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他這話又是何意?選誰?選什麽……?

元栀瞬時懵了, 不敢擡眉正視鳳玄歌的雙眼,生怕自己一旦與他對視,就會陷入他深海一般的眸光裏。他的目光幽深仿佛海中旋渦, 讓人忍不住沉淪。

元栀雙唇翕張卻一個音節也無法發出, 直到書堂內傳來一陣尖叫聲, 這才将她的注意力堪堪拉回。

鳳玄歌不過一句話, 一個眼神, 她竟然就這般失态,實在太丢人了!

元栀偏目正對上顧惜花目光, 臉上驟然一紅, 也不解釋, 生澀地別開話題:“發生何事?”

鳳玄歌挑眉,一臉玩味:“元姑娘真不經逗,這紅透的臉蛋倒與本相府中的秋海棠有些神似, 真是……有趣。”

“你!”

元栀幽怨地瞪了他一眼, 但在外人看來,這眼神卻帶着女兒家的羞惱嬌嗔。

顧惜花眉色平靜,将書冊給她,也不多言:“給你。”旋即回了書堂。

鳳玄歌挑眉看她, 似乎很喜她這般不知所措的模樣,笑着離開倒也不再繼續惹她難堪。元栀一顆心這才逐漸平緩下來, 捏着書冊湊近謝晦,低聲道:“李卿回怎麽了?”

順手從荷包裏掏一把焦糖瓜子遞給謝晦, 謝晦望着眼前捧着瓜子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女子, 有些一言難盡。

她還是書堂內當事人的前未婚妻子, 此時仿佛局外人一般。他沉默幾瞬,還是接過瓜子, 兩人湊在一處,嗑瓜子的聲音此起彼伏。

“好像是李卿回帶了春宮圖來書院吧。”謝晦眼尖地瞧見地上撕的粉碎的宣紙上,其中幾片依稀還能看見雛影。

書堂內,李卿回臉色黑紅交錯,長眉擰成團,一臉憤恨地将面前的書撕扯成無數碎片,如扔燙手山芋一般擲在地上,咬牙切齒道:“這并非卿回之物!”

他一股腦并不能将全書撕了個幹淨,還剩下大半本完好無所,大咧咧癱在地上,有風動,拂起書頁沙沙作響,畫上的男女難以形容,旁人只是稍稍睨了一眼便覺得如火燒身,不敢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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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的是誰的?”龍夫子聲音蒼老嚴肅,他一生清白傲骨铮铮,在他的書院裏,竟有人堂而皇之地帶這些下三濫不入流的圖冊!氣得他一把山羊胡直翹,連帶看向李卿回的目光都帶着濃烈的不悅。

“聽聞元家退婚就是因為你養了個外室,原先我還半信半疑,心想着看起來正人君子似的,怕不是傳聞?如今你竟敢将這些腌臜物件帶到雲麓書院!那件事只怕不是傳聞了。”

坐在李卿回不遠處的黃衣女子聲音清冷,字字珠玑,李卿回臉色逐漸由黑轉白,竭力辯駁道:“陳姝!我與你無冤無仇,你……!”

唐宛秋見提到元栀,雙手微頓,旋即放下了羊毫筆,擡眉溫聲道:“此事幹系甚大,陳姑娘慎言。”

陳姝翻了個白眼,雙手抱臂,陰陽怪氣道:“關系甚大,你說是關系到李卿回的名聲,還是關系到元栀的?唐姑娘,你話裏話外都在為李公子說情,你怕不是對李公子芳心暗許吧……?”

話音落下,陳姝仿佛發現了什麽驚天秘密一般連忙捂住雙唇,驚慌失措道:“我不是有意發現的,那個,當我沒說——”

“你!我當然沒有!”唐宛秋氣得渾身發抖,她不過随口一說,這陳姝直接蹬鼻子上臉!簡直和元栀那厮一般無二!

