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百寶閣內,書房之中,衛宴就端坐在椅子上,老神在在地看着那人,他右手邊放着百寶閣的賬本,左邊則是一塊玉石,他神色略顯疲憊,淡淡道:“郡王府的蕊夫人一事,可有了結果?”

一個玄衣勁裝男子恭敬地回禀道:“因為蕊夫人的身份被郡王隐藏的很深,所以屬下花費了些時日終于拼湊出了她之前的身份。蕊夫人本叫劉如蕊,她是一個秀才之女,後嫁為人/妻,在她剛生下孩子時,郎君便得了病離世,之後蕊夫人就遇見了郡王,她本是個寡婦,郎君剛死,郡王就将她收入後院,畢竟不是件光彩事,所以郡王就讓人抹去了她之前的行蹤。”

衛宴扭了扭左肩膀,隐隐作痛,令他唇角微揚,想起了還在生悶氣的崔莺莺,道:“生有一女?”

屬下點了頭,應道:“是的,據接生婆所說,是個女兒,不過被蕊夫人送到了哪裏,這...屬下實在查不出來了。”

“時刻留意着他們的動靜,有事立刻來報。”

當屬下離開書房的時候,衛宴就去了隔間裏歇息了會兒,他雖然不常來此處,但下人們将這裏收拾的很規整精致,熏香是他最愛的那個味道,近日來他一直都沒有好好的阖上眼休息,現在他一切的事情都已經處理好,所以剛躺在軟榻上,睡意就漸漸襲來。

不知不覺,就夢見了從前。

撿到他的那位僧人為人木納憨厚,衛宴在白馬寺的那幾年過的雖然清貧但愉快,他幼時的所有美好回憶都是那位僧人所贈予的,因此衛宴對他極為敬重。僧人有一手好的雕刻手藝,聽他說祖上是江南有名的雕藝大師,但後來得罪了權貴,便逃離了江南,之後只剩下他自己一人來到了白馬寺。

衛宴的雕刻就是他一手所教,能開的起這百寶閣,自然也和這雕刻離不開關系。

在他剛被文宣侯收留時,僧人就獨自一人漫步修行,離開了長安不知道去往了何處。

算一算,這是他時隔多年的再一次見面,雖然只是在夢中。

夢裏的他依舊是那麽的和藹,他點了點衛宴的額心,道:“剛者易折,柔者長存。”

他的聲音缥缈虛無,讓沉浸在睡夢中的衛宴瞬間驚醒。

衛宴神色迷茫,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不明所以。

但衛宴再也無法入睡,因為他的心中一直在想着剛才僧人的那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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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不出個頭緒,猶如一團漿糊,讓衛宴的心情變得焦灼起來。

他起身穿上了長靴,并不打算繼續待在這裏,衛宴走路帶風,面色凝重,道:“備馬車。”

當衛宴坐上馬車剛走,車夫就察覺到了跟之前相同的感覺,有人在跟着他們。

車夫掀開車簾,小聲地對衛宴說起了這件事,衛宴眸色愈深,正處在暴躁邊緣的他顯得戾氣極重,衛宴說道:“讓他跟,去之前的院子。”

衛宴是想着釣着魚,但這次那條魚卻大膽的攔住了衛宴的馬車。

“公子!”

衛宴睜開了雙眼,他當然知道到了馬車停下的原因,衛宴嘴邊笑意微涼,掀開簾子,看向馬車前站着的那個人。

“衛公子,我有要事要告知,可否随我去酒樓暢聊一番?”

他叫劉泉,正是蕊夫人身邊嬷嬷的兒子,他觀察了幾日,确認了衛宴這人就是個沒權沒勢無依無靠的書生一個,如果之前他還是文宣侯的兒子,那劉泉肯定要對他客氣幾分,可如今他已經跟文宣侯沒了關系,劉泉想怎麽對付他,那還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劉泉高傲地擡着下颌,似是看不起衛宴,又見他模樣俊秀是個白面書生,就更是對他不屑,得虧他有一張能看的臉,要不然也不會被姑娘給看上。

劉泉知道蕊夫人和李桃聘的關系,起初蕊夫人是想瞞着,但她還有吩咐要讓劉泉去做,所以根本瞞不了。

衛宴瞧着他的表情,就知他心中所想,衛宴的桃花眸泛起笑來,自己這窮書生的身份演的是越來越逼真了。

“這位公子,你我素不相識,何來的暢聊一番?在下還要回家溫習,就不跟公子閑說了。”衛宴裝着手足無措的樣子,把一個沒有經過事兒的單純書生給演得活靈活現,正因為如此,劉泉心裏是愈發的嘲弄。

劉泉自來熟地攀上了車轅坐在上面,對衛宴一笑,随後壓低聲音道:“我可是郡王府的人,你曉得郡王吧?”

