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番外二
番外二
奶狗有奶狗的好處，被小筠抱在懷裏小心呵護的裴昱如是想。
“我問過了，這藥膏可以給狗狗用。現在我給你塗藥，會涼涼的，不要害怕哦。”傅筠給小黑狗洗淨了爪子，又耐心剪了指甲，方才細心上藥。
她的聲音太過溫柔，磨破的爪子好像也沒那麽疼了。裴昱不禁想起自己當時日夜兼程、灰頭土臉跋涉幾百裏來到岳州的光景。
那時的他不知道這個岳州是否就是小筠的岳州，也設想過如果小筠不在了，他不如不投這個胎。
還好他沒放棄。
還好她在。
裴昱仰着頭，一移不移、專注地看着妻子，就像仰望自己的月亮。前爪被輕輕握着，她的體溫也順理成章地傳遞給他，裴昱幾乎毫不猶豫直起身，虔誠地吻上妻子。
“嗯？”
傅筠訝異地睜圓了眼睛，靜默了一瞬，忽而綻開清淺笑意，如秋夜裏拂過樹梢的微風。她揉揉小黑狗的腦袋，溫聲問：“小黑是想感謝我嗎？”
很多時候動物比人真誠，表達情感也更直接，傅筠并沒有多想，甚至還有點心疼他，這樣乖巧又懂得感恩的狗狗，卻在流浪時吃了苦頭。不過沒關系，以後她會好好照顧他。
“嗚。”裴昱不敢再得寸進尺，搖了搖尾巴算是默認她的說法。
見狀，傅筠淡淡笑了，眉目間也若金光點綴。
“不客氣。”
果然是小筠。
只有小筠，才會認認真真跟小孩子、跟狗狗說不客氣、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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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裴昱心間升騰起為妻子驕傲的情緒。
人的一生寬廣無限，但狗的一生只有它的主人。從這一點來看，他和小筠的羁絆好像更深了呢，裴昱默默想着，腦袋親昵地蹭蹭她的臂彎，四肢懶洋洋地舒展，好似極為信任她，把這兒當了一個臨時小窩。
傅筠不由失笑，這般黏人，還真像那個人。
成親之後他總是很黏人，也時時刻刻表達愛意。曾在話本裏看到一個說法，忘記一個人首先是從忘記他的缺點開始。還真是很有道理，如今每每回想起那人，最先浮現的畫面，總是他溫潤貼心的樣子……
岳州的冬季來得早，寧寧開始為不久後的元宵節忙活起來。
裴昱白日裏在醫館後院等傅筠，傍晚時再跟着她回家，日子平平淡淡，他卻感到格外幸福。
“嘿！哥們，又見面了！”
聽見這熟悉聲音，裴昱一下子就想起那只愚蠢的黃狗。
噠噠噠的腳步聲之後，黃狗蹿到裴昱面前，大腦袋探過來，圓圓的眼睛裏透着清澈與憨厚：“你不記得我啦？”
裴昱乜它一眼，不失優雅地走到一邊，餘光打量着提着禮物上門的沈姓男子。
“他來做什麽。”
黃狗哦了聲，也走過來跟裴昱蹲在一起，随口道：“提親啊，你不會連這都不知道吧？”
自從被沈郎君收養，黃狗的生活水平穩步提升，才一兩個月沒見，身形魁梧了不少，見小黑狗仍是小小一個，黃狗鋤強扶弱的心思猛漲，十分慷慨地拍了拍他說：“等我主人提親成功，我們就能常見面了，以後我罩着你啊。”
“閉嘴。”裴昱的唇抿成了直線，明顯不悅，盯着沈郎君的眼神也十分不善。
寧寧注意到這一黃一黑兩只狗子，見他們不安分地咕嚕來咕嚕去，而沈郎又十分緊張，便招手喚丫鬟來：“把它們帶出去玩吧。”
就這樣，裴昱失去了面見未來女婿的機會。
初冬的草地枯黃，又因昨夜下過雨，地上透着潮氣，裴昱嫌髒，只是站在走廊下，而黃狗很不客氣地去草地上打滾、奔跑，像是把這兒當做未來的家，正在提前熟悉。
