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家世,親眷,背景,事無巨細,皆要探查清楚,告知于我。”陸慎吩咐,清澈鳳眸裏的紅又深了些。

蕭雲景則盯着手裏的女子畫像愣神許久。

他覺得這女子分外眼熟,可又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陸慎掀起眼皮:“如何,你見過?”

“看着是有幾分面熟。”

陸慎神色一頓,蕭雲景随即又摸了摸腦袋嘿嘿傻笑起來:“不過我見女子大多都長這樣,眼睛,鼻子,眉毛都差不多嘛,也沒什麽不一樣的地方,我臉盲。”

陸慎冷冷而視。

蕭雲景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如墜冰窖,不敢再多嘴,更不敢多嘴問這女子是誰。

太子殿下可不像表面那般溫和。

“這件事務必給我辦好。”陸慎淡淡道,凜冽壓迫初顯。

蕭雲景冷汗都流了下來,只得恭敬應下:“雲景定會辦好此事。”

“嗯。”陸慎靠躺在椅背,模糊應了聲,頭腦昏沉之際又閉上了眼睛。

一閉上眼睛,小姑娘又跑到了他面前,嬌憨又害羞地對他笑。

而後,他垂在一側的手開始止不住地發顫。

不是因為疼痛,而是因為……昨夜撫摸她産生的歡愉快感,直到此時都殘存在他骨髓血液裏,久久未消。

而後,他竟然當真擡起手,想要觸摸他此時臆想出的宋霜月。

修長白皙的手隐約可見青色血管,屋外透進日光,當日光躍上他指尖時,他極輕地呢喃一聲月兒,鮮紅的唇竟是彎起了一個細小的弧度。

是溫柔的笑,日色落在他過白的皮膚,卻病态漸顯。

直到蕭雲景的聲音傳來,他才驟然從這種白日绮麗的夢裏驚醒。

“殿下?”蕭雲景瞪大眼睛,喚了聲。

陸慎回神,睜開眼睛,眼前只有浮塵漂浮的日光。

眼瞳微微放大,眸中閃過一瞬愕然,但很快又恢複如常,平靜如水。

“沒事,你繼續說。”陸慎回。

蕭雲景還是第一次看他們殿下這般,這般失态的樣子。

莫不是被什麽妖精女鬼,迷了心智?

蕭雲景不由又看了眼手中畫像,嗯,有點像……而後擔憂地看着自家殿下。

但他也只敢腹诽,繼而說起了正事:“殿下十年軟禁之期将到,昨日齊王卻奏疏陛下,言殿下身上邪祟未除,要……要再軟禁殿下三年,實在是可恨!”

說起這事,蕭雲景的濃眉都豎了起來,極是憤怒了。

但陸慎仍是閑适的坐姿,面容清朗平和,無任何異色。

“殿下,要不我去聯系尚書令吳大人他們,讓他們聯名奏啓,将齊王的奏疏否了。”蕭雲景握拳道。

陸慎聽後卻道:“不必。”

蕭雲景不解:“為何,殿下,那齊王明顯……”

“邊關的戰報很快會到。”陸慎指骨蜷起,似有若無地敲了下桌面。

“殿下是說,定國候?”蕭雲景一愣,還是不解,“戰事還未結束,為何殿下會知……況且,定國候的戰報和這件事……”

蕭雲景是武将,幹事利落,腦子卻不太靈光。

“出征前,舅舅來看過我,我讓他臨近十年之期發信父皇,呈報邊關戰況,并詢問我這個太子的情況,提醒十年之期。”陸慎道。

蕭雲景眼睛一亮:“殿下的意思是……”

陸慎鳳眸微挑,似笑非笑,又好似是在感嘆:“朝中可用統帥只兩位,一位是我舅父定國候,一位便是宋将軍,宋将軍被指謀反下了大獄,如今能守邊關的只有舅父了,況且……就算宋将軍一事尚未發生,在舅父發來戰報時,父皇必定也會思慮幾分,不會延我軟禁之期。”

“父皇如今沉迷修仙長生,怕是更加惜命舍不得皇位,又怎麽會用這件事來冒險。”

