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微雨蒙蒙,打濕院中的枝葉,崔莺莺原本在悠閑的賞着雨景,突然就聽見一陣匆忙的腳步聲,她向聲源望去,就看見了水蓮,崔莺莺問道:“怎麽不打把傘?瞧你劉海上都有些水珠。”

水蓮身後的意雪拆穿她,對崔莺莺解釋道:“這丫頭嫌打傘走路太慢了,就把油紙傘塞給了奴婢,一路跑着回來了。”

崔莺莺忍俊不禁,這事确實像是水蓮能辦出來的。

“這幾日,可還适應?”崔莺莺這話明顯是對那兩個和自己回楚家的丫鬟所說,水蓮走到崔莺莺的面前,惹得崔莺莺無奈的掏出手帕讓她擦擦劉海。

秋白和意雪對視一眼,笑說道:“适應了,有水蓮幫助着,哪還能适應不了呀。”

崔莺莺看着她們幾個人相處融洽的氣氛,彎了彎唇角,在秋白和意雪的幫襯下,如今院子裏的規矩比之前好上許多,也讓崔莺莺更加安心了。

因為她之前中毒的原因,所以這幾個丫鬟都在仔細觀察着院子裏的每一個人,盼着早日能抓到這個背主的人。

崔莺莺喝着花茶,清了清喉嚨裏的苦味,她的目光看向秋白,發覺她耳朵上的栀子花很精致,就是不曉得是從何處買來的。

這時,外面有人聲走動,秋白看了看崔莺莺的表情,便掀簾出門一看,來人正是劉嬷嬷,她比前些日子瞧着還要和氣,一見到崔莺莺便是恭維話,這幅獻媚讨好的樣子在她身上出現,着實詭異。

崔莺莺不動聲色,想繼續看她要鬧什麽幺蛾子,而劉嬷嬷見她如此鎮定,倒有些大戲唱不下去的感覺,她幹笑着說道:“少夫人,老奴這次前來是因為有夫人的吩咐呢。”

崔莺莺眸光流轉,豔麗奪目,說道:“娘找我啊?那行,我這就去正院走一趟。”

劉嬷嬷不死心,試探着問道:“少夫人難道就不好奇老奴為什麽一見少夫人就為您道喜麽?”

聽到劉嬷嬷這話,崔莺莺掩嘴促狹笑道:“我就算不問,嬷嬷你不照樣會對我解釋麽?”她目光狡黠,托着香腮,像是一個老成狡猾的獵人,專門等着獵物掉進自己的陷阱裏。

劉嬷嬷心神一慌,都怪自己太喜形于色了,本以為少夫人會沉不住氣,沒想到會是自己...

看來還是多年的養尊處優讓自己忘了謹慎,日後絕對不能再犯這種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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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嬷嬷讪讪一笑,道:“其實老奴這次不僅要給少夫人禀報消息,還得去三公子那裏呢。”

崔莺莺托着下巴的指尖無意識地動了動,楚夫人不僅喊了自己還叫叫上了楚子舟?這究竟是為了什麽事?

劉嬷嬷之前在崔莺莺這裏落了下風,就故意抛出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話,随後拍拍屁股就走人,崔莺莺磨了磨牙,老奸巨猾!

秋白擔憂地問道:“少夫人,這怕是個鴻門宴啊。”她早就和意雪改了口,不再喊姑娘。

秋白的話亦是崔莺莺的所想,水蓮見狀,便說道:“需不需要奴婢去故意把這個消息透露給表姑娘那裏?”

崔莺莺錯愕不已,忍不住笑出聲來:“這是個好主意!不過水蓮你何時在那邊有相識的人?”

水蓮憨笑道:“不是奴婢啦,奴婢之前發現在院子裏的一個掃地小丫鬟和表姑娘院子裏的小丫鬟是同鄉。”

“好,就依你說的去辦吧。秋白意雪,陪我去正院瞧瞧。”

“是,少夫人。”

這雨越來越大,帶着輕微的夏日氣息,涼風習習,将雨絲吹得傾斜,從走廊上的房檐刮進了走廊,落在了崔莺莺的面頰上,涼涼的,讓崔莺莺的思緒更是有條不紊。

天是陰沉的,一整日裏都是暗色,讓人提不起精神來。直到崔莺莺那抹鵝黃色的出現,人比花嬌,瞬間點亮了整屋,楚夫人瞧着愈發欣喜,這崔莺莺姿色上佳,雖然是小門小戶的出身,但這容顏就足夠配得上自己的小兒子。