這就讓裴昱更加不舒服，臉色發沉。
女兒長大了，興許不久後就要嫁給那個姓沈的小子，屆時家裏就是他和小筠的二人世界了。
按理說他該高興才是，然而心上悶悶的。
“哇，好大一朵花！小黑來呀，你要吃嗎？”
黃狗興沖沖地咬下花枝，叼到裴昱面前，“喏，給你多吃一點，留我一口就行。你長這麽瘦小肯定沒吃好吧？”
“這花對狗有微毒。”裴昱瞥了一眼，冷冷道。
黃狗大駭，噗的一下吐掉了，“你怎麽知道？”
裴昱懶得搭理對方，輕身一躍，卧在躺椅上休息。
他當然知道。
狗和人說不上哪個更脆弱些，既然有再活一次的機會，他要好好保重身體，多陪小筠幾年，對于這些有可能危及生命的東西自然是查了個徹底，敬而遠之。
沈郎父母早亡，自小由族裏撫養長大，傅筠也找人打聽過對方為人，幾天後再與沈氏宗族商量一下，親事就算說定了。
裴昱覺得有點草率，兩個孩子才多大年紀，不着急定親，為何小筠那麽快就同意呢。
當晚寧寧抱着被褥鑽到傅筠房裏，要和阿娘一起睡，裴昱知道她們母女倆可能要講些閨中體己話，便善解人意地回自己的小窩睡。
因外面冷，小窩就安置在房裏，裴昱昏昏欲睡，有一搭沒一搭聽着女兒說起與沈郎是如何相識的。
他想，若有機會重來，他定然不會讓寧寧看太多雜書擾了心性，怎麽學人家話本的主角一見鐘情呢？
“阿娘，以後我跟沈郎不搬出去，就在家裏陪您一起住好不好？”寧寧像小時候一樣，依偎在母親身邊。
傅筠莞爾，“你那位沈郎要入贅麽？”
“嗯……入贅也可以啊，沈郎有提過，阿娘，入贅是什麽樣的？”
傅筠一聽便知這兩人真的還是孩子，都沒搞清楚狀況就說要入贅，實在是一時情濃。
而暖窩裏的裴昱也是如此想，也失了聽牆角的興致，尾巴一卷準備睡了。
房裏燒着炭盆，溫暖得讓人筋骨都發軟，裴昱打了個哈欠，正朦胧呢，忽然聽見寧寧說：“其實祖母給我寫過信，讓我勸您節哀，守喪也有一年了，若遇到合心意的可以考慮再嫁。”
這宛如晴天霹靂，裴昱一下子清醒了。
傅筠也尤為驚訝，“哪位祖母？皇後娘娘嗎？”
寧寧搖頭，“是裴家祖母。”
“汪！”
一聲響亮犬吠劃破夜的寂靜，母女倆齊齊朝暖窩看去，只見小黑狗如一道閃電嗖地劈到床上，漆黑的眸子絲毫不見倦意，正炯炯有神盯着她倆。
“怎麽啦小黑？做噩夢了？”傅筠撐起身，剛想揉揉他腦袋安撫，卻見小黑狗咬着寧寧的衣袖要把她扯下床。
“哎？你這惡犬又發什麽癫？！”寧寧毫無防備，一下子被拉到地上，差點摔個四腳朝天，小姑娘反應過來後氣得直嚷：“哪裏來這麽大力氣啊！！”
這還是頭一回被狗狗下面子，寧寧不甘示弱，噌的一下跳起來，勢必要為自己讨個公道。
“小黑，不可以這樣！”傅筠完全沒料到這乖巧的小狗竟然會和寧寧發生沖突，還是當着她的面。
傅筠聲色俱厲，一把拎起裴昱後頸，神情很是嚴肅，“你到底怎麽了？為什麽和寧寧不對付？”
“嗚——”裴昱幾乎氣死，黝黑澄淨的眼睛裏布滿血絲，委屈又憤懑。
他才死了一年，阿娘就讓小筠找別的男人？？
而不孝女寧寧，竟然還原樣轉達！！
“小黑……”傅筠被狗狗的眼神驚到，他望着她時，怎麽那麽悲傷？
“阿娘還跟它廢話什麽？”寧寧見阿娘似乎有所動搖，便急切地抱着阿娘胳膊哭訴：“我都摔疼了，我就說小黑很兇，這下您信了吧？”
裴昱第一次覺得女兒如此聒噪，轉身怒視她。
結果寧寧哭得更兇。
這下可把傅筠心疼壞了，摟着女兒好生安慰，又是擦眼淚又是說好話。
裴昱冷笑不已，“這丫頭還是孩子心性，就嚷嚷着要成親，我看她成哪門子親，以為婚姻是過家家麽？”
“小黑，不許叫了！”傅筠打斷道。
