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回

在垣城一中的最後一個學期過得非常快,眼睛一睜,又是一個新的白天。

路意濃有點難以描述那段時間的狀态,很繁忙,也很充實,每天都像海綿汲取着新知識。

從趙國華老師來做過演講以後,作為年級主任的數學老師時常來關心她的學習狀況,偶爾看到趙國華老師私下給她出的試卷,也會要過去專門複印給大家加個餐。

沒人就之前的編排與排擠同她道歉,舍友關系就那麽僵持着,倒是不敢再做什麽出來。

挺好的,她想要的狀态就是這樣。

章榕會在那個學期裏,只同她聯系過一次。

是她生日那天,章榕會給她發了兩張照片,一張是北城家裏的兩個黃黃胖胖的守宮,另一張是他手裏包裝漂亮的大盒子。

路意濃一年沒見過Simons和Ronny,一時也非常驚喜。

路意濃:啊!它們現在長得真好!高老師真厲害!

章榕會:……

章榕會:你不問問生日禮物是什麽嗎?

路意濃:[星星眼] 禮物是什麽?

他看着搞笑的貓咪表情包,仿佛也能看到她眼裏閃着星星的樣子:秘密。

章榕會喜歡這麽逗她。

他在手機上戳點良久,然後又發了一句話:祝你生日快樂。十八歲了。

其實在她不知道的四月利,章榕會還是來過一次垣城。

路勇在彩票店組局賭博鬧出了糾紛,幾個牌友大打出手,怕事的鄰家商戶打了110,将他送進了局子,店面也被暫時查封。

路勇被拘留,路家父母急得沒法,給章培明打了電話,求他想想辦法。

章培明瞞着路青,怕她知道了生氣,只能讓章榕會來跑一趟。

魏秘工作繁忙,來開車的是平日裏接送路意濃往返江津的司機。

他對路意濃的印象非常好,故而覺得十分惋惜:“我前段時間刷短視頻,有父親醉駕的,害女兒考不了軍醫,母女倆抱在一起哭。賭博這個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會不會定罪?”

“路家小姑娘平日裏可乖,讀書也上進,馬上就要高考了,怎麽就有這種爸爸為了自己吃喝玩樂斷送孩子的前程?”

“現在政審嚴格,直系親屬有了案底,很多專業讀不了,這輩子也進不了體制了。”司機反反複複地念了幾遍可惜。

章榕會面無表情地聽着,沒有說話。

司機從後視鏡看到他肅然的臉,突然又想到要是章太太有了孩子,怕也是要受這個舅舅波及的。

立馬又變了口風,尴尬道:“當然這也是對我們這種平頭百姓影響大。條條大路通羅馬,體制內也就是一點死工資,晉升又難,也不是人人都看得上的,也不好、也不好。”

窗外是草木缤紛,萬物欣欣向榮的好時節,垣城還是一副陳舊灰樸的樣子,像是蒙着霾。

章榕會到了公安局才知道情況比自己想得還要差。

跟路勇鬥毆的牌友裏有人咬死他私放貸款供人賭博,并且提供了各種聊天記錄作為證據。

賭博、鬥毆、非法放貸,路勇也算是五毒俱全的人物了。

章榕會喊來了垣城分公司的法務,他皺眉聽完量刑标準,幸而路勇本金不夠,小打小鬧的數額,定罪判刑是夠不上的。

他舒了一口氣,站起身來:“把人弄出來,不要留案底。該罰款罰款。”

“小章總,您要不要見一面……”

他蹙着眉:“不用了。我還有其他的事兒。”

他還有很多的工作,需要趕飛機回北城。

司機開車回去的時候,他特意讓着從垣城一中門口的路上繞過,午飯的時間,街旁的小鋪子裏都是穿着校服的學生。

主幹道因為學生的聚集而擁堵,司機吐槽道:“這邊學校管理得挺寬松,中午都能出來吃飯。”

章榕會的眼神停留在一處馄饨店,店面很小又黑乎乎的,剛剛有個長頭發走進去的小姑娘似乎跟她有些像。他說:“您停一停。”

司機在路邊臨時停下車,他要下車時,又看清對方轉過來的臉,并不是。

哪有那麽巧呢?他笑自己。

“直接走吧。”他又坐了回去。

“您不下車了嗎?”

