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畫屏燈火徹樓臺
畫屏燈火徹樓臺
八月中秋一到,不僅家裏街頭熱鬧,就連天氣也湊趣,自前三天起,就放了大晴,碧藍碧藍的秋空裏不見一絲雲絮,幹淨水亮極了。
三輝班上下幾百人早就忙起來,照程長庚時候的規矩,和城裏的萬華戲園商量,海報立時便貼遍了北平城的大街小巷。那三輝以四大微班之冠的名氣,加上掌班白玉珀又是楊月樓的嫡傳弟子,早在北平城裏叫響了牌子,從幾代北平人的口頭打聽,都知道三輝的戲容好,白老板的戲也好,過去三十年裏,還沒聽說誰能把須生和武生唱過白老板的。
因為是過中秋節,北平城裏大大小小的戲班子都添戲,四大微班的另三個班春臺,和春、四喜也忙碌得不行,冷眼看去,倒象是戲多人少的勢頭,不管怎麽樣,三輝班總是滿座,從來不必擔心。當年宣統帝退位,戲班開鑼,還上了九成的座兒,現在時局亂,但想聽戲的也實在不少,三輝的海報一出,第一天的六百張紅票先就空了。到戲開演前的一個時辰,萬華園的門口早聚了百多人,吵吵嚷嚷要買票,把個萬華園的郭經理急得直作揖,還是平息不了事态。
黃包車固然停了一片,香氣襲人的官太太一個個側着身子挨了進去,陸陸續續又來了汽車,嗽叭按得直響,因為沒有人肯讓道,只好遠遠地停下車,開了車門,鑽出來的多半是北洋軍官員和女眷,偶而也有穿長衫的,都是拄着雪亮的文明棍,大咧咧的跟在仆役後面,年紀全是大的。
不光是萬華園外面熱鬧,這時候的後臺也吵得不行。因為班裏的六個小孩子,都上後臺來幫忙,倒洗臉水的,找槍的,管行頭的,拿鏡子的,從大人的胳膊下面來回直鑽,又嚷嚷:“在哪裏?在哪裏?”再加上叮叮當當的雜聲,比戲開演的熱鬧勁也不差多少。
白玉珀是早早地扮好了,坐在太師椅上看着班子裏的人穿梭不停。又等了一會兒,見時候不早,便吩咐承鶴和餘雙兒兩兄妹都放下活,去上戲。章學鹦快十二歲了,可惜欠火候,先擱下,那尚小鵬和梁賽燕更是懵懂無知,一團孩氣,白玉珀四下裏看了一會,便喊:“羽飛!”
話音剛落,羽飛已立在面前,白玉珀點了點頭。對于這孩子的伶俐和聰明,他一直是極滿意的。白玉珀靜了一靜,鎮重地說:“師父看了你很有幾個年頭了。俗話說,玉不琢不成器。我記着,你是秋天生的,今年整十歲,今兒又是中秋節,挺吉利,師父今天,就帶你上臺練練!”說着,便回頭對着那管脂粉的張老爺子說:“大爺,您給這孩子扮上吧!”
“師父,我扮誰呀?”羽飛很是意外。但是最令白老板滿意的,是這孩子并沒有因意外而表現出手忙腳亂、慌了神的樣子。
“你知道師父今兒唱哪出?”
“
呀!”
“師父現在扮的是誰?”
“是關公!”
“好小子!你就來我的馬僮吧!”白玉珀将手慢慢的理着胸前那彤紅的長須,慢慢地說:“這關公的馬僮,功夫戲最多,待會兒那麽些個身段,得一一的來,別亂了套數。”
“謝師父指點。”羽飛很好奇的眼睛,上上下下地看張老爺子的手,顯然是一種瞧新鮮的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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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老爺子兩手揉着脂彩,逗着羽飛:“這一扮上,您可是個角兒了!小白老板!”
