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崔莺莺的走神兒讓正在幹咳的楚子舟很是不悅,他啞着嗓子說道:“崔氏,我說的話,你可曾聽進心裏去?”

崔莺莺立于一旁,被他含着怒火的腔調給喚回了神,崔莺莺不冷不熱地說道:“郎君這次來我院中,該不會是為了罵我而來的吧?”

她也懶得在楚子舟面前裝賢惠,根據自己腦海裏的記憶,原身的性格和自己極為相似,都讓崔莺莺生出一種這大概是自己前世的錯覺。所以崔莺莺的态度并沒有引起楚子舟的疑心,反而對崔莺莺有更多的不滿。

早先就說過,崔莺莺嫁進來只是為了沖喜,那楚子舟是個病秧子,他這體弱的病是胎裏帶來的,當初楚夫人被後院裏的姨娘所設計,因此楚子舟未足月便早産,讓楚夫人對這個小兒子甚是疼愛,二十年來,一直嬌慣着他,不指望楚子舟能有什麽出息,只盼着他長命百歲。

而崔莺莺不過是個祖上輝煌如今落魄的知縣之女,她并不是長安人士,而是在長安管轄內的一個小城鎮長大,她爹崔啓鳴靠着祖上的一些聯姻親戚,走了運娶了長安太常寺卿的庶女為妻,倒也算是高娶,所以崔啓鳴對膝下的一兒一女十分寵愛。

崔莺莺會嫁給楚子舟,也是造化弄人,這得和她的姨母有關。

這姨母是崔莺莺娘親的嫡姐,嫁給了文宣侯,對比起崔莺莺的娘親,她可是高嫁,所以有這麽一門外親,崔莺莺也是時常來長安小住幾日,只因她這姨母和她娘親在閨中的感情還算不錯。

一來二去,崔莺莺在長安也算混了個臉熟,只是未想到姑娘家的八字不曉得怎麽被楚夫人得知,因為一燈大師的指點,崔莺莺就這麽嫁了進來。

若說願意,那自然是假的,但在仕途面前,當爹的崔啓鳴怎能忍住誘惑,這便同意了女兒的親事。

未料想,崔莺莺的娘親因此落下了郁結,一直卧床不起。這讓崔莺莺怨上了楚子舟和她的親爹崔啓鳴。

崔莺莺思緒回轉,她撚起瓷盤裏的糕點,吃得沒滋沒味,誰讓她滿嘴都是一股子中藥味呢。

楚子舟得了崔莺莺的冷臉,心中火氣更是一發不可收拾,他站了起來,對着崔莺莺冷冰冰地說道:“崔氏,莫要不知好歹!”

崔莺莺瞥目,盈盈杏眸略含幾分嘲諷冰涼,嘆氣道:“郎君從娶我進楚宅那日就給了我一個下馬威,因着表家姑娘,你連院門都不肯踏進一步,洞房花燭夜我獨自一人苦守着紅燭滅盡,從一開始,不知好歹的人是郎君你,而不是我。如今你又犯了好心來探望我,誰說我就得必須收下了?”

在場的丫鬟們對崔莺莺和楚子舟之間的事非常清楚,所以聽到崔莺莺這番冷嘲熱諷的話,水蓮和楚子舟身邊的丫鬟大氣都不敢喘一聲,惶恐不安地低着頭,生怕被主子牽連。

楚子舟被她說的面紅耳赤,這次可不是被氣紅了臉,而是滿滿的羞憤難堪。

Advertisement

崔莺莺瞧着楚子舟那起伏不定的胸口,嘴角溢出笑意來,可見這身子目前還算不錯,完全沒有被自己給氣暈過去呀。

楚子舟咬緊牙關,面色蒼白,道:“虧我還心裏牽挂着你,狼心狗肺的東西,表妹是你能提及的麽!也不瞧瞧自己是什麽身份。”

崔莺莺眸光流轉,漸漸冷色愈深,她依舊噙着嘴角的笑,輕緩柔和道:“我是什麽身份?我是你楚子舟八擡大轎擡進來的正妻!不是你随随便便納進來可以被人辱罵的妾!水蓮,送郎君出門,我看他是吃藥吃昏了頭!”