再說了,哪個男子不好美色?不是自己貶低嘉爾,和崔莺莺比起來,她的模樣還是有些遜色的。所以只要子舟和崔莺莺常久的朝夕相處,就一定能處出來感情的,子舟的病肯定也能好的快一些。

“莺娘,快來這邊坐下。”

崔莺莺緊了緊手裏的帕子,對自己笑得這般溫柔,說明楚夫人是有事相求吧,從前自己也是來過正院的,可從沒感受過她的如沐春風,所以楚夫人這态度,讓崔莺莺提起了心。

聽着楚夫人絮叨了好半天,崔莺莺就快要維持不住臉上的笑容,終于聽見了楚夫人的一聲嘆息,崔莺莺有了精神。

重頭戲要來了!

“子舟這病一直緩慢的在好轉,前幾日大夫說子舟的身子骨兒硬朗多了。娘曉得這都是莺娘的功勞,能給子舟娶上這麽一位好妻子,是娘的福氣,也是子舟的福氣。子舟那孩子溫柔儒雅,只是因為這晦氣的病,才沒有多餘的心力去待莺娘,而且他如今也二十二了,別人家估計孩子都能滿地跑了。我就想着幹脆讓子舟搬回院子吧,和莺娘你同住,這樣一來,感情自然會越來越好的。”

楚夫人這話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她只是來通知崔莺莺的,至于崔莺莺的意見,這完全不在她的想法內。

崔莺莺瞪圓了眼眸,透出幾分驚吓,她顯然沒想到楚夫人會來這麽個大招,“那楚郎之前搬離院子的時候,娘怎麽連句訓斥的話也不舍得講呢?如今想要楚郎身子好的更快些,就想起我來了。那我之前受得委屈,就這麽算了?”

楚夫人料到她心氣肯定不順,畢竟她之前能跟自己使性子,說明現在也會這麽做。所以好言相勸,說的都是一些偏向楚子舟的話,着實讓崔莺莺納悶這人臉皮竟然能厚到這種程度。

“娘,我不同意!”

楚子舟直接闖了進來,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以為這搬回院子的主意是她想出來的。

崔莺莺反瞪他一眼,瞧他那眼神,就知道又在想自己的壞,“楚郎可別着急瞪我,這事兒我也吃驚,和我可沒有半點的關系。”

楚子舟啞巴了,難以置信地呆滞着。

崔莺莺覺得有些辣眼睛,自己看慣了衛宴那張臉,現在再看楚子舟,還真是感覺到了落差感。

楚夫人瞧着一個兩個的都在反抗自己,沉下了臉警告崔莺莺,說道:“莺娘,你這是對待郎君的态度麽?”

崔莺莺看也不看她,直接對楚子舟說道:“楚郎還是好好想想吧,總歸要為表妹着想一下。”

“莺娘!”楚夫人拍了一下桌,徹底沒有了儀态。

“夫人,不好了!表姑娘她...上吊了!”一個神色慌張的丫鬟顧不得規矩直接推開了門,說了這話。

楚夫人瞠目,她細眉倒豎,心疼地道:“嘉爾她怎麽能如此胡鬧!快去請大夫!快去!”

與此同時,楚子舟也聽見了丫鬟的話,他只感覺到自己的心口發痛,就連呼吸都急促起來,他揪着衣襟,臉色變得很是慘白,他直接當場昏厥過去。

楚夫人這下子可是痛徹心扉,紅着眼圈,她哀嚎道:“兒啊!你怎麽了?來人!快去把諸大夫請來!”