“好呀!再過過,就叫小白老板!”白玉珀為了要看徒弟的第一個扮相,将身子都側了過來,很注意的瞧着。
張老爺子的手腳極麻利,小馬僮的臉譜也簡單,淨臉墊底,拿紅顏料在眼皮并眉心,兩腮一揉,填膛畫黑眼窩、勾黑線,再點上唇,就成了。穿戴了馬童巾、打衣、打褲、紅卒坎、縧子、大帶、薄底,退後幾步一看,叫人打心眼裏喜歡的,除了那漂漂亮亮的小身架,最是那紅紅白白的一張小臉,寬寬的大額頭配一雙長眉,點一雙活靈活現的大眼睛,精神極了,就跟那玉琢的小人一般,十分悅目。
白玉珀心裏喜歡,拉着羽飛的一只手說:“頭遭上臺,翻跟鬥可要仔細,落地別太猛,千萬不能摔了。”
小羽飛一股勁的點頭,這時前臺鑼點已響,“锵哩锵铿”地催人起身,白玉珀将手一松,略略提高了聲音說:“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
這時戲班的人俱都立在一邊,等那鑼點。賽燕手裏捧着個景德鎮的碎瓷茶壺,瞪着眼睛只是瞅着羽飛看,嘴角一緊一緊的,似乎已經緊張得透不過氣來,此時只聽那前臺的鑼點“铿”的一頓,接着便是一陣“嗒,嗒,嗒,嗒”的碎鼓聲,越來越急促,看看時候已到,就見小羽飛不慌不忙地将兩手一比,“唰唰唰”連着一串極利落的跟鬥,早已閃出後臺,大家向前臺一望,那小羽飛是騰空一個順翻,又飄又穩,落定臺上,将弓箭步一拉,一手插腰,一手半擡,随着那“锵”的一聲響鑼,是擡頭按手的一個亮相。那臺下頓時“轟”然一聲喝彩。
這裏白玉珀不由自主便立起了身,心裏是千萬種的感慨,就在這小羽飛跌打挪滾的身段中,不由便想起了三十年前舊事,那時臺上的是自己,站在自己這裏的,是師父楊月樓,光陰荏苒,可知歲月不饒人,又是一代人了。白玉珀轉眼之間,忽見夫人洪品霞立在一邊,低着頭,拿手指尖徐徐地在眼角拭了幾下,不禁便深深地吐了口氣。
那小賽燕和小鵬、小學鹦都沒戲,一個個躲在大幕後面,看那小師哥和師父同臺。就見小羽飛手裏引着紅纓絡的長馬鞭,一手插腰,和着那鑼鼓,十分從容地前牽後挪,白玉珀扮的關公,提着赤龍偃月寶刀,随着徒兒的身段,忽而行忽而趨,忽而頓忽而驚,師徒二人嚴絲合縫,滴水不漏,看在眼裏,老的沉凝,小的敏捷,十分入目。賽燕看得半天不出聲,還是小鵬開口說:“老是瞧見師父架着小師哥練,原來真有名堂!”
賽燕聽小鵬這麽講,方才回過神來:“得了!小師哥将來準是個角兒。哪有第一次上臺,就有這麽多叫好兒的?”
學鹦一直沒出聲,不知怎麽突然開腔了,卻學了青衣的嗓音道:“呀-小将軍好個-人-品-吶-”
賽燕氣得拿手亂往他身上捶,學鹦卻做了個醜官的行步,矮下身子,兩手平擡着,将脖子一伸一伸的向前走,賽燕見他這副怪樣子,便是“哧”地一笑,笑了之後,依然看惱,把個腳亂往地上跺。
《華容道》收鑼散戲,都是半夜了。然而戲班向來的慣例,半夜裏總有一頓夜宵,就為着那頓極豐盛的夜宵,班裏的孩子們誰都不肯先睡。今天又是中秋夜,一散戲,往三輝的韓家潭去,浩浩蕩蕩的一支隊伍,一路說笑,象過年似的。萬華園裏,最後走的是餘家兄妹和羽飛,因為這三個孩子入道早,最懂事,大人都走光了,還四處看一看有沒有不妥當的地方,沒收拾到的角落,就收拾收拾,沒架到位的道具,背景,也都一一的靠好。
總算一一妥當了,三個孩子一道出了萬華園的大門,卻看見那臺階下面,有個小小的紅影子,仔細一看,是個小姑娘,梳着一條油黑的獨辮,将那辮子攏在胸前,拍打着辮梢,嬌憨的滿月臉上一對杏眼,那臉兒帶擡不擡的,好象等得急了。
餘雙兒拉着哥哥就走。承鶴不明其意,還不肯,扭着頭喊:“賽燕兒!一起走哇!”
