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你
你
章榕會心裏有些沒來由地煩,這種心煩一直持續到整場家長會的結束。
人流湧出教室,章榕會跟着走在最後面。
走廊裏吵吵嚷嚷,他沉默思索什麽,不經意地擡頭,看着路意濃跟幾個人聚在一起靠在走廊的圍欄上聊天。
她套着普通的藍白相間校服,紮着高馬尾,容貌姣好,笑眼明亮地聽着別人說話,說是青春逼人一點兒也不為過。
再走近一些,在人群中看到謝辰,他笑吟吟的,目光透過人群,一直停留在路意濃的身上。
路意濃這時看到他,跟旁人打了招呼,然後匆匆朝他跑過來。
“哥哥,”她收斂了些笑意,小心翼翼地問:“午飯時間到了,您有事要直接走嗎?要不要在學校食堂裏吃個飯?”
章榕會已經很多年沒嘗過做得這麽沒滋沒味的飯菜,清湯寡水不說,食材新鮮度也不怎麽樣。
他對垣城一中的印象從頭到尾都非常一般。
他很快吃完,看着路意濃在對面小口地嚼着青菜。
等她吃得差不多了,章榕會擰開礦泉水潤了潤喉嚨,開口說:“我去過江津八中。”
“杭敏英在那裏讀高二。八中的升學率是K省第一,師資、環境、食堂還有各方面的條件都非常不錯。我想幫你轉學過去。”
路意濃目光驚訝地看着他。
“沒考慮過這件事?”
“我覺得垣城一中挺适合我的,”她說,“我本身在這邊成績都算很一般了。要是去江津,內卷得那麽厲害,我怕我跟不上。”
章榕會說得非常直接:“所以你就準備這樣了?數學也是?”
路意濃憋紅了臉:“沒有。我現在在努力。”
他的神色坦然:“我不否認你的努力,但是你既然為了高考回K省,現在有更好的環境和條件,為什麽要拒絕?我不急,你好好想一想,想好了,無論去是不去,給我電話。記得嗎?”
這場談話算不得愉快,路意濃有種努力被否定的羞惱,又不知從何反駁。
虞悅這時端着餐盤拉拉扯扯地拽着常苑齊過來,坐到他們身邊。
她望着章榕會,眼裏都是跳躍的星星:“呀,你們都吃完了啊。您好,我叫虞悅,這是常苑齊,我們是意濃的舍友。”
常苑齊沒有說話。
章榕會點頭同她們打了個招呼。
“我們先走吧。”路意濃跟常苑齊關系不好,不想在她們面前談什麽轉不轉學的事情。
章榕會跟着起身。
虞悅急忙說:“等等。”
章榕會停住,路意濃也回過頭來看她。
“啊,”她也覺得自己魯莽了,還是對章榕會讨好地笑,“可以留一個聯系方式嗎?我覺得你長得很像日漫裏的一個人物,我有點想不起名字了。但是……”
“可以。”他掏出了手機,讓虞悅掃了二維碼。
虞悅如願以償地加到微信,開心地把手機捂到胸前,然後往常苑齊的面前晃了晃,很得意的樣子。
路意濃看在眼裏,欲言又止,送他出去的路上,忍不住說:“你不是不加陌生人麽?”
章榕會瞥她一眼:“一口一個‘您’的叫了兩年,終于變成‘你’了?”
看她窘迫,他的臉上終于難得露出一些笑意,伸手揉亂她的額發:“挺好的,以後就這麽喊。不要再變回去了。”
晚自習的間隙,虞悅趁着謝辰不在,跑到他的位置上反坐着面對路意濃。
她誇張地将章榕會裏裏外外誇了個遍,俨然一副迷妹的樣子:“你哥顏值也太高了吧!你們一家是怎麽遺傳的?”
“他人也好好,那麽好說話,簡直就是天降crush吧!”
她沒法解釋他們其實沒有血緣關系,對于章榕會好說話這一點,她也只能讪讪地笑。
謝辰抱着一沓新卷子回來驅趕她:“警報,老班一分鐘後抵達戰場。”
虞悅笑着打他的小臂,路意濃從桌堂裏拿出數學試卷,發現卷面的最頂上簽了龍飛鳳舞的名字。
已閱。——章榕會。
他筆鋒淩厲,像是一把開刃出鞘的利劍,每一筆都毫不收斂、毫不客氣。
她這麽看了兩秒,翻過去找到背面的大題。
路意濃是不打算去江津的,高考時間越來越近,好不容易适應了垣城一中的節奏,沒有再動來動去的道理。
她思量再三,編輯了很長的短信發給章榕會。
他的電話即刻撥回來。
電話那頭亂糟糟的,好像是在飯局上。
“想好了?”他的聲音沉沉,像是喝了酒。
“是的。”她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更堅定一些。
“還挺犟。”他嘀咕了這麽句。
“我幫你找了數學老師,”章榕會說,“每周周六會有司機接你到江津來補課,周天傍晚送你回去。”
“啊?”