崔莺莺眨眨眼,看着這亂成一團的畫面,心裏有些幸災樂禍,章嘉爾這次可真是幫了自己一個大忙。

站在她身後的秋白意雪對視一眼,并沒有好心的去救治楚子舟,便掩住笑意垂下了頭。

眼下這個狀況,崔莺莺覺得自己有些礙事,就和楚夫人知會了一聲便離去,楚夫人也顧不上崔莺莺,她現在正心心念念着楚子舟呢。

等到崔莺莺出了門後,就發現這雨竟然停了,而滿天的烏雲漸漸露出銀月,看起來分外皎潔,崔莺莺勾了勾唇角,心情極好的說道:“今晚要加餐多吃些。”

意雪笑着應了一聲:“那奴婢馬上就去吩咐後廚。”

崔莺莺停下腳步,“不了,今兒個在咱院子裏做,省得被人知道我開心的多吃了兩碗飯的事。”

秋白忍住笑意,“少夫人說的對。”

崔莺莺靈光一閃,她好像把後廚裏的人給遺忘了,因為崔莺莺一直都知曉後廚是楚夫人掌管的,她是不會害自己的,所以崔莺莺這次中毒後,下意識的就認為還是院子裏出了奸細,卻忘了她每日都不會錯過用膳的後廚。

“等等,這次換秋白你去後廚幫我盯着。”她的話讓秋白瞬間反應了過來,秋白慚愧的垂下了頭,說道:“是奴婢無用,竟然沒有想到這一點。”

崔莺莺看着那銀月,笑了笑:“現在意識到了,還不算遲。”

等到她回到院子後,就從水蓮那裏得知了章嘉爾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聽到章嘉爾是真的上吊時,崔莺莺咂了咂舌,她對楚子舟是真愛啊,楚子舟的正妻之位非她莫屬!

而章嘉爾在被救回來後,睜開眼睛就看見了楚夫人,她直接撲到楚夫人的懷裏,先是道歉她此事的任性,又說了一番楚子舟在她心裏的重要程度,看到章嘉爾對楚子舟的深情,楚夫人的心裏也有些小得意,不過章嘉爾這次的舉動就是在挑釁她的威嚴,所以楚夫人還是訓斥了她幾句,又說道:“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為子舟做了很多的忍讓,但為了子舟好,娶崔氏那是必須的事情,你就算再不滿,也絕對不可能啊。”

“姨母,我差點就以為我要死了,有一個神仙,對!就是神仙,她救了我,并且告訴我崔莺莺她根本就是一個災星,如果我不相信的話,就等着吧,因為崔莺莺很快就要得重病,到時,和她有姻緣的表哥也會被她給害死,她根本就不是什麽福星,而是煞星!姨母,你不要被她給騙了!”

楚夫人推開了她,覺得章嘉爾癔症了,“你閉嘴!這怎麽可能。”她認為這是章嘉爾對她說的謊話,所以根本就沒往心裏去。

章嘉爾發髻早已淩亂,她臉色青白,脖頸還有一道深深的紅痕,看起來詭異又可怖,她抓緊被子,堅定的說道:“姨母既然連一燈大師的話都願意聽,為什麽都不願意聽信神仙的話!崔莺莺她很快就會死的。”

楚夫人被她的模樣給吓得打了一個冷顫,并沒有信了她的話,只是看着她執拗的模樣,擔心她還會像上一次那樣去害崔莺莺,所以讓自己身邊的嬷嬷守在了院子裏,将崔莺莺的人都給發賣出去。

但楚夫人永遠也猜不到,章嘉爾在很早之前就已經布好了局。

等到章嘉爾所說的那番話傳的整個楚家的下人們都知道時,楚夫人這才意識到她根本掌控不了每一個下人的嘴巴。她如今就算是想制止,也已經遲了。

章嘉爾就是故意的,她必須要趕在崔莺莺死之前,将她煞星的名聲給傳出去,等到時機成熟,她就會死掉,誰也不能再攔着她嫁給楚子舟了。

一直伺候着她的香凝卻對章嘉爾的吩咐有了抗議,因為她仍然堅信着只要崔莺莺在,那楚子舟就會活得長命百歲,所以章嘉爾的這番計劃讓她接受不了。她一直都在勸慰着章嘉爾,但章嘉爾聽的雙耳已經磨出了繭子,反諷道:“你到底是我的丫鬟還是崔莺莺的丫鬟?我讓你做什麽你就給我好好的去做,什麽時候輪到一個丫鬟來反駁主子的命令了?”

香凝苦口婆心,說道:“姑娘,萬一...奴婢是說萬一啊,如果崔氏死了,公子也活不成了,這可怎麽辦?”

章嘉爾頭次猙獰着表情跟香凝講話,她陰沉着語氣,道:“我早就說過了,崔莺莺她就是個煞星,她的存在根本就不可能讓表哥長命百歲!”