楚子舟身型不穩,好似被崔莺莺的話給辱的暈厥過去,崔莺莺面不改色,端看他能耍出什麽花樣來。

但楚子舟身邊的丫鬟不服氣了,她是楚夫人的人,一直伺候着楚子舟,所以看不慣崔莺莺這次的态度,從前的崔莺莺沒有這麽嚣張過,結果大病一場就變了性,還真是病糊塗了。

“少夫人,您就算再怎麽妒忌表姑娘,也不能這般對公子吧?您可不要忘了,表姑娘可是夫人的遠房親戚,您的口氣這麽大,就不怕得罪了夫人?”

崔莺莺眯了眯眼睛,她提了提快要滑下去的披帛,然後站起了身朝丫鬟走過去。

她不施粉黛,可姿色依舊貌美,這讓紫蘇眸色一暗,掩飾住她的嫉妒。

崔莺莺眼睛凝視着楚子舟,玉手纖纖直接給了紫蘇一巴掌,清脆的聲音落下,而崔莺莺的眸子也泛起了水光,就這麽執拗地盯着楚子舟看,她聲音顫抖,下巴颏不肯服輸地擡起,對楚子舟說道:“我這剛從陰曹地府走一遭的人,郎君沒有半點關心也就罷了,反而跑來院子裏對我吆五喝六,郎君未免太過狠心了吧。”

楚子舟看見她的淚水,眼神躲閃,一聽見她說起自己之前的重病,這神情有些心虛,就連火氣也慢慢消退。

顯然他也覺得自己的表妹做事太狠毒,傷害了這個無辜的妻子,所以楚子舟在心裏反思着,是不是自己剛才的話是否太過傷人。

至于紫蘇挨的那一巴掌,楚子舟有種感覺,如果自己再反駁崔莺莺一句,估摸着自己也得挨巴掌。

楚子舟嘆氣,撇過頭說道:“莺娘...你身子剛好,別因為一個丫鬟氣壞了身。”

紫蘇瞪大眼睛,聽到這句話,她只能捂着臉跪在地上。

崔莺莺收回了掐着腰的手,嘶,真疼。

剛才還氣勢洶洶的喊“崔氏”,如今心虛氣短又喊自己“莺娘”,可真是臭不要臉。

崔莺莺眨眨眼睛,淚水緩緩落下,旋即她用手指抹去,說道:“郎君,你身子骨弱,別被我過了病氣,還是快些離開吧。”拐着彎損你,誰讓你楚子舟管不好自己的爛桃花。

楚子舟握緊了拳頭,低着頭沉悶地應了一聲,他想說什麽話,但是随之而來的喉間癢意,讓他臉色變得更差,喚了一聲“紫蘇”後,倉皇而去。

崔莺莺撫了撫眼角,這世間還真是不公平,臭魚爛蝦也能有人疼。就是可憐了“崔莺莺”,白白送了一條命。

她章嘉爾既然敢對我下了手,就休怪我對她不客氣。

“水蓮,去瞧瞧竈上溫着的燕窩雪梨好了沒,我得去給娘請安呢。”

“是,少夫人。”

崔莺莺走在院子裏看着那花盆裏的芍藥,心弦微動,前些日子莫名其妙得了重病,這在原本的小說劇情裏可是在楚子舟病逝之後發生的,現在提前了,是什麽原因?

原書裏,楚子舟的妻子一直不得寵愛,在後院裏根本引不起人的注意,比起楚子舟的表妹而言,她更像是個局外人。直到楚子舟病逝之後,她這麽個沖喜的妻子也沒了什麽用處,這才被狠心的公爹給“賣”了。