餘雙兒将兩手抱住哥哥的脖子,對着他的耳朵,又狠又沉地說:“人家是兩口子!傻小子!”
小羽飛下了臺階,見小賽燕在拿手指劃那靠在路邊的海報,就問:“你瞧什麽呢?”
“我瞧師父的名字。”小賽燕的手,從右往左,一個字一個字地念:“白、玉、珀!小師哥!你瞧出名堂沒?咱們師父的名字,是一個白,一個玉拼出來的,你這麽看,白玉珀就是白、玉、白、玉。”
小羽飛歪着頭,忽然一笑:“真是的!有意思!”
“我老琢磨咱們的三輝班是什麽意思,”小賽燕說,“大凡唱戲的,名稱最講究,是不是?”
“三輝,那是日,月,星三輝。”小羽飛想了一會兒,就說:“我明白了。日為陽,月為陰,陽為陰生,陰為陽輔,那是要叫咱們戲班生角旦角一起亮,那星字,肯定是形容徒子徒孫之多,多如星辰,這三輝班的名字,真熱鬧!”
小賽燕忽然問:“小師哥!我能紅嗎?”
“能!”
“那我的名兒,也能寫這麽大的紅字,靠在這裏?”
“那當然!”
小賽燕的小臉上,漸漸地就有一層鄭重的神色,一個字一個字的說:“我得紅,一定得紅。”
話說得十分堅決,小羽飛聽在耳中,也覺得十分嚴重。便不再笑了,說:“只要你吃得了苦,準行!”
中秋的夜裏,月亮十二分的亮,那萬華園外的偌大一個空地上,再沒有別的什麽,只是一頃如雪也似的月光,薄薄的流在地上,再有兩個孩子小小的影子,一起一落地映在地上,遠遠的能聽見從人家裏傳出來的一兩陣嘻笑。小賽燕久久地擡着頭,因為小師哥剛才的一番話,眼睛裏頓時亮成兩點珠光,她聲音本就軟,這一來更軟,望着萬華園那極高的樓宇,兩手也不再搓弄辮子了,十分憧憬地說:“等将來,那麽個時辰到了,就在這兒,還是一張大海報,小師哥你挂頭牌,我來二牌,唱一出《七星廟》,也讓比螞蟻還多的人,來這兒看咱們的戲,也找郭經理鬧着買票……”說到這裏,自己先就漸漸的笑出來了,看着小羽飛說:“小師哥,那才叫角兒呢!”
小羽飛被她這些很美麗的話,說得也有不少夢,翩翩地在月光下飛起來了。瞧着那巨大的彩色海報上,豔紅的底子上師父白玉珀的三個名字,在那裏靜靜的夜裏,就似有了靈光一般,閃到老遠的以後去了。
戲班過中秋,向來最鄭重。因為五湖四海的朋友,有緣份同到一條船上,一個竈吃飯,該是天下最可珍惜,最可慶賀的事,并且不同姓不同宗的人重合一個家,兄弟姐妹相稱,齊心齊力的在京城裏插足落戶,彼此感覺,比那嫡出的兄妹,更多了一層患難榮辱的情份。象三輝這樣的大班子,更是不能等閑而度。主席上坐的,自然是班主和班主夫人,除了那對着圓桌縫的兩個主席主位,別的依次在兩邊分下去,邊座和下座。按着行當的尊次,各行的行頭入座,主席列齊,邊席再論先後落坐,有條不紊地都坐好,白玉珀便吩咐上菜。
洪品霞飲了數杯敬酒,宴席已進行了一半,看看氣氛松馳下來,洪品霞便把小羽飛喚到身邊,“喲”了一聲,說:“怎麽把臉就洗過了?我還沒瞧清楚兒子的頭一個扮相呢!”