元栀瞪大了雙眼,看着堂內陳姝,一襲杏色銀紋雲緞裙,眉目張揚,一人舌戰李卿回等卻絲毫不落下風!

真乃奇女子也。陳姝,她記得,就是不久前在六合小館和元薔鬧別扭的戶部尚書千金。

元薔擰眉,勸解道:“宛秋只是不想你們因此事多生事端,并無旁意,陳姑娘,你多慮了。”

幾番話下來,李卿回終于認栽,雖然他一口否定這春宮圖是他之物,但顯然沒有任何人相信他,只得挫敗地癱在地上,臉色煞白毫無血色,頂着衆人的目光,強顏歡笑道:“學生雖不知為何發生此事,但也無力辯駁,叨擾先生授課,是學生的不是,學生當回府自省。”

龍先生早就被氣得吹胡子瞪眼,當即讓李卿回滾蛋。

“快走吧,帶這些污穢之物來書院,簡直丢盡讀書人的臉!”

“看什麽看?還嗑瓜子,氣煞我也!”龍先生的目光看見不遠處正嗑瓜子的二人,登時來氣,胸口上下起伏,一副馬上歇菜的模樣,當即打發二人去別處罰站,莫再來礙他的眼。

謝晦哼了一聲,很不情願,卻還是走遠了些。

元栀乖巧應聲,聲音清甜,一副知錯就改的模樣。旋即挪開步子,在龍夫子看不見的地方直接扔下書,一個翻身翻出了院牆,看得謝晦目瞪口呆。

元栀從善如流地翻牆而下,随意拍了拍裙角灰塵,擡眉對上謝晦驚愕的目光,忍不住挑釁:“你這般看我作甚,難道你不會翻牆?”

“瞧不起我?”謝晦當即表演了一個翻身上牆,極其輕巧地落在元栀身側,不屑地拍開衣襟上的塵土,上下打量她道:“你就這樣跑路了,不怕龍夫子責罰?”

元栀無所謂地擺手聳肩:“那你再回去罰站,我不攔你。”

謝晦有些好奇地盯着眼前的女子,自在靈山秋宴後初次與她見過後,就覺得她稀奇古怪,有趣的緊。

“小爺覺得你很不錯,比那些什麽唐宛秋之流的莺莺燕燕看起來舒服。”

聽到謝晦的回答,元栀有些驚訝:“唐宛秋怎麽惹了你?”

以謝晦這樣的身份,又初回長安,竟能認得那唐宛秋?莫非她……

謝晦絲毫沒有發現元栀內心所想,‘嘁’了一聲道:“你不知道,有一次我去雲錦樓吃飯,還沒進去就被打了!腦袋上瞬間長了個大包!”

元栀心裏一咯噔,不敢言語,瞬間有些心虛。

“我讓人去查了,那飛來的瓷碟應當是沖着唐宛秋去的,只是那技術,實在太菜了!這才砸到我頭上。”

元栀小心翼翼道:“那你讨厭唐宛秋?你不是應該厭惡那砸你的人麽?”

謝晦雙手背在腦後,冷哼道:“我查不到那個人,但我也是因唐宛秋才突遭橫禍,那人也是,手藝不精也出來打架,這個準度,來我府上應聘個侍衛都不夠格!”

元栀瞬間被謝晦的思路震撼,沉默半天,道:“我覺得你說的不錯,就該怪唐宛秋,好端端地離你那麽近幹嘛,若是她換個位置你就不會挨打了!”

謝晦眼神一亮,有如找到知音,一臉感激:“你也這樣想的對不對!惜花還說我腦子有疾。”

“。”

确實,但元栀不說。

二人走了好會兒這才發現自己竟翻錯了牆,這裏是雲麓書院後院,二人正準備再翻牆外出時,元栀耳廓微動,依稀聽見一聲微弱的聲音。

“噓。”元栀伸出手指擋在唇前,謝晦随即噤聲。

元栀順着聲源處去尋,小心翼翼踩在草上,仔細瞧着地上,手上撥開雜草,眼睛忽然一亮:“是只金被銀床!”