衛宴紅潤的薄唇緊緊抿着,忐忑不安地看着他,道:“郡王府?那我就更不認識了,我從來沒跟王府的人有相識。”

劉泉朗聲一笑,拍着他的肩頭,說道:“你認識我了,不就等于認識郡王府了麽?衛公子,我這裏有件天大的好事呢,這事啊,非你不可。”

衛宴露出幾分好奇的神情,道:“可...可是好事?”

劉泉眯了眯眼睛,笑得有些小人之相,道:“絕對的大好事!”

衛宴動心了,試探着問道:“那...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是個聰明人!”

衛宴似是被他誇的不好意思,低下了頭,正好掩住了他眉眼間的不耐煩,衛宴扯了扯嘴角,暗暗道:聒噪。

當他們來到一家酒樓時,劉泉叫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他是個很會和人拉近關系的性子,嘴皮子一張一合,都能把人哄的分不清東南西北。

劉泉幾杯小酒下肚,終于開誠布公了他之前說的那件大好事是什麽事了。

“衛公子現在的遭遇我劉泉也聽別人說了,分明就是那文宣侯的侄子不厚道,反而讓你受了罪,本就是個孤兒現如今又被人給攆了出來,享受了十幾年的榮華富貴,一下子落了空,衛公子這心裏肯定不好受吧?”

衛宴附和着露出苦澀的笑,不說話,只是仰頭喝了一杯酒。

劉泉眼睛一瞪,像是在給他打抱不平,說道:“衛公子的文采我也是聽別人說過的,比很多人都要強,可就是差在...少了權勢,如果衛公子還跟從前一樣有文宣侯當靠山,哪裏還用得着坐那種馬車?一點都配不上衛公子!”

衛宴長嘆一口氣,擺手道:“過去事莫要再提。”

劉泉嘿嘿一笑,走過來摟着衛宴的肩頭,說道:“衛公子俊逸非凡,一張面皮足夠讓無數貴女傾慕,沒權沒勢又怎樣?只要娶對了妻子,岳丈的權勢到最後不還是會成為你的麽?”

他驚慌地搖着頭,反駁着劉泉的話,說道:“這不行這不行,我娶妻是要娶個我中意的。”

劉泉咂了咂嘴,不太贊同他的話,道:“你這就是不會變通,等你有權有勢了,什麽樣的女子不都随着你挑麽?萬事開頭難,你得先娶個能幫的上你的妻子才對。這不就巧了麽,我家夫人有個很喜歡的小輩,馬上要到了議親的時候了,但她誰都瞧不上,就看上了你,這好運氣,我都羨慕不來呢。”

衛宴眸光一閃,繞了這麽一大圈子,總算是說到了正題。

蕊夫人派人來跟蹤自己,難道就是為了說親?

劉泉也不給他說話的機會,一拍桌子說道:“衛公子啊,這達官顯貴看上你,那都是你的福氣,你這無依無靠的書生,讀書就是你唯一的出路,現在有個擺在眼前的好機會,怎能錯過呢?就算你春闱落了榜也沒事,總歸有你岳丈幫襯着呢。依我看啊,你就答應了吧。”

衛宴糾結地皺起眉頭,像是在思考着劉泉的話,沉吟片刻,他問道:“那...到底是哪家姑娘?”

劉泉賣起了關子,仰頭喝光了杯子裏的酒,說道:“你不答應此事,我為何要講出姑娘的名字?別到時候又拖累了姑娘的清譽。”

衛宴默不作聲,劉泉也不急于這一時,他早就發現衛宴的态度有了松動,所以繼續誘/惑道:“我可以給衛公子幾天考慮,同不同意,咱們五日後還來這裏碰面,如何?”