“羽飛将來呀,日子可長了,師娘您慢慢去瞧吧!”
這說話的,是花臉行的行頭,洪品霞還未開口,白玉珀已經在說:“羽飛那是三輝的科班出身,唱不好,他敢!”說着便朗然大笑,低下頭看着羽飛說:“光武不行,得有文戲。你的師父,是須生武生雙兼,趕明兒,還得教你程派的戲目,将來好防老。”
“謝謝師父。徒弟想問師父一件事兒。”
“你說說看?”
“師父今兒唱關聖,我瞧師父散了戲之後,在關聖的牌位前邊,化了擦汗的紅紙,還拜了幾下。張老爺子說,那是‘送關神’。”羽飛一對濃濃的小眉毛便皺起來了,不解地問,“幹嘛要那麽推崇關老爺呢?”
羽飛這麽一問,滿坐的人都一齊看着白玉珀。問題聽來簡單,但是細一想,還真沒誰能答清楚。白玉珀見衆人噤聲,是專心聆聽的樣子,便略略提高了聲音,說:“那關廟升武廟,是明清以後的事兒,順治九年,敕封為‘忠義神武關聖大帝’,後來乾隆爺又封‘靈佑忠義神武關聖大帝’,和‘大成至聖先師’孔子的文廟,并稱文武二聖。至于為什麽這麽尊崇他,是為了兩個字。”白玉珀說到這裏,慢慢地呷了口米酒,停了一會,才很平穩地說:“‘仁義’。關羽‘稠人廣坐,侍立終日,随先主周旋不避艱險’,曹操擒過關羽,關羽為解白馬之圍,這是義;曹操留他,他對之‘誓以共死,不可背也,’逃歸劉備,這是忠;戲文裏唱的〈捉放〉是仁。忠、仁、義三個字,忠字太濫,前不及三闾大夫,後不敵岳鵬舉,所以只說兩個字:仁義,不是有這麽一句話嗎?:‘古今來取義成仁之士,其身雖死,其氣常存。’”說到這裏,白玉珀便扭頭看着小羽飛,問:“這話是誰說的?是哪本書裏的?”
小羽飛見師父考問自己,便自洪品霞的懷裏,立正了身子,擡起頭說道,“是阮葵生的〈茶餘客話〉裏,〈仁義之氣常存〉條”。
白玉珀“嗯”了一聲,并不贊揚,只轉過頭,對着衆人說:“關聖是得尊,可茶也不能涼呀,大過節的,別忘了吃嘛!來來來!起筷!起筷!”
就在桌上喧鬧之時,洪品霞悄悄地對羽飛說:“你可別以為你師父師叔他們真喝酒,那酒都是假的!不能壞了嗓子,知道不?往後大了,一個是煙,一個是酒,別人再勸,也不能沾,唱戲的,就嗓子是本錢。”看到小羽飛聽話的點頭,洪品霞便笑了:“這裏沒你的事了,去找你師兄弟玩去罷!可別為了分月餅打起來!”
小賽燕把供桌上的五只月餅,一一地切成六份,各取一份放在一只小碟子裏,班裏六個孩子,一人一份。小賽燕想了片刻,留下了四只分好的碟子,把兩只碟子并在一起一扣,把一小塊一小塊的十個月餅塊,全堆在一只碟子裏,開了門,就往後面走。迎而正碰見餘雙兒兄妹兩個和小鵬、小學鹦四個孩子,蹦蹦跳跳地過來了,全都亂紛紛地嚷:“賽燕兒!月餅呢?”
“在前邊的桌子上。”賽燕依然把兩只碟子扣着,不叫他們看見裏面,等四個小孩子“轟”的一聲跑遠了,才松了口氣,小跑地向後屋裏趕,後屋的門沒闩,小賽燕蹑手蹑腳地推開門,斜着身子挨進去,就見小羽飛盤腿坐在炕上,手裏拿着什麽東西,正對着月亮照。
小賽燕好奇心起,愈發輕捷地湊上去,伸頭一瞧,見小羽飛的手裏,是雪亮的一枚戒指,那光亮竟似無刃的光刀,爍動一下,直刺得兩眼發痛,暗弱的房間裏,那小小的一粒寶石,就如冰魄雪魂一般,發藍的強光輪成一圈顫動的暈環,異樣好看。小賽燕的兩眼不由睜大,低呼一聲:“哎呀!”