“...可,一燈大師說了啊。”

“一燈大師?他就是個騙子!只有我說的話才是真的!”因為能夠得到上天眷顧重來一次的人,只有她一人,她才是真正的寵兒才對。

香凝還想說話,但迎面就遭到章嘉爾的一巴掌,說道:“我忍崔莺莺已經忍的夠久了,今晚就給我加大劑量,我要讓她死!她竟然還挑唆下人改變姨母的主意,妄想玷污表哥,她該死。”

一切都如崔莺莺所猜測的那般,章嘉爾在知道她中毒之後被救回來時,就已經着手安排了第二次下毒,只不過這次她将下毒的人選放在了後廚裏,崔莺莺的院子裏并無她的眼線,一開始章嘉爾是想讓崔莺莺死的悄無聲息,上次是她走了運被救了回來,這次她絕對不會再輕易放過崔莺莺第二次。

原本熱鬧的院子此時又恢複了前段時日的安靜,崔莺莺看着那些丫鬟腳步聲放得極輕,生怕惹到了自己,她無奈地彎彎眼睛,将窗戶關上。對于這幾日的謠傳,她當然也知道,崔莺莺并不焦慮,反而覺得自己在暗,章嘉爾在明,她甚至都可以利用章嘉爾來取得自己一直都想要的結果。

那便是趁着這個好機會,與楚子舟和離。

崔莺莺已經吩咐了丫鬟秋白去配置一副讓人身弱的藥方,演戲就得演得真一些。

“少夫人,真的不用去管這些謠傳麽?”水蓮擔心的問道,崔莺莺搖搖頭,說道:“非但不去管,我還要把這件事鬧的更大一些。”

水蓮不太明白她這是何意,就問了問她。

秋白卻不太耐煩,說道:“動動你的腦子,現在少夫人的毒已經被發現了,只需要再喝上幾日,便可痊愈,所以現在裝着病弱,那楚家的人肯定就會覺得少夫人真的就像章嘉爾說的那樣,得了重病,她的話應驗了一半,那接下來為了楚公子的病,楚夫人肯定會舍掉少夫人。到時少夫人便可順利和離,等和離之後在完全恢複健康,所有的壓力就落在了楚公子的身上,咱們大可宣傳一番其實是楚公子克了少夫人。”

崔莺莺漂亮的眸子動了動,她嘴角的弧度上揚,對于秋白的聰慧她并沒有感到欣喜,反而有些忌憚。這個秋白的身上疑點重重,對比起來,她的妹妹意雪倒是安分的多。

意雪見狀,小心的試探道:“少夫人,需不需要奴婢将此事傳出去?”

崔莺莺眯了眯眼睛,透出幾分妩媚,道:“傳。”

她期盼許久的和離,可能很快就要來臨了。

意雪帶着崔莺莺的吩咐,特地出門了一趟,去了書肆茶館,哪裏人多就去哪裏,不過她也謹慎的沒有露面,花了些許銅板讓幾個小孩子幫自己跑起腿來。

秋白見意雪出了門,她心裏癢癢的很,禀告了一聲崔莺莺,說是要去醫館抓藥,崔莺莺笑着應了她。至于她要去什麽地方,恐怕只有秋白自己最清楚。

“水蓮,你覺得秋白和意雪的性子和善麽?”

水蓮眨眨眼,說道:“奴婢還是比較喜歡意雪,她時常和奴婢一起玩呢,秋白...可能是覺得奴婢太笨了,所以她經常自己待着。不過有次意雪和秋白吵了起來,好像和一對耳飾有關系,後來找到了丢失的那一只,兩姐妹又重歸于好了。”

崔莺莺心裏有了思量,呢喃道:“你知道是什麽樣的耳飾麽?”

水蓮搖搖頭,“奴婢就是路過她們屋子的時候聽見的,并沒有見到呢。”

但崔莺莺好似覺得自己已經知道了是什麽耳飾,她哂笑着,愈發肯定自己心裏的猜測。

這夜,崔莺莺再次喝下秋白熬好的藥,不過她剛喝一口就皺起眉頭,對秋白說道:“好苦啊,這是怎麽回事?”

秋白見狀,連忙從熬藥的砂鍋裏倒了一些,用湯匙舀了一口,細品道:“不苦啊,是不是少夫人喝的次數多了?”