衛宴考慮了下,點了點頭,說道:“...好。”

談完了事情,劉泉就開始大吃特吃了起來,衛宴在其間試圖套話,可劉泉這人看着嘴上沒個把門,實際上嘴巴嚴得很。

天漸漸的黑了起來,衛宴身上的酒氣稍濃,上了馬車後就不再理會劉泉,他臉上的溫和随着車簾子的放下瞬間消失,他脫下了外衫,上面不僅有酒味還有之前劉泉碰觸過的痕跡,這種種都讓衛宴厭惡的直皺眉頭。

“公子,還回之前的院子嗎?”

衛宴想了想,道:“回。”

馬車轉了車頭,這條路并不是回桂花巷的方向。

衛宴穿着單薄的裏衣走進了院子,沒想到會在這裏見了秋白,他頓步,道:“你怎麽在這裏?”

秋白本該在百福堂,所以衛宴懷疑是她私自出離。

秋白連忙解釋,說道:“福叔說公子偶爾會來這裏短住,就讓奴婢來收拾一下院子。”

衛宴看了她一眼,揉着額頭說道:“回去吧,這裏用不着你。”

秋白想要跟着他,因為她發現衛宴的情緒有些不太對勁,所以對他很是擔憂。

“公子...您沒事吧?”

秋白并沒有得到衛宴的回應,他關上了門,視她為空氣。

秋白委屈的頓時眼睛發紅,她揉了揉,随後便去詢問起了車夫。

她的意圖被車夫察覺,車夫為難地笑了笑,說道:“秋白,你就別折磨我了,主子的事我哪能随便對人說啊。”

在衛宴那裏得了難堪秋白根本不會往心裏去,但面對車夫的搪塞時,秋白就忍不住發了脾氣,數落了對方幾句後,秋白擅自掀開了車簾,看見了衛宴落在馬車裏的外衫。

秋白趕忙拿起,給自己尋了個理由,說道:“你這個大老粗怎能照顧的了公子?瞧着衣裳都是酒味,我得給公子做個醒酒湯才是。”

車夫欲言又止,想要說什麽,又不敢說。只能勸說道:“秋白,你別随意動公子的衣裳,小心惹了公子生氣。”

秋白抱着衣裳扭頭就走,看樣子今日是打算留在這裏了,車夫無奈地搖搖頭,幹脆去向衛宴禀告了此事。

但屋內一直沒有回應,車夫沒了法子,只好作罷。

衛宴也喝了不少的酒,現在已經躺在了床上,根本就沒聽見外面的敲門聲。

在桂花巷的崔莺莺并不知道此時的衛宴喝醉了,她正擦着發,顯然剛剛沐浴過。

衛宴很少會這麽晚還未歸,崔莺莺雖然有一些不習慣,但很快被另外一件心事給糾纏住,所以她那一點點無關緊要的不适應被抛到腦後。

崔莺莺不擔心衛宴,表現的若無其事,但鳶尾卻善解人意地說道:“姑娘還想看話本嗎?夜裏閑暇,正好可以解解悶兒。”

屋裏全是女子,又正值夏日,所以崔莺莺穿得極為輕薄,她烏黑亮麗的秀發微微濕潤,一條墨綠色的帶子系在她的脖頸,那勉強遮住細腰的小兜将她的好身材展現出來,僅僅只是彎眸一笑,便透出妩媚動人的美感。

“不了,話本就不看了,過會兒我就打算歇息了。”

鳶尾含笑應着,道:“都聽姑娘的。”

興許是之前鳶尾對她動過手的原因,所以鳶尾面對崔莺莺時總是膽戰心驚的,只要不涉及衛宴,她對崔莺莺是千依百順。

崔莺莺瞟了一眼四周,問道:“意雪還沒回來呢?”

正在給崔莺莺抹養顏膏的水蓮不禁抱怨道:“都出去一整天了,意雪還不回來,她可真夠慢的。”

崔莺莺蹙起眉頭,幽幽說道:“可別是崔家出了什麽事啊...”

今兒一早,崔莺莺不信衛宴說的話,所以她就讓意雪去崔家走一趟,崔莺莺想要了解目前崔家的情況,她知道自己被燒死的消息一旦傳到崔家,崔夫人肯定會傷心欲絕,崔莺莺就是在擔心這一點,她才讓意雪替自己去看一看。

這麽晚了還不見意雪回來,可千萬不要出什麽事...

小蜜蜂上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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