見他立在床上不為所動，傅筠也來了氣，抄起他随便拿了條毯子将其一裹，毫不客氣地說：“今晚你就睡外面吧。”
言畢，連狗帶窩拎到了門外。
守夜的丫鬟不知所措，看看主人又看看小黑狗，随後要帶他去隔間，裴昱卻不肯。
滿肚子氣沒地撒，只得生生咽了。
誰讓他現在是個已死之人呢。
誰讓他在小筠眼裏只是小狗呢。
寧寧受了委屈，不僅有阿娘的安慰，就連沈郎都瞧了出來，變着法兒逗她開心，給她買好吃的點心。
若非礙着未婚夫婦的身份，沈郎很想帶她出去散散心，但兩人一個要準備科舉考試，一個要趕制燈籠，只能每天見縫插針見一面。
這一日，寧寧牽了黃狗回來。
沈郎不知怎麽想的，給黃狗戴了頂特制的小帽子，看着憨态可掬，路人見了都要上前逗一逗，黃狗也很配合，氣宇軒昂地來回走動，跟個凱旋大将軍似的。
“小黑，”寧寧臭着臉，很不樂意地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我把阿黃借過來，你好好跟它學學。”
“阿娘喜歡你，要留着你，但你也得乖乖的才行，知道麽？”
“看阿黃多乖，多伶俐。”
裴昱怎麽也沒想到會有聽女兒說教的一日，臉色比寧寧還臭。
但畢竟是小黑狗，臉色臭不臭的也看不太出。
寧寧抛出一個巴掌大的彩球，拍着阿黃的背說：“去，撿回來。”
這對阿黃來說完全是小菜一碟，眨眼間它就叼着球回來，精準地投放到寧寧手心裏，尾巴一搖一搖的，得意又興奮。
寧寧很滿意，獎勵阿黃一塊香噴噴的肉骨頭。
“哥們，瞧見沒？這很簡單，你照做就是了。”好心的黃狗還不忘給同類傳授經驗。
裴昱：“……”
“好了，小黑，輪到你了。”寧寧自小養寵物鴨鴨，很有教導經驗，為了阿娘，她也對小黑狗多點耐心。
彩球嗖的一下飛出幾丈遠，落在枯草上，很是顯眼。
裴昱礙于顏面，只是慢慢踱過去撿球。
可當他叼了彩球轉身，卻看到傅筠采買歸來，卸下大包小包，很和善地蹲下，被黃狗撲了個滿懷。
“好活潑的狗狗。”傅筠對小黃狗的帽子很是好奇，寧寧不好意思地笑了下，道明來由，又說：“阿娘，沈郎很有愛心，對小動物很友好的。”
“你啊，就知道給沈公子說好話。”傅筠眉目含笑。
小黃狗知道這是主人未來的丈母娘，自然要為主人争光，眨眼的功夫就在原地表演了幾個它的拿手好戲，或轉圈或直立，逗得傅筠母女倆笑聲連連。
“阿黃真聰明。”傅筠笑吟吟的，從包裹裏拿出一塊點心，親手喂給阿黃。
不遠處，彩球從小黑狗口中黯然掉落。
裴昱認得點心包裝，來自一家專門做寵物零食的店鋪。
小筠不知道黃狗要來，那麽零食就是買給他的。但現在，小筠喂給了黃狗。
原來，小筠對他好不是因為他是他，而是她生來如此，對誰都和善，對誰都一視同仁。
心口忽然很悶很悶，像有萬鈞之力壓在上面，他快喘不過氣來了。
再次睜眼時，見到熟悉的帳頂。
四周裝飾充滿喜慶之意，被褥上繡着戲水鴛鴦。
而橫在他脖頸上的……裴昱順着這胳膊望去，不出所料是傅筠的睡顏。她呼吸輕且長，睡得正熟。
而他自己，變回了人身。
原來一切都是夢。
這是他們的新婚之夜。
“嗯？”傅筠感到身邊人緊緊摟住她，迷迷糊糊道：“不要了不要了，讓我歇歇吧……”
随後唇上一熱，不用睜眼都知道是裴昱。她不耐煩地推開他的臉，手卻被握住，他又在手背上落下一個輕吻。
“小筠，你愛我嗎？”
傅筠無奈極了，敷衍道：“愛的愛的，快睡吧。”
次日，裴昱沒收了寧寧所有的話本，還罰她寫大字（哈哈哈
榜單字數還沒完成，我琢磨着再寫個短短的現代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