陸慎母族是士族大戶,勢力在朝盤根錯節,陸慎的父皇便是因為娶了陸慎的母親蕭瑾宛,憑借陸慎母族的權勢,才奪得帝位當了皇帝。

登上帝位皇權在手後,皇帝便有意去除蕭家勢力。

當年有人告知,皇後在後宮下巫蠱之術,欲要謀害皇帝,讓蕭氏一族的人取而代之。

皇帝勃然大怒,派人去搜皇後寝宮,當真在她寝殿搜出針紮的人偶,上面寫了皇帝的生辰八字和詛咒之語。

皇後否認,解釋,但皇帝未置一詞,已然認定此事是她所為。

皇後為證清白,也為了自己家族和陸慎的安危,便當着皇帝的面自刎,央求他念在結發夫妻的份上,不要對陸慎和她娘家的人下手。

事情發生時,陸慎正在和他母後說今日所學,不過轉眼之間,他母後就死在了他面前。

死後他母後還緊緊抓着皇帝的腳,乞求他……而他父皇看到鮮血流淌開,嫌惡地踢開了皇後的手,揚着笑走了。

那一年,陸慎十歲。

陸慎記住了這個畫面。

莫不敢忘,此後,成了他夢魇。

陸慎有時候會笑着問自己。

皇室肮髒惡臭,到處都是腐臭的血液和屍體,他為何要,坐這太子之位。

後陸慎明白了,這太子之位,他必須要坐。

且,只能是他,他是蕭家人。

皇後一事出,朝堂劇變,借着皇後一事的名頭,皇帝捉拿了衆多蕭家的人,欲要滅其滿門,株連九族。

蕭氏一族雖勢力龐大,但皆為官清正,除了皇後一事外,找不出什麽治罪理由。

而且,陸慎的舅舅,也就是皇後蕭瑾宛的兄長蕭瑾瑜聽聞此事即刻從邊關奔襲回京,直接帶兵入了皇宮,滿眼血紅。

皇帝被吓得只能作罷。

這件事,以皇帝殺了幾個蕭家之人以儆效尤,削了蕭家一部分勢力,并以怪病為由軟禁太子陸慎告終。

蕭瑾瑜是陸慎母親蕭瑾宛唯一的的兄長,他自小便看重這個妹妹,當作掌心明珠,又因常年征戰一直未娶妻,妹妹去世後,便将陸慎視為己出。

因而,陸慎清楚,他背靠蕭氏一族,母舅定國候鎮守邊關握有兵權,縱使他父皇想遏制他太子勢力,或是廢除……都不得不思慮幾分。

不然,怕是當年便不是軟禁他,而是,直接處死。

……

往事浮現,陸慎神色卻未有任何變化,只是微微揚起脖頸,扯了扯嘴角。

明明陽光傾瀉周身,卻越發顯其寒冷,皮膚白得似是蒙上了一層霜。

母後含恨而死,父皇囚他十年。

如今,這十年也該過去,要過去了。

另一邊,在陸慎微微沉吟時,蕭雲景終于是明白過來了。

不免又對他家殿下不停誇贊,憨憨笑着:“原來殿下早就想到了,看來是我多慮了。”

陸慎思緒掠過,方才提及宋将軍,不由想起了宋家千金一事,便問道:“那宋将軍的千金宋霜月一事,查得如何了。”

“還未查清……”蕭雲景臉上的神情肉眼可見地緊張起來,“之前關于宋千金是齊王外室一事,我也是從附近的百姓那裏打聽到的,最近幾日我派了人去蹲點,都未看到宋小姐出宅子的門,屬下找個時間親自去探查。”

“這樣。”他若有所思,斂目揚了揚手,“畫像這件事……務必盡快辦好。”陸慎又重申一遍。

蕭雲景一頓,知曉此事的重要,鄭重領命,行禮退下。

——

宋霜月回到宅子時,已至巳時。

昨日離開宅子去寺廟時,她亦同兩個小丫鬟說過想一個人去寺廟,那裏會讓她安心。

此刻春英和巧桂見她回來,蒼白臉色泛了紅潤,眼裏的陰霾也消散不少,此刻盈盈含笑,清澈靈動的模樣,令她們晃神。

像極了以前還是将軍千金的模樣。

這樣的小姐,她們好久沒看到了。

頓時,兩人都淚眼婆娑地哭了起來:“小姐……”她們小姐命可真苦。

以前,何時要受這種委屈,過這樣的日子。

“哎呀,別哭啦……”宋霜月見她們哭,鼻子也跟着酸了起來,拉着她們的手晃了起來,“怎麽你們總是比我還愛哭呢。”

她吸了吸鼻子,将眼淚忍了回去。

少女卷翹的睫毛微微顫動,宛如蝶翼輕分。

她不禁又想了寺廟的那個人。

她在他面前哭了好多次,他會不會也覺得她是個愛哭膽小的人。

少女微微眯起眼睛,睫毛上細碎陽光跳躍。

她想起了陸慎,想起他漂亮的臉,想起他白雪般疏冷卻溫柔的神情,想起他指尖輕撫的酥麻觸感,耳垂悄然泛紅。

心尖暈開甜蜜,又忍不住擔心起來。

她走了,他那病該怎麽辦,會不會又用刀割自己的手。

他,他白天應該能忍住吧……

晚上去看他,再給他摸摸好了。

宋霜月如此想,又皺眉又笑的,臉上表情很是生動。

她擡手給他們擦眼淚,又想起陸慎和她說的,回去要泡澡換衣服的話,便說道:“春英,我想泡個澡,你去燒……”

只是,宋霜月這句話還沒說完,便被一陣粗暴的敲門聲打斷。

三人陡然一驚,齊齊望向大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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