崔莺莺苦惱不已,解釋道:“大概是吧。”

看來,藥是沒有問題的,她也就放了心。

“我早就想問了,你這栀子花的耳飾可真好看,在哪家鋪子裏買的呀?”

秋白眼神一亂,解釋道:“奴婢随便買的,在哪裏買的這還真記不起來了。”

崔莺莺有些可惜,“好吧,我還想着有機會訂做首飾呢。”

秋白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心裏雜亂無章,好在崔莺莺很快就喝了藥,她也找了個機會離開了。

崔莺莺垂下深思的眸子,她幾乎可以确定,這耳飾出自衛宴之手。

原來,他也會送給別人的啊。

衛宴坐在院中梧桐樹下的石凳之上,他正在專心的雕刻着手裏的木人,随着他的刻刀擺弄,漸漸露出了五官。他的手邊擺放着廢料留下來的小物件,就是為了保持活動手指靈活性。他讓小厮将這些廢料帶走,漫不經心的叮囑着秋白。在聽到秋白說這次崔莺莺極有可能會和楚子舟和離時,他展顏一笑,祛退眉眼間的所有陰霾,激動地握住手裏練習雕刻的木人,呢喃道:“莺姐姐...”

這次,我絕對不會放手的。

秋白抓緊了袖口,她看見了衛宴手邊的廢料,想要大膽的留下那些廢料,就像自己的那對栀子花耳飾。

但她很快聽見一句:“時刻記得給我傳送消息,退下吧。”

秋白深吸一口氣,道:“是,公子。”

秋白見到了周澈,恭恭敬敬的行禮,說道:“周公子。”

“喲,是你啊。”他還想問秋白為何來,可衛宴的一聲催促,讓他忘了想問的話。

秋白遠遠聽見,他們兩個人的說話聲。

衛宴瞥了一眼周澈,道:“你不是說近幾日會有幾塊上好的玉料運來麽?怎麽還不見它?”

周澈和衛宴相識,就是因為這玉料,周澈的舅家做的就是玉料生意,當初有幾塊價格不菲的玉石全被衛宴一手買下,為了不錯過這麽個大主顧,周澈就漸漸的和他熟稔起來,直到二人一同入了國子監。

衛宴之所以會大手筆的買下那玉石,是因為他正是百寶閣的背後東家,他藏的極深,這件事連衛祈都不知,在從前崔莺莺還猜測過衛宴究竟從哪裏得到了這麽多的玉石,不過她對衛宴很是信任,并沒有直接問他,而衛宴是打算娶了崔莺莺時,拿百寶閣當作聘禮,可惜...一切都不如人願。

“也不知道你天天捧着那石頭有什麽可玩的,等着吧,我舅舅說馬上便到。”

“對了,我前天在百寶閣見到了一個姑娘,說是要進去看拍賣場會,說是你給她找了前排的位置?”

衛宴輕啓薄唇,“不是我。”

周澈笑的促狹,“你知道我見的那人是誰麽?”

衛宴挪開視線:“我不感興趣。”

“切,就是那個李桃聘咯。”

衛宴手上的動作不停,木屑紛飛,惹得周澈接連打了幾個噴嚏。“衛珞那事我已經給你安排好了,很快就會讓人知道是他在背後策劃了這一切,我的腿傷都是被他所害,還你一個清白。”

衛宴從來都不在意外人的看法,所以對于周澈的安排,他倒覺得有些無聊。“管這事情做什麽,總歸文宣侯府的事情已經和我沒有關系。”

周澈聽他主動提起侯府,便嬉笑着問道:“我真的很好奇,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讓你這次鐵了心的非要離開那裏?”

衛宴心中厭煩,将手裏的刻刀扔在石桌上,瞧着周澈說道:“她踩了我的底線,我如今沒有對她動手,就是看在曾經對我的恩養之情。但這是最後一次。”

周澈見他臉色寒霜,語氣冷漠無情,不知怎的就聯想到了衛宴那次夢中呼喚的名字,周澈真的很好奇,那個姑娘到底是何方神聖,會讓衛宴将她藏的這麽深。

“對了,你是不知道李桃聘見到我的時候眼神有多麽的兇神惡煞,我為了裝腿瘸坐上了輪椅,那丫頭竟然罵我是死瘸子,又說怪我讓你離開了侯府,哎喲喂,天地良心,明明我才是衛宴你手裏的一枚小小棋子,怎麽反倒我成了罪人。”

衛宴隆起眉心,想到曾經李桃聘對自己的糾纏,他便說道:“不用多理會她,就是一個被家裏人養廢的人罷了。”

周澈對他調侃,“你說你如果沒離開侯府的話,以後會不會娶得就是李姑娘啊?”