“不是要好好高考嗎?”章榕會懶怠地靠坐在沙發上,“或者直接轉學,就不用每周往返廢這些力氣。你自己選。”
最後選擇的結果,也沒有出乎章榕會的意料,他嗯了兩聲,挂斷了電話。
路意濃在次周的周末開始了自己的補習生涯。
她再也不用擔心周末無處可去,章家的司機在周六放學後接上她直達江津西區的茗樾山府,章家在這裏置了一個大平層。有阿姨提前給她收拾好了房間,屋裏的洗漱用具包括睡衣都已準備齊全。
她給姑姑發了微信。
路青回過語音消息來:[補習的事情你姑父同我說過了,給你請的趙國華老師退休前是K省高考命題數學組的,你好好學。]
她有些惶然:[我基礎這麽差,是不是殺雞用牛刀?]
[你姑父對你好就受着,一家人沒有不好意思的。記得給姑父打電話謝謝他。]
阿姨并不住家,她給路意濃做完晚飯,收拾完碗碟,打掃完屋內衛生,也就離開了,直到明早六點才會來。
冰冰冷冷如樣板房的房子,瞬間就只剩下了路意濃一個人。
她回到自己的房間,反鎖住門,開着床頭的夜燈,陷在柔軟的床鋪翻滾,怎麽也睡不着。
爬起來拉開窗簾,飄窗上鋪了厚厚一層羊毛毯,房間裏的中央空調是舒适恒定的27度。
她坐到飄窗上,沉寂地看着遠處盤旋錯雜的高架橋如一條燈火通明的黃絲帶系緊城市的咽喉,一棟一棟的樓房好像虛假模型,插在這片陌生土壤的四處。
她張望着不遠處莊嚴沉肅的省博物館,天上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只有勘不破的茫茫深灰不均地抹在城市的上空,像極古典主義筆觸細膩的油畫。
她突然想起忘了給章榕會發消息了。
路意濃:[已經住下了,謝謝哥哥安排的住宿和老師。]
過了十幾分鐘,對面回過信息來。
章榕會:[還沒睡?]
她看一眼時間,原來已經到了23:45分,啊……是不是打擾他休息了。
路意濃:[不是,哥哥。剛剛忙完,想起忘了謝謝您。]
路意濃:[……對不起,我又稱呼錯了。謝謝你。]
對方這次是秒回。
章榕會:[早睡。]
五個字聊死所有閑天,是熟悉的章榕會了。
開始補習生活就像開了二倍速,路意濃進入全周無休的火熱狀态。日常已經被課程和各種大小考填得滿滿當當,再佐以周末全天的小竈和不定時掉落的精品試卷,她也只能哼哧哼哧地摳幹淨每一分的空暇。
之前感覺浪費的每周來回五小時的往返時間竟然成了難得的喘息時刻,也是意料之外的大反轉。
萬幸是趙老師教學經驗豐富,她探過底知道路意濃數學基礎不好,挨個模塊帶她梳理知識點,做專項練習。從簡單開始,到慢慢提升難度,過渡輕松又自然。
體育課,冷風攪着主席臺的紅旗,旗杆嗡嗡铮鳴。劇烈的風把天空清得幹幹淨淨。
高三年級解散得早,熱身跑了兩圈,體育老師就放了自由活動。
路意濃從小賣部買了奶茶,溫熱的握在手裏,沿着樓梯一層層爬上去,在三樓的轉角正好碰見謝辰幫老師改完試卷出來。
四周空無一人,遠處的操場上低年級班的學生在綠茵場上颠着排球。
謝辰笑着問:“這麽早就回來,不多活動活動嗎?”
“還有試卷沒做完,我趕一趕進度。”
“你最近可是大忙人,”他個子很高,俯下一些身子:“這周呢?也去江津嗎?”
他的距離貼的有些太近,那一下勾起了路意濃不太愉快的一些回憶。
她感覺氧氣稀薄,下意識地伸手推他,被他直接攥住手腕,緊緊握在右手掌心。
她沒說話。
許久憋出一句:“你先放開我。”
她長得那麽漂亮,杏仁一樣圓圓的眼睛看側面好像琥珀色的貓瞳,尖細的下颌,淺杏色的唇,标志得像個娃娃。
上午的陽光像碎金一樣灑在她的臉上,單一的校服遮不住的纖細鎖骨随着喘氣微微起伏,隔着毛衣也能帶出胸前美好的弧度。
他有些難耐的口幹舌燥,下意識只想更貼近她,空餘的左手去握她的腰,有些委屈地放低聲:“我有點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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