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三年

第三年

他們沒有說上什麽話,靳南從屋裏出來,看見幾個人聚在門口,他也不認識,直接招呼着進去。

王家謹看見費岩成進屋,喜氣洋洋的臉肉眼可見地耷拉下來,嘴唇輕微動了動:“晦氣。”

章榕會喊侍應生開了新的酒,大家彼此看不上,出言寒暄着,面上還得過得去。

衆人喝了幾巡酒,費岩成去上廁所的時候,兆卉坐到章榕會的身邊。

她眼裏閃動着淚光:“會哥,你幫幫我。”

章榕會沒有看她:“兆家沒到這個份上,你沒必要跟費岩成攪在一起。”

破船還有三千釘,兆家捆綁章培明在行業內深耕多年,也不是一朝一夕就會敗落徹底的。

“我爸爸最近處境很不好,“她的話音急切,”自從章家跟我父親解除了合作,好多人突然開始向我家發難。從上游供應商、下游客戶,甚至是合作方,人人聞着風向朝我家落進下石。我父母已經很久沒有睡上一個好覺了,整日都在外面奔波斡旋。會哥,章家兆家合作多年,你們不能就這麽看着我家去死!“

章榕會晃着手裏的酒杯,看着不遠處嬉笑怒罵的男男女女,他的神色平靜到很絕情:“時事造英雄也能誅英雄。兆家實力不夠,憑時運走到現在的高度已經是僥幸。時運消失自然會往下落,登高跌重,沒有人是一直往上的。落到正位,局勢還能穩定,你父親也應該明白這一點。“

兆卉根本聽不進去這些話,她是千寵萬愛的獨女,是兆家的掌上明珠,甚至不久前伏欣還在同她說着跟章家的婚事。

她怎麽能容忍,一夕變天,兆家成了北城的笑柄,怎麽能接受做了數十年的夢,一下成為泡沫幻影。

“你能幫我的會哥!“她伸手拽他的袖子,期期艾艾,泫而欲泣,”別人幫不了我,但你一定可以!“

“我沒有義務這麽做,”章榕會毫不留情地拂開她的手,“各歸其位,我認為沒什麽錯。或者你父親在順風的時候做好預警,也不會在逆風的時候落得這麽難看。“

兆卉面露怨恨:“您是這麽想的嗎?我們認識這麽多年,我們倆家認識這麽多年……“

章榕會端起酒杯,對着不遠處雙手抱胸聽着他們說話的費岩成示意地傾了傾:“我不認為我們有什麽情份,我也不認為我對你有什麽虧欠。所以我的答案不會改變。“

“好自為之,兆卉。”

路青時隔近三年,婚後首次回到垣城,她和母親回了鄉下老家,司機開着車颠簸在泥濘盤旋的小路,田埂上長着枯黃堅韌的雜草。

車子停在陌生人家的稻場上,沒牽繩家養的黃狗從平房的大紅門裏竄出來,撲到車邊亂吠亂叫。

司機留在外面,她們下了車,從後座拿了很多的禮品,一起進到屋裏。

屋內的陳設簡陋,掉漆的長桌上擺了香爐,堂廳裏供奉着不認識的神像。滿頭銀發的姨婆婆又瘦又小,從房裏出來拿了幾個略有缺口的茶碗給她們盛了水。

等到她坐下,路母從兜裏拿出一張疊好的紙,遞過去:“老姐姐,你幫忙看一看。”

姨婆把紙展開,費勁地看了許久,然後望向路青:“是想問什麽?”

路母搶在前面說:“問問子嗣。”

她難免炫耀,又有些愁悶地說:“姑娘嫁了個好人家,就是結婚三年了肚子一直還沒個消息。去年裏女婿還專門帶着去美國,在什麽、俄什麽,俄亥俄州住了兩個來月,花了多少錢做試管,淨遭罪了,也沒要上。”

姨婆嘴裏開始叨咕着一些旁人聽不清的奇怪的話:“命裏有食傷,或隐而不現,或落于空亡,八字印星又太旺,克制食傷,枭神奪食,克奪子女。①”

路青沒有聽懂別的,一句“克奪子女”已經讓她臉色難看。

路母也有些急了:“算的怎麽樣,是不是不好?”

“印星為善,命裏太旺,反而克了子女運。”

路母忙問道:“有什麽辦法可以化解?”

姨婆說:“我幫你請個陰陽五行的護身符,常戴在身上,平日裏多讓父母兄弟幫忙,心甘情願地為他們多花錢,破財免災,或可消解。”

回去的路上,司機路母忍不住多嘴道:“我就讓你多幫幫家裏,你還總是覺得我們害你!你看看,是不是自己的運太旺,壓得生不出孩子來?”

路青扶額冷笑:“這就是你跟我說的好辦法?專門叫我回來給你們花錢來的。別不是串通好了,故意诓我?”