衛宴擡起眸來,一片冷色,輕哼道:“我這輩子只想娶一個人。”

“你的那位神秘兮兮的情姐姐?”

衛宴扯扯唇角,“嗯。”

秋白覺得自己的雙耳選擇性的過濾了其他的話,只讓她聽清了衛宴最後說的那句話。

秋白慘笑地倚着牆,眼底滿是痛楚。

“那你何時能娶回來呀,讓我也見識見識。”

衛宴想到秋白對自己說的那番計劃,他目光不由得放柔了,聲音裏帶着幾分笑意,道:“很快。”

等莺姐姐和離,自己便上門求娶。

“喲,那我就祝你早日抱得美人歸咯。”

“借你吉言。”

衛宴所幻想的未來,崔莺莺是不可缺少的存在。

但在崔莺莺的未來,他,并不是最重要的那一位。

所以在崔莺莺的和離計劃裏,她會遠遠的逃離有衛宴的長安。

一切都如崔莺莺策劃的那般,她日漸憔悴了起來,提不起任何的精神,時常下不來床塌,只能待在屋子裏靜養着。楚家的下人們覺得詭異極了,可她們心中卻在想着,這謠言果然是真的。她不知不覺間就得了病,簡直和謠言裏說的一模一樣,她不是能醫治楚子舟的福星,而是煞星。

被人議論的崔莺莺正悠閑自在的吃着核桃,雖然她這次院子又成了冷院,但并不像上一次那樣被下人們擠兌,主要還是和崔莺莺的性子有關,畢竟人善被人欺。

水蓮給她敲着小核桃,小錘子揮的有力,發出“砰砰”地響。

意雪給她揉腿,順便又對她說了一些外面正非議她的話。

只有秋白,坐在小馬紮上,低着頭不知道想些什麽。

“這都過去十多天了,章嘉爾怎麽沒有個動靜呢?”意雪沉不住氣,對崔莺莺抱怨道。

崔莺莺笑說:“這個時候啊,急得不該是咱們,而是她才對。後廚的飯咱們照樣吃着,慢慢等吧,她遲早會忍不下去的。”

多虧這院子裏的下人已經被管的誰也不敢走漏風聲,所以意雪時常私下做飯一事,并沒有傳出去,主要還是大家都沒有把這件事當回事,都以為是意雪貪嘴好吃呢。

意雪被崔莺莺的話給說的很不好意思,吐吐舌頭說道:“姑娘還真是一如既往的沉穩,奴婢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學會這樣呢。”

崔莺莺一愣,露出淺笑,并沒有回應。

這時,門被人敲響,聲音很小,看樣子很小心翼翼的感覺。

崔莺莺對水蓮使了個眼色,水蓮起身開門,一看就發現是個小丫鬟,便對崔莺莺點了點頭,說道:“是柳丫。”

這柳丫就是那個和章嘉爾院子裏的丫鬟是同鄉的人。

柳丫不敢擡頭直視章嘉爾,便小聲地說道:“奴婢...奴婢今兒和同鄉小倩閑聊的時候,聽她說表姑娘身邊的香凝去見了三公子,還是偷偷摸摸的那種。”

崔莺莺頓時有了精神,主演都準備就緒,看來這戲很快就要上場了。

就是不曉得楚子舟會怎麽被章嘉爾給洗腦,要知道每個人都是自私的,正因為楚子舟是一個自私的人,所以才會同意娶了原主,背叛了章嘉爾。所以崔莺莺還是很好奇,她會怎麽去勸說楚子舟讓他主動丢棄自己這個“靈丹妙藥”。

這一日過了又三天,楚子舟的專用大夫諸大夫終于上門給崔莺莺診脈,崔莺莺絲毫不慌,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核桃放在腋下,使自己的脈變得淺且虛,一看就像是快要不行的人的脈象。

諸大夫心驚不已,這楚少夫人可真是災禍不斷,難道說是上次她的病沒有好的徹底,所以這次又複發了?

