴随漩渦在外圍旋轉,卻無法被漩渦吸入。

兩具身軀在海水中越纏越緊,彼此都假裝這是穿越世界的必需,說不清楚到底誰才是真正發動攻擊的捕獵者,巨大的海帶被水流帶動卷起,隔絕了其餘海洋參觀者的視線。

奧黛塔被無法自拔的快樂纏繞得無法呼吸,仍然要提要求:“叫我主人。”

她忽然很想聽。

“主人……”

加斯圖斯美妙的聲線比任何時候都要嘶啞。

“乖……”

享樂和煎熬都是浮浮沉沉的。

他們在被海水隔絕的通道裏耽誤了不少時間。

當加斯圖斯抱着奧黛塔終于登上地下城的沙灘時,奧黛塔已經不肯看他了。

她剛才從水面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頭發全都胡亂貼在臉上,不再順滑,昂貴的衣服布料被海水反複浸泡,此刻也淩亂不堪。

“啊——”奧黛塔跪在沙灘上,忍無可忍地發出一聲無法相信眼睛的凄厲慘叫,邊叫邊用力拍打已經變回人形的加斯圖斯,“你別看我!不準看我!不要說話!”

驕傲的公主遭遇了人生中最重大的危機,從未經歷過的邋遢形象。

加斯圖斯毫不反抗地任她發洩,只是沉默着伸手把絕望的奧黛塔從沙堆裏拔起來。

她的眼睛流淌着像水一樣的光,她的臉頰像太陽一樣紅,在加斯圖斯看來,奧黛塔現在的樣子可愛得……可愛得……他找不到合适的詞彙形容,可愛得像最可愛的一只小水母。

何況他才是淩亂的罪魁禍首……

可是他不說話,奧黛塔又不滿意了,開始質問他:“你為什麽不說話?你是不是認為我不好看?”

加斯圖斯只好說實話:“我認為您現在比任何時候都要美麗。”

事實上,他回答什麽都不重要了,奧黛塔只重視自己的判斷。

她太過絕望,以至于在聽到屬于其他人類的聲音時,她的第一反應是大聲命令所有人閉眼。

地下城……不是被加斯圖斯屠城了嗎?為什麽有這麽多人類?

在确保沒有人能看見她現在的樣子之後,奧黛塔才有心思分析那些人類大呼小叫的內容是什麽。

閉着眼睛的人群跪倒在奧黛塔面前,話語中充滿了喜悅:

“幽靈!公主殿下的幽靈出現了!”

“偉大的光明神啊!感謝您的指引,讓女武神的榮光重降大地!”

奧黛塔顧不上計較自己的形象了,随手從離她最近的士兵身上扯下鬥篷,蓋住自己,厲聲問道:“你們到底在說什麽?”

天翻地覆。

他們在另一個世界裏僅僅逗留了不到一天的時間,在奧黛塔的人類世界裏,竟然已經過去了整整五天。

在這消失的五天時間裏,人類世界發生了很多事。

加斯圖斯在屠戮地下城之前放走了地牢裏囚禁的“拍賣品們”,俘虜中的人,有些認識地下城的J,有些則是在找船離島時遠遠看見了站在塔樓最高處的奧黛塔公主。

逃離地下城的小船們随着海浪漂流,漂到了不同的地方。

于是,奧黛塔公主和她帶領的士兵英勇摧毀地下城的故事在不同的地方流傳開了。

曾經行為荒唐的嬌蠻公主,攻破了臭名昭著的地下城,并且由于和開國女王十分酷似的長相,被盛贊為開國女王再臨、女武神轉世,享有了前所未有的巨大聲望。

*

一個月過去了,兩個月過去了,所有人還在議論這件事。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人們流行起了随身攜帶奧黛塔的小幅畫像。公主的畫像當然不會在集市上光明正大地販賣,竟然為此形成了一個專門出售公主畫像的黑市。

在戰神達倫銷聲匿跡之後,人們迫切地需要一個英雄,女武神公主的出現正好彌補了這個缺憾。奧黛塔畫像的作用被傳得越來越神話,聽說,只要在貼身的地方藏了奧黛塔的畫像,戰士可以凱旋、商人可以暴富、農民可以豐收,甚至有人說癡心的少男少女可以終成眷屬。

就連與世隔絕的傑斐遜莊園,著名的吸血鬼城堡,也因為一隊運送補給的小隊的抵達,而出現了奧黛塔的傳說。

往吸血鬼莊園運送補給品向來是人人都搶着幹的活,吸血鬼固然可怕,可是四百多年間,吸血鬼伯爵一直在沉睡,小隊只要将貨物送達到目的地(甚至暗中藏匿一些也沒人會在意),卸貨,再将前一次送來的已經原地腐爛了的貨物原封不動地運走,錢就到手了。

有個小士兵嘀嘀咕咕計算了一路,打算等這次拿到賞金,就去黑市上淘一幅公主殿下的畫像。

隊長得意地從懷中摸出一個挂墜,銀制的貝殼形狀,兩片貝殼可以打開,裏面鑲嵌着奧黛塔的畫像。

“你買到了?!”小士兵又驚訝又羨慕。

“噓!你想讓所有人都聽見嗎!”隊長看似在呵斥,實則恨不得所有人都來羨慕他。

“真好啊!”