路母急道:“你這孩子怎麽說這種話!你姨婆很靈光,老家做紅白事都找她算日子,十裏八鄉沒說個不好的。怎麽到你嘴裏就沒個好話,還和我串通了騙你錢嗎?”

路青手裏捏着疊成三角的黃符沒再說話。

車子平穩的往前開,隐隐聽到遠處敲鑼打鼓的聲音漸漸近了,有人似喊似哭,聲聲哀戚。

路母變了臉色,探頭對司機說:“小陳,你調頭。不好往前走了。”

鄉間的黃泥小道窄極,曲曲折折已經走出了好幾百米,也就只容一輛車過,一時半會的說要調頭,還找不到合适的位置。

“哎呀,能不能軋到田裏去?”

小陳說:“這個田埂太高了,車子底盤矮,怕傷到車。而且下去了怕也找不到合适的位置再爬上來。”

“這可怎麽辦!”她急得團團轉。

路青說:“怎麽回事?”

不等路母回答,她們已經同時瞧見了迎面出現的高高揚起的白幡,和吹吹打打頭上戴白的一大群人。

他們沒再說話,車子等在原地很久,直到人群由遠及近來到面前,又從車子的一側繞過去,小陳才沉默地發動了汽車,繼續往前開。

路青晚間接到了章思晴的電話。

她先是客氣了幾句,問候了路家長輩是否安好,然後隐晦地表示,馬上要過年了,她不小心撞了白事,最好是到正月裏不要回北城,怕沖撞了家裏的老人。

路青知道這是誰的意思,體面地回答:“是,我也是這麽想的。我兩年沒有在家裏過年了。正好今年在家陪陪父母。”

章思晴笑說:“那行,等我過完正月十五回江津,你來找我,咱們一起多玩玩多聚聚。”

路青答好。

章榕會是小年那天才知道的這件事。

他當下有一種被耍了的惱怒,如果不能回北城過年,為什麽又不跟自己打電話打個招呼?

他想,路青真是白教她了,什麽淑女禮儀,什麽名門閨秀,連基礎的禮貌都沒有,真是白教了兩年。

他惱怒于她的沒有教養,又覺得她很無辜。

路青沒事去什麽鄉下?他最後煩的是這一點。

杭敏英抱着冰淇淋在章家客廳裏一邊吃一邊看着電視,章榕會坐到她身邊,刷着手機,一臉很煩的樣子。

“誰又惹你了?”杭敏英問他。

“閉嘴。”章榕會答。

杭敏英眼睛斜觑着他:“你不說我也能猜到。”

章榕會并不理她。

杭敏英神神秘秘道:“你在江津買房的事情,舅舅不知道吧?”

章榕會瞥她一眼:“消息倒挺靈通。”

“那可不,”她一臉驕傲的把冰淇淋的盒子扔進垃圾桶,“你在江津住了多久的酒店了,幹嘛偷偷買房?老實交代!是不是有新情況?”

“你從哪知道的?”他收起手機反問她。

“我說你就說?”

“嗯。”

“我爸猜的,”她一臉機靈地說,“我爸周六下班總能在辦公室窗口看到你的車開進學校旁邊的小區,茗樾山府。你就說是不是?”

“無聊。”他從沙發上站起來。

杭敏英急忙攔他:“我說了,你還沒說呢!你是不是有情況,你說啊!”

“過年給你包紅包。”他一把搪塞過去。

過年那天,章培明還忙着在書房開會,章思晴頂了女主人的位置,招呼各路親朋,等空閑了往書房送進去一杯咖啡,也沒有久留。

她從書房出來的時候,想起路青,順手撥通了她的視頻電話。

章思晴拐進旁邊的會客廳,章榕會穿着黑衣牛仔褲,戴着純白的耳機,斜躺在遠處的沙發上打游戲,看到姑姑進來,不在意地對她點了個頭。

章思晴在挨着門口的沙發坐下,電話響了幾聲後被接起。

視頻那頭,路青戴着圍裙,正在忙着,她們兩個人聊起來。

章思晴問:“家裏吃晚飯了嗎?是不是在忙?不打擾吧?”

路青說:“不忙,排骨已經拿高壓鍋壓上了,剛炒了幾個菜。等到意濃爸爸一會兒從飯店旁邊端個蹄膀回來就可以開飯了。”

章思晴很羨慕他們的煙火氣,似是而非地埋怨道:“我可在幫你幹活,你看着倒比我清閑多了。”

路青笑道:“我要多謝你,等你回江津,我再請你吃飯。”

路青突然對着鏡頭外喚道:“意濃,過來。別弄那個福字了,過來,給阿姨打個招呼。”

“就來。”那頭的女聲很遙遠。

章思晴笑吟吟地:“正好,榕會也在我旁邊呢,來來來,一起拜個年!”

說着她打開擴音,喚了一聲他的名字。

這兩天都要晚一點更新

①風水命理的講法來源于網絡查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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