他嘴上說着安慰的話語,等去見楚夫人時,就直接說了實話。

楚夫人絕對不會懷疑他會被人收買,所以在聽見大夫的斷言後,臉色青白,一手忍不住抖了起來,“那我兒該怎麽辦?難不成再去尋第二個與崔氏同樣八字的人嗎?”

諸大夫沉默不語,聽着楚夫人的話,不免對崔莺莺感到惋惜。

楚夫人呢喃自語道:“難不成嘉爾做的夢是真的?崔氏一死就會連累到子舟麽?不行不行,絕對不能把崔氏留下來,得盡快尋到相同八字的人!劉嬷嬷,你必須收買長安城的所有媒婆,我要在三日內找到相同八字的人。“沒了崔莺莺,那就再找一個相同的替代便是了。一燈大師不是說了嗎,八字天作之合,她只要八字,至于這個人是不是崔莺莺,都無所謂的。

俗話說的好,有錢能使鬼推磨。

還真讓劉嬷嬷給找到了一個!同樣是個小門小戶出身的姑娘,劉嬷嬷還打聽了她的為人,極好拿捏,一聽就放下了心,這次應該有機會讓自己的幹女兒當上姨娘,這個可比崔莺莺好拿捏多了,因此她特意讓紫蘇在楚子舟的耳邊吹風,紫蘇也是個奸詐的貨,故意瞞着楚子舟沒說楚夫人會給他再找正妻的事情,知道他在意章嘉爾,就拿她當筏子。

所以這日,楚子舟終于舍得來見楚夫人,但他冷着一張臉,看樣子還在怪楚夫人私自讓他和崔莺莺同住的事情。

“兒啊,你怎麽來了?”

“娘,我覺得表妹說的都是真的,崔莺莺她就是個煞星,這才嫁進來多久,就生了兩次重病,我可不想讓她害了我,我要和她和離!”

“好好好,都依你,我現在就跟你大嫂她們去見崔氏。”

楚子舟露出笑臉,說道:“說來說去,還是表妹對我最好,連做的夢都與我有關呢。”

楚夫人對她依舊有氣,敷衍着楚子舟就讓他回去了。

這一進院子,确實聞到了濃濃的藥味,楚夫人連忙用帕子捂着嘴,在一臉嫌棄的劉嬷嬷的攙扶下,進了崔莺莺的屋子。

崔莺莺剛喝了藥,這藥是解藥,不是她們認為的治病藥。

“崔氏。”

這楚夫人不打招呼就來了院子,并且還冷漠的看着自己,崔莺莺就知道,自己等得這一日終于來了。

說起來還有些嘲諷,全靠章嘉爾的間接幫忙,才讓自己等到了這一日。

可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

“娘。”她面容白皙,豔麗的眉眼帶着病色,唇上是淺粉色的,看起來氣色很差。

楚夫人皺起柳眉,也不願坐下,生怕過了病氣。

“崔氏,這門親事算來是你高攀了,當初楚家給你的聘禮,我這次不打算跟你要,不僅如此,我還會再給你一些陪嫁,讓你日後也有個依靠。你這病需得靜養,但楚家已經有個子舟了,也照顧不來第二個病人,所以娘就舍下這個老臉,勸你離開吧。這次是楚家對不住你,可你也要體諒我這個做母親的,子舟就是我的命,當初讓他胎裏帶病就是我的錯,我總不能現在還對不起他。”

“你...自請下堂吧。”

崔莺莺目光和她對視着,沒有因為她的話有半分難過與屈辱。

“讓我自請下堂?可以。”

意雪驚訝出聲:“少夫人!”

崔莺莺唇邊挽起一抹柔笑,“不給我黃金百兩,我絕不自請下堂。”

我看你是有什麽大病吧,想讓我走,還不願讓我走的痛快,真是個厚顏無恥之人。

楚夫人被她的獅子大開口給吓怔了,指着崔莺莺說道:“黃金百兩?你怎敢說出口來?”

崔莺莺反諷道:“那你讓我自請下堂,又怎敢說出口來?”

楚子舟他配讓我下堂麽?

楚夫人緊繃着一張臉,像是頭一次認識到崔莺莺的性子,她冷冷道:“好啊你,終于不在我面前裝賢惠了,崔莺莺,你可真夠有本事的!”