崔莺莺的指甲粉嫩飽滿,撫着那花瓣,動作輕柔飄逸,一襲藕粉色的裙兒靈動嬌俏,就這麽靜靜地站于芍藥旁,也未能被花的美麗所壓制。

崔莺莺拉了拉臂彎處的披帛,眼神瞬間變得狠戾,打從自己穿書進來,原本的劇情就已經被打亂,那接下來的日子,自己可得小心謹慎着點。

自己腦子裏留着的那些劇情只能作為輔助,不能因為擁有劇情就為所欲為。

崔莺莺緩緩擡起頭來,感受着那微風輕輕拂過臉龐,她看着那精致如畫般的院子,輕笑一聲。

這楚宅建設的可真不錯,可惜有個老渣男,他又生下了一堆小渣男,真讓人覺得晦氣。

不過說來,那楚夫人待她的兒媳們倒是不錯,雖然崔莺莺對她不喜,但也不能否認楚夫人的好。

崔莺莺提着食盒,裏面放着剛剛炖好的燕窩雪梨,她瞥目對水蓮說道:“等會回來,将房內有關郎君的物件都收拾了。我瞧着心煩,省得再把我養好的身子給氣出病來。”

“少夫人...”

“嗯?”她的聲音慵懶随意,但崔莺莺眸裏的冰冷讓水蓮眼皮子一跳。

水蓮意識到少夫人如今的脾氣愈發不好,就趕忙順從道:“奴婢曉得了,以後少夫人說什麽,奴婢就聽什麽。”

崔莺莺從發上取下玉簪,給她戴上,算是個誇獎,滿意道:“不錯,這簪子極配你呢。”

“謝少夫人賞賜。”

崔莺莺的到來屬實讓楚夫人驚訝,這三兒媳嫁進來大半年,興許是心裏存着怨,除了自己喊她們來之外,三兒媳很少會來正院探望自己,這就讓楚夫人有些驚喜。

楚夫人對崔莺莺的忍讓也是有原因的,誰讓崔莺莺一嫁來,就真的讓楚子舟病情好轉了呢,楚夫人那般疼愛楚子舟,自然要把崔莺莺供起來,只要她不惹事,什麽都順着她。

不過即便如此,楚夫人還是有她的算計,畢竟楚子舟和他的表妹章嘉爾暧昧,也是在楚夫人默認許可中發展的。

所以這楚夫人打心裏還是最疼她那三兒子楚子舟。

“娘,廚娘做了些燕窩雪梨,我曉得你嗓子不舒服,便帶了些給您嘗嘗。”

崔莺莺聲音婉轉動聽,不是那種甜的膩歪的嬌媚,而是尾音上翹的那種嬌俏感,聽着就讓人喜歡。

楚夫人看着崔莺莺面色憔悴,心裏有些憐惜,想到那一向乖巧的嘉爾,頗有些不是滋味,誰能料到那柔順的表外甥女竟然給自己惹了這麽一遭心的事。

“莺娘,我昨兒聽子舟說你的病好多了,今兒個一瞧,果然如此。”

崔莺莺坐在了丫鬟搬來的圓凳上,對楚夫人淺淺一笑,态度比之前好上不少,她也是擔心楚夫人會懷疑自己的,所以解釋了一下。

“這次兒媳的重病能痊愈,還得感謝娘呢,如果不是娘請來了名醫,兒媳這身子還不知道是個什麽情況,所以兒媳心裏十分感激您。”說這話的時候,眼神有些愧疚,面上的神情也有幾分讪讪,欲言又止的神态讓楚夫人一下子就明白了,這是崔莺莺在向她道歉,畢竟嫁進來的這半年裏,崔莺莺一直疏遠冷漠沒個好臉色看,所以現在是知錯了,來找她說謝呢。

楚夫人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不免溫和一笑,喝了一口崔莺莺帶來的燕窩雪梨,感嘆道:“都是一家子人,你是我兒媳,我這個當婆婆的自然要待你好些,莺娘,莫要說那些見外的話了。”

崔莺莺垂眸借着臉上的羞色掩住她心裏的不屑,現在說的可真好聽,不是你楚夫人當初一通威脅讓人嫁給你兒子的時候了。

如果不是為了在楚宅裏能過的好些,自己才懶得找你說這些廢話。

不過話說回來,楚子舟是注定要死的,自己可不是什麽大善人會為了他去守寡一輩子,更何況還有個虎視眈眈的公爹。

自己必須得想法子和離!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