這極細小的一聲,把正在出神的小羽飛吓了一大跳,匆忙回頭來看,見是小賽燕,似乎是大驚之下,稍稍放了心,就有些責備的說:“幹嘛不敲門?!”
“門沒闩嘛,”小賽燕分辯了一句,便十分急促地說:“小師哥!這戒指真漂亮!給我瞧瞧!”說着,就伸手去夠,小羽飛把手飛快地一縮,有些着急地嚷:“不行!不行!你不能看!”
小賽燕還從沒見過小師哥這麽慌亂的樣子,不由淘氣起來,将碟子往炕上一放,兩手撐着床沿就往炕上爬:“偏要看!偏要看!”
小羽飛見小賽燕直撲過來,慌得将戒指緊緊地攥了,兩手抱着往炕上一躺,把兩手壓着,直叫:“不給看!不給看!”
小賽燕越發鬧得高興,往小羽飛身上一騎,兩只手輪翻地在嘴裏哈氣,小羽飛見她要撓癢,急得忙喊:“當心碟子!”
小賽燕聽了這話,登時便停住了,一只小手依舊放在半張的小嘴前面,傻乎乎地說:“碟子不好好的嗎?”
小羽飛借這機會,便坐起來了,認真的說:“我給你看,你千萬不能告訴別人!”
“那當然!”
“就咱們兩人知道!”
“那當然!”
“你發誓!”
“我發誓,我要是告訴別人,将來就落個殘疾,一輩子不能唱戲!也不能嫁人!”
“你幹嘛發這麽毒的誓!”小羽飛過意不去,把頭一低,“其實也沒什麽,一個玻璃圈兒!”
“這是戒指!你還蒙我哪!”小賽燕兩手托着那鑽石戒指,細細打量。寶石撲朔,指環也精巧,環扣可任意活動,随手指大小,都是能戴的。“我還真認不出這塊寶石是什麽?反正,這戒指箍是純金的!小師哥,你打哪弄來的?我怎麽以前沒見過?”
小羽飛知道,那小賽燕,投師的第一年,是專管師娘洪品霞的脂粉首飾,成天見金見銀,最識貨。卻不肯實話實說,只是含含糊糊地說:“反正沒什麽,是我在戲園子裏揀的。”
“哦,”小賽燕相信了,很解人似的壓低了聲音:“我知道,你瞧這戒指好,想自個兒要。你放心,我替你瞞着!絕不會叫師父師娘知道!小師哥,你知道我管師娘首飾的那會兒,看哪樣都好看,真想要,可是誰不明白,師父讓我管那玩意兒,是有意要考我的本份呢?我可是一個也沒拿。這下好了,小師哥,你揀着的這個,比師娘的都好看,小師哥,你幹脆送給我吧!好不好?”
小羽飛聽到小賽燕末一句話,連連搖頭,竟是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小賽燕失望地嘆了口氣,倒也不歪纏,把戒指還給了小羽飛,取過碟子來:“小師哥,吃月餅吧,五色仁兒的!火腿餡兒!水晶餡兒!豆沙餡兒!還有核桃餡兒!香腸素雞餡兒!你盡管吃!”
小羽飛知道小賽燕愛甜的,就把四個水晶餡、豆沙餡和兩個核桃餡的,全堆在一只碟子裏,遞給賽燕,賽燕拿手接着,忽而遲疑地說:“小師哥,等我長大了,你把那戒指送給我,行不行?”
小羽飛見小賽燕近乎乞求的神色,那句硬話就說不出口了,含混地說:“……嗯……等你長大了……”
“我知道,你是怕我人小,戴着這麽好的戒指,糟踐了。小師哥,你就先替我收着。”小賽燕抿嘴一笑,極細微地說:“往後再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