崔莺莺掩着嘴角,彎彎的月牙眼露出幾分狡黠,說道:“你們楚家當初求娶我嫁進來,使了什麽算計,我就不給你重複二遍了。但現在,仍舊是你求我做事,你不順着我點,我又怎能走的心甘情願呢?不為你考慮,也得為楚郎考慮考慮吧。”說道楚子舟的名字時,話聲似有眷戀不舍,直接把楚夫人給吓得夠嗆,生怕她會因為楚子舟舍不得離開。

她還想反駁但金巧蔓也就是她的二兒媳婦說了話,“娘,為了子舟,這點要求您就順着她吧。”

崔莺莺頗為意外,金巧蔓則不去看她。

“好好好!你與我兒和離!我多給你兩成陪嫁!”

崔莺莺斜睨着,眉眼間流轉着絲絲涼意,她掃看着楚夫人,不再繼續為難,就說道:“我不屑你的這兩成陪嫁,我只要章嘉爾還有楚子舟對我鄭重的道個歉,我就簽下和離書。對了,還有你楚夫人,你也要對我道歉。”

“這是你們欠我的。”

說到這裏,崔莺莺擲地有聲,她目光冷冷的看着楚夫人,澄澈明淨的眼眸帶着堅定,她的脖頸揚起,露出她的驕傲。

來的時候是狼狽的,但走的時候,絕不再低下頭顱。

楚夫人百感交集,沒想過會有人舍棄金錢,只願要一聲謙,她諷笑:“出身不高,裝的還挺孤傲。好,明兒個,我親自帶着子舟和嘉爾來。”

三聲道歉,換一個子舟平安,值了。

崔莺莺待她走後,暢快地笑了起來,她抹着眼角,明兒個可不僅僅只是道歉,她從來都不是個信守承諾的人。

翌日,她坐在了藤椅上,專門侯着楚夫人她們,左等右等,終于見到她們的出現。

楚子舟許是覺得這次終于能和章嘉爾長廂厮守了,所以他說的很痛快,但也很敷衍。

楚夫人是最輕松的那一個,只要子舟能長命百歲便好。

最後就剩下了章嘉爾,她比楚子舟還要不情願,可楚夫人在旁催促着,她只能對恨到骨子裏的崔莺莺準備道歉。

“慢着,表姑娘這個謙,不能站着說。現在可就剩下你一個了,只要你跪着與我道歉,這和離書,我立馬就簽!”崔莺莺托着下巴,明明是病容,但她卻笑得明媚。

你害了原主的一條命,只是輕飄飄的一句歉意,也未免太過簡單了。

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崔莺莺就掌控了整個局面,就像她說的那句話,如今是你們楚家人在求她。

可章嘉爾瞪的雙目發紅,分明你才是那個落于下風的人,憑什麽來命令我做事?

“不!”

“嘉爾!”

不知不覺中,楚夫人眼神責怪,就連楚子舟也帶着責備。一下子,巨山壓頂,章嘉爾不得不跪。

崔莺莺笑彎了眼睛,眼角下的那顆淚痣明豔動人。

嗯,挺爽的。

馬車內,崔莺莺沒有挽起發來,她梳着少女的發髻,步搖輕輕晃動,這次離開楚家,她帶回了嫁妝和丫鬟水蓮。

水蓮給她掰着瓜子,說道:“姑娘,咱真不回去啊?”

崔莺莺輕哼一聲:“暫時不回去,省得被他唠叨。先給他幾日冷靜冷靜吧。”

“那咱真去秋白租的那個院子住啊?”

崔莺莺點頭:“昂,要不然呢?”

眼下沒有秋白和意雪,那是因為崔莺莺讓她們代替自己回去給家裏人報個平安,順便支開她們,好讓水蓮去做事。

“銀票都兌換好了?路引也備好了?”

“嗯嗯!有錢什麽都好辦事呢姑娘。”

崔莺莺心滿意足,她伸了伸懶腰,對水蓮勾了勾手指,小聲的說道:“好好藏起來,這可是咱們去揚州不可缺少的東西。”

“好嘞。”

她準備把剩下的瑣事給處理好了就跑路,等到衛宴成親了自己再回來,這麽一想,她心裏雖然有些抽痛感,但她認為這是原主留下來的情緒,故意忽略了它。

“姑娘,咱們到桂花巷了。”

謝謝大家的訂閱,每次都在為內容提要傷腦筋,早知道從第一章就不搞這個了。

謝謝小天使的地雷和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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