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感覺到籠子被搬移, 辛怡呼出一口氣,“好吓人。”

深深目光凝睇着她,似乎在确定她的狀态, 邢則忽地擡手,揉揉辛怡發頂, “害怕就躲遠點,去我辦公室待着,等我叫你你再出來。”

感受到被他施予的溫柔力道,辛怡發怔,回神時,邢則已經走遠。

她臉紅耳燙, 捏着耳垂降溫,頭頂的觸感尤在,撩頭發時匆匆揉了幾揉, “……好怪。”

辛怡能夠明顯感覺到, 她與邢則之間的距離被昨晚的突發事件裁短拉近。“裸裎相對”後, 邢則沒有懊惱就算了,精神上反而很愉悅。

這還是第一次被他揉頭發。

白吻蟒是來看病的,主人很重視,幾大科室醫生全員上陣,制定治療方案時,邢則坐鎮。

會診持續将近一個多小時。

等邢則會診結束, 回到辦公室, 辛怡第一時間察覺到他臉色不大對勁,腮頰緊繃, 下颌線更為流暢犀銳。

“你怎麽了?”辛怡憂心他是生病,急忙遞上枸杞茶。

邢則沒答, 将茶水匆匆飲盡,杯子遞回給她,狠勁蹭了蹭滴到下巴上的水,力氣稍大,甚至于留下淡紅痕跡。

“不是要去超市?”

這是催她走的意思。

辛怡茫然片刻,确定邢則一切行為如常,她今天确實有事,邢則衛生間的置物架不堪重負,今早徹底報廢,她要去超市跟家居市場比貨,踅摸着重新安裝一個。

“我帶甲胄回家了,不舒服的話你也早點回去。”

邢則語氣很篤定:“沒有不舒服。”

見他神情如故,站到書櫃前查閱資料,辛怡徹底放心,撂下保溫杯,牽上甲胄離開。

只是,她前腳才剛離開辦公室,後腳門便被重重關阖,辛怡納悶地回頭看,心頭異樣再度複蘇。

想到一種可能,她起了一身冷汗,搓了搓胳膊,頂着甲胄好奇目光,喃喃自語:“希望是我想多了。”

回家後第一件事,丢開購置回來的置物架以及零散生活用品,辛怡就地盤在紙箱中間,無視甲胄的拔河請求,查詢關于白吻蟒的生活習性,食性也是她關注的重點。

百科上的信息寥寥幾條,辛怡皺着眉,認真看完。

每張蛇類的照片無不極具沖擊力,看得人膽寒。

熄屏後,辛怡擡起腿,溫熱臉頰埋在膝蓋上,雖然真相已被鑿出邊角輪廓,事情大體處于若隐若顯狀态,可此時此刻,她無比希望,自己的猜度是錯誤的,是異想天開。

因為,她怕蛇啊。

……

邢則眉心蹙攏,神情非常不解,看着辛怡第三次從自己身邊繞過去。

“你跑那麽遠幹什麽,我這不能走嗎?”

明明電飯煲就在他身側,辛怡非要大費周章,繞一段遠路,跑去中島臺另一端,就是不肯站他旁邊,恨不得将自己縮成一張薄薄紙片。

坦蕩大陸不走,非要在縫隙間穿梭。

辛怡讪讪,躲避邢則目光,随便找了個理由,“多走幾步路而已,最近吃胖了,減減肥。”

“有嗎?”邢則眉頭皺得更深,眯眸審視她。

哪是胖了,前一段每天陪他跑小區,中午飯也不能按時吃,其實是肉眼可見的瘦了,尤其是手臂,纖細伶仃的,掂一掂怕是沒甲胄大腿沉。

她分明是在害怕什麽。

邢則沒戳穿,悶頭吃飯,他食欲向來很好,尤其是結束一天工作之後,兩碗飯打底。

辛怡時不時擡頭觀察他,瞳眸裏的清光太明麗,閃動着獵奇與悚切,根本就無法忽視。

邢則慢條斯理将菜底打掃幹淨,抽來一張紙巾擦嘴擦手,忽聽對面女孩來一句:“你想吃老鼠嗎?”

邢則:“……”

男人睇來一眼,辛怡緊張,趕緊解釋:“食用類的‘老鼠’,你應該知道的,竹鼠,我也只是聽說過,不知道味道怎麽樣,你想吃嗎?”

邢則突地笑了,這笑容多少有點縱容跟無奈,辛怡面頰遽然一紅,心髒咚咚咚的,敲響歡快鼓點。

他一字一頓:“不、想、吃。”

辛怡松氣,沉默片刻後又問:“最近氣溫升高,需不需要開空調?”

見她一再試探,循循誘導,邢則仰靠在椅背上,唇角浮上笑,藏着淡淡興味。

還說自己笨,明明聰明極了。

肩胛磕在椅背上,有種微刺的疼,如同被幼獸柔嫩的犄角頂撞。

邢則抱臂,淺笑着凝睇對面,見辛怡眼巴巴望着自己,突然起了點促狹的心思,催她:“快吃,吃完我刷碗。”

“哦,馬上。”

辛怡用最快速度扒拉米飯,臉頰塞得鼓鼓的。探究的欲|望輕易就被他瓦解轉移,一如既往的單純樸厚。

在辛怡看不見的地方,邢則好看的笑容進一步擴大,湧上眉尾眼梢,從心底無端端泌滲而出的憐惜驅使他拎筷給她夾菜,“別光吃飯,吃點菜。”

“哦哦。”辛怡又去夾菜。“我馬上吃完,你別着急。”

“我不着急。”

邢則很享受此刻的寧靜,整個人既安閑又放松,靜靜看着辛怡吃飯時顫動松散的發苞。

深夜,辛怡仍舊精神奕奕,翻看邢則借給他的書,一本寵物醫生創作的小說——《萬物既偉大又渺小》。

看得正入神時,隔壁的開門及關門聲引起辛怡注意,她拿起手機看時間,一邊活動脖頸一邊想,時間這麽晚,邢則會不會是丢垃圾,又或者……遛狗?