“還是下次吧。”章榕會說。

沒有見到,那就,下次再來。

終于到了高考這天。

路意濃感覺人生中好像從未有如此平靜的時刻,自己像是一個戰士,手裏的筆是開刃的刀,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

她現在要做的,只是把經年的積累和辛苦,寫到卷面上去。

兩天的時間匆匆過去,最後一刻放下筆時,她看着熟悉的教室和身邊陌生的人,竟然覺得感動。

路意濃抱着東西,走出考場,心裏像一個揣了一個氣球,慢慢膨脹起來,腳步都有點輕飄飄的。

考場的門口擠滿了來接孩子的父母,即便是人潮洶湧,她也一眼看到了路青。

她戴着墨鏡,穿着一襲綠裙,妝容精致,年輕美豔至極。

她将路意濃一把攬到懷裏,拍她的肩:“熬出頭了啊,小姑娘。”

高考結束,所有的高三學子像剛剛從羊圈裏放出來一樣瘋狂,各班學生竄來竄去,實驗班裏打打鬧鬧地亂成一團。

“謝神!拍照!!”

“來啊!狀元站中間!”

“班長,晚上咱們去哪吃飯啊?”

謝辰失去了往日在班級裏身為班長的威嚴,像個人形立牌被抓來抓去的求合影,衣服都被拽得皺皺巴巴。

有低年級的學妹特意趕回學校裏,同他拍完照後有些不好意思地小聲問道:“襯衫的第二顆紐扣,可以給我嗎?”

謝辰愣了一下,然後低聲拒絕了:“不好意思。”

虞悅和常苑齊先後回到班裏,坐在位置上聊天,他走過去問道:“路意濃跟你們一個考場,有沒有見到她?”

常苑齊看他一眼,沒有吭聲。

虞悅環顧四周:“咦,她還沒有回來嗎?時間應該差不多了吧。我給她打個電話試試。”

謝辰已經撥過電話了,但是對面沒有接,在虞悅這裏也是一樣。

常苑齊在旁莫名笑了聲。

直到晚上班級聚餐,路意濃還是沒有現身。飯局上,大家喝着成年後的第一頓酒,有人借着酒意突然開始爆哭,發洩着積壓多時的情緒;也有人終于鼓起勇氣表白,捅破了最後一層窗戶紙。

謝辰在旁坐着看別人熱鬧,火突然就燒到他這裏。

常苑齊捧着酒杯坐到他身邊,跟他對視着,把手裏的啤酒喝了一幹二淨。

旁邊人開始起哄,常苑齊用只有他們倆能聽到的聲音說話。

“你們倆是不可能的,”她的語氣很鎮定,“她只是拿垣城一中、拿你當作踏腳石,沒用了就是會一腳踢開,你懂不懂?”

謝辰看着手裏的啤酒杯,然後笑了笑:“大家同學一場,你不要說這些話了。”

“你就是人太好,才會被心甘情願地被利用!”她語氣突然尖銳起來,“她要是對你認真,今晚怎麽會不來?”

謝辰看着她的眼睛,心平氣和地同她說:“你也知道是心甘情願了。”

常苑齊的眼睛一下就紅了,她拉住謝辰的袖子,絮絮叨叨地說:“其實你之前對我很好的。她沒來之前,我成績不穩定一直是你幫我,你也會幫我訂正試卷,改錯題。她才出現多久?你不能因為臉就這樣,你不該這麽膚淺。”

謝辰竟然笑了:“你說得對吧,我可能确實有點膚淺。”

“給你造成誤解,我很抱歉。但是我,對你沒有其他的想法,對不起。”

深夜十一點鐘,飛機降落在北城的機場。

黑色将天空壓得很低很低,路意濃打了個哈欠,在擺渡車上挨得路青更近一些。

路意濃打開手機,看到了好幾條未接來電。她慢吞吞地看了一眼路青的側顏,把手機收進了口袋裏。

“有什麽要躲着我的?”路青一眼瞥下來,“要看就看呗。”

路意濃磨蹭着靠在她肩上撒嬌:“姑姑,今天同學都在聚餐呢。”

“少給我來這套,”路青笑罵她,“在行知的兩年不見你交什麽朋友,轉學也沒個歡送的。在垣城倒讓你混得如魚得水了是嗎?跟大家依依不舍了?”

“哎呀,早知道我就不說了。”

“我跟你說正經事,人脈你知道有多重要?你在行知兩年渾渾噩噩的,也不知道混了個什麽名堂,白瞎你姑父交那麽多學費了。”

路意濃有些受不了這種論調:“姑姑,同學之前感情應該很純粹的。像我和蘇慎珍,別人也是不知道姑父的身份也跟我交的朋友,您別這麽功利好不好?”

路青恨鐵不成鋼地說:“別人想要人脈資源求都求不來,獨你覺得功利。全世界就讓我養了你這麽個大傻瓜。”

路意濃時隔一年回到了西鵲山的章家已經淩晨一點多鐘。

家裏的阿姨還在等她們回來,看到路意濃,直摸着她的手說她瘦了,也高了。

路意濃回到房間裏洗漱完,阿姨端了夜宵放在床頭,她一邊喝着湯,一邊坐到久違的床鋪上。

手機在床頭叮咚一響。

章榕會:歡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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