“這個畫得真漂亮,肯定出自昂貴的畫師之筆。”

“公主殿下本人也像畫像上這麽美麗嗎?”

最終有人問道:“我聽人說,奧黛塔公主殿下真的跟開國女王長得一模一樣,是不是真的啊?”

*

弗拉德醒了。

弗拉德·傑斐遜,曾經的地下城主人,即便他抛棄了他的城池、抛棄了他的職責,有無法言喻的龐大能量穿過了兩個世界之間的通道時,劇烈的震動還是驚醒了他。

長時間的沉睡令他昏昏沉沉,怎麽回事?現在是什麽時候?他的愛人狄奧多拉在哪裏?

弗拉德甚至短暫忘記了神明的詛咒,晃晃悠悠地試圖走出莊園,皮膚瞬間被覆滿金色符文的圍欄灼傷。

劇痛瞬間令弗拉德清醒過來,他想起來了,他現在是傑斐遜伯爵,這裏是他的城堡,也是關押他的監牢。

他聽見了吵鬧的人聲,是誰?人類怎麽敢入侵他的領地?

幾個士兵湊在一起,看公主的畫像看得太過專注,沒有注意到,身後緩慢出現的陰影。

貝殼裏的畫像太過熟悉,弗拉德的雙眼就像直視了正午時分的太陽那樣被灼傷。

他聽見人類說畫像上的人是奧黛塔公主,只有繼承了狄奧多拉血緣的後代才會長出如此相似的一張臉。

“她欺騙了我。”

陰森的聲音令士兵們悚然回頭,看見了一雙猩紅的、充滿強烈憎恨的眼睛。

“狄奧多拉和人類有了後代……”

被背叛的痛苦讓弗拉德的眼睛被憤怒遮蔽,眼前浮現出狄奧多拉與他告別的場景,那是他被她賜封伯爵爵位的那天,狄奧多拉眼含熱淚哭倒在他懷中,“王國是你和我一同建立的,是我們的孩子,我不能抛棄它,現在它的根基還不穩固,王國還需要我。我不會和其他人類繁衍子嗣,親愛的,你等等我,等到王國不再需要我的那一天,我會将王位傳給值得信任的人,然後來找你,你把我轉化成吸血鬼,我們永生永世都不再分開。”

傑斐遜痛苦得渾身都像是要被撕碎,驚怒地咆哮:“她騙了我!騙子!”

士兵們還沒有反應過來,甚至沒有來得及逃跑,一具又一具被吸幹血液的屍體就在草地上堆成了小山,連死前醜陋的抽搐症狀都沒有完全消失。

弗拉德用最後殘存的一丁點理智,抓住最後一個活人,是那個佩戴奧黛塔公主畫像的隊長。

“這是誰!”弗拉德已經知道了結果,但他還是忍不住嘶吼着質問,仿佛可以得到另一個令他滿意的回答,以此來緩解靈魂的煎熬。

“這,這是……奧黛塔公主,是腓特烈大公……唯一的後代……”

弗拉德帶着滿腔憎恨:“腓特烈大公是誰?”

小隊長吓得失禁了,哆哆嗦嗦地憑本能做出回答。

弗拉德突然像失去了所有力氣,像抛掉垃圾一樣扔掉手中的人類。

四百多年……

時間竟然已經過去了四百多年……

狄奧多拉早就死了,人類連骨灰都在歲月長河中化為了土壤和灰燼。

他沉睡得太久,為什麽沉睡那麽久,弗拉德這時才恍然大悟,狄奧多拉遞給他的那杯用作告別的葡萄酒裏,摻了時間海的海水。

弗拉德像是瘋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時而瘋狂憤怒地怒吼:“她欺騙了我!狄奧多拉欺騙了我!”

他暴力地摧毀了眼前所見的一切,可是,下一秒,毫無征兆的,心碎就占據了他的靈魂。

弗拉德頭疼欲裂,在成為吸血鬼後的一千多年裏,他再也沒有體會過頭疼的痛苦。

他痛苦而絕望地跪倒在泥濘中,粗暴地将吓得癱倒的人類抓到面前,“你回去,告訴你的王,我要見到和狄奧多拉長相相似的後代。”

不,他不相信,他要親眼确認,确認狄奧多拉和其他卑劣人類的血脈是否正在這個世界上存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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