還從未在深夜的小區閑晃過,反正這個時間困意也沒冒頭,辛怡起了興致,決定跟着邢則出門“探險”,去探索生活的細微末節,應該會很有趣。

辛怡飛快起身,鞋都顧不得穿,赤足跑到玄關,眼睛湊近貓眼朝門外窺探。

邢則已經走遠,連一片衣角都沒捉住。

匆忙換上外套,辛怡追出去。

邢則沒走太快,人在樓下,不過他手上沒牽着甲胄,辛怡疑惑地擡頭望樓上,甲胄這是……被留在家裏了?

既然邢則出門不為遛狗,那是因為什麽?

好奇心升起,辛怡攏緊外套,來抵禦夜晚的涼風,她原地站定,腳步遲疑,有點猶豫。

甲胄不在,她跟邢則結伴在小區遛彎,感覺上有點怪怪的。

正打算趁着邢則沒發現自己之前,趕緊打道回府,轉身前,辛怡忽然注意到,前方不遠,高大身影驀地改換位置,蛇形走位驚得她頭皮發麻。

邢則有意識避開路邊燈光,身形潛進連天匝地的垂蔭當中,似被貪嘴的巨口啃食,溶解,身上只留有一線微光,不知是誰家深夜未熄的燈火。

辛怡靜靜看着,不多時便驚出渾身的冷汗。

剛剛她沒眼花吧,邢則那個步伐是怎麽一回事?

看起來好像……蛇?

辛怡搓了搓胳膊上接二連三冒出的雞皮疙瘩,當機立斷跟上去,答案似乎呼之欲出,就在眼前。

辛怡站在岔路口前皺眉環視,暗暗吐槽邢則行徑離奇,有大路不走,偏偏轉去黑黢黢的羊腸小徑。

辛怡默默吐口氣,跟上邢則,耐心在黑沉的靜夜裏逐漸消耗殆盡,直到邢則走出花園小徑,再前面不遠便是小區側門——地下車庫的出口,前面有個坡道,由于路燈損壞,前路黑茫茫,黯蒙蒙的。

辛怡擔心邢則沒注意,一腳踩空可就麻煩了,她急忙張口叫人:“邢則。”

邢則聽到聲音,高大背影凝在原地,一動不動,簡直與濃稠黑夜黏連一體。

辛怡心揪,繼續喚人:“邢則,這麽晚你要去哪兒,你把甲胄自己丢家裏了?萬一它開門出來找你怎麽辦?”

說了一長串的話,邢則竟是一聲不應。

辛怡着急,上去拖人,手剛觸到他堅硬腕骨,冰涼觸感竟是激得她胸口一緊。

“……你身上怎麽會這麽冷?”

太涼了,像初冬裏的一捧新雪,寒意往皮膚裏紮。

尾音未收時,頭頂路燈點亮,由于線路接觸有問題,乍明乍暗。

邢則順着腕間柔軟力道回過頭。

辛怡視線上行,正想勸他趕緊回去休息,猛地對上那雙眼睛,喉嚨裏的聲音瞬間被奪去。

路燈轉黯,閃爍數秒後,朦胧燈光緩緩集束,淋淋水線般沿着邢則發頂往下淌,經過沉沉黑眸時,暗芒一閃,勾瞄出一雙動心怵目的豎瞳!

辛怡吓壞了,冷汗涔涔,砭骨的寒意流竄全身,雙腿似困凍土,失去了全部感知。

然而,頭頂燈光又一晃,再去看邢則,他已經恢複原本模樣,冷眸依舊是深幽幽的,瞳孔與常人相比并無差異。

仿佛剛剛一切不過是辛怡眼花看錯。

“你怎麽了?”邢則皺眉,眼尾緊眯,判斷辛怡神色。

“沒、沒事,剛剛有點眼花。”辛怡重重呼出一口氣,後知後覺全身頹軟無力,身體微微朝邢則方向傾倒,想起什麽,她猛然僵直。

邢則不解,轉動手腕,輕巧将那一截細細腕骨攥在手心。

“你怎麽也出來了?”

“我是跟着你出來的,以為你遛狗,剛好我睡不着,出來發散發散多餘精力,都跟了你一路了。”

辛怡沒藏掖自己的情緒,抱怨一通,回頭找路。

“不能再往那個方向走了,前面是車庫出口,路燈壞了,容易一腳踏空。”

辛怡抽了抽手腕,邢則施以的力道像某種柔軟的藤,将她柔軟地纏着,手沒抽出來,辛怡也沒堅持,指指另一個方向,“我們換條路走吧,經常遛甲胄,小區環境我比你要熟悉。”

邢則笑笑,“好,你在前面領路,你去哪我都跟着。”

柔軟的藤蔓又纏上辛怡心髒,許久,濃深夜色中才傳來一聲輕輕的“嗯”。

才調轉方向,邢則忽而定住不動,朝地下車庫方向看過去。

“怎麽了?”辛怡晃晃手腕提醒。

邢則指指獸口般的行車出口:“下面有人,還有一條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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