一只通體金黃腹部卻長着白毛的小貍躺在草中,身形極小,看起來不過一兩個月大,只是它的右前爪似乎受了極重的傷,一道橫亘其上的劃傷,鮮血汩汩,細碎的雜草塵土黏在爪上,小爪疼得顫抖,聲音也極微弱。

元栀瞧見這可憐的模樣瞬間心軟,二話不說,也不嫌髒,捏着一方絲帕,小心翼翼地捧起小貓拔腿就往書院外跑,謝晦蹙眉,揚聲道:“喂,畜生身上不幹淨,你小心……”

“你若是嫌髒害怕你別跟過來!”元栀回頭輕斥,目光略冷。

謝晦突然被兇了一下,一時間也沒反應過來,等到元栀走遠,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自己這是在關心她,還被責罵了!

艹,小爺什麽時候關心人還受這種委屈?!

望着早已看不見人影的書院,謝晦心一橫,他才不跟去!

元栀急匆匆找到醫館,大夫見她懷中小貍,仔細觀察了病勢,着人清理傷口後,用紗布夾着木棍包裹好傷口,開了些藥吩咐三日一換,元栀這才放下心來。

抱着小貍,元栀腳下步子一頓,忽然想起祖母不喜貍貓,猶豫片刻,懷中又發出嗚咽聲,終是于心不忍,她在元府一側左右徘徊,下定決心,偷偷豢養在自己的聽雪樓。

聽雪樓與壽安齋相隔甚遠,再讓紅釉小心看顧着,應當是沒問題。

念及此,元栀偷偷從偏門溜回聽雪樓。紅釉綠蕪瞧見她變戲法似的捧出一只小貓,眼神發光,不等元栀交代,紅釉去柴房翻了個竹籃放在聽雪樓側,仔細鋪了軟墊:“這貍貓最喜鑽箱倒櫃,這竹籃大小倒也合适,它如今受了傷也不好給它沐浴,小姐還是先別碰它,免得被染上什麽病。過些日子等它腿好些,也親人了,奴婢給它洗洗幹淨,您再抱它。”

綠蕪輕笑:“姑娘從小就喜歡這些動物,只是不知道姑娘給它起名了嗎?”

元栀眼睛轉了轉,這只貍奴是最常見的金被銀床,通體金色綴以腹部白毛,她想了想道:“望它平安順遂,健康長樂……”

綠蕪輕撫着它的細毛,溫聲道:“那就叫長樂?”

“不,叫元寶,以後給我帶來多多的元寶。”

綠蕪一愣,這和健康常樂有勞什子關系?

說着,元寶似乎也有感應一般,朝着元栀喵喵喵叫了幾聲。

綠蕪目露遲疑:“老夫人忌諱這些,若是讓旁人知曉……”

元栀不是沒有考慮到這個問題,“元寶如今腿傷未愈,身量也小,你們多仔細些,莫讓元薔那些人看了去,日後若是乖巧,元寶就藏在咱們這聽雪樓,若是它頑劣亂跑,我再想法子送到旁人那邊去。”

見元栀思慮妥當,二人也不再言語,只是專注在元寶身上,一個勁兒地逗它。

翌日,元栀起了個大早去書院,她昨夜細想過,若是不想元薔來找她麻煩禍及元寶,自然是不能讓她抓到自己的錯處,昨日半路逃學也不曉得有沒有被夫子發現,元栀正想着,才到書院,就見自己身旁坐下一黃衣女子。

眉目張揚,黃衣蹁跹。

陳姝撐首瞧她,随即露出一抹明媚的笑來:“我叫陳姝,以後你我便是同窗,若有何不解,大可來詢問我,或者去問顧公子。”

元栀記得陳姝,就是昨日在書堂同李卿回說話,硬生生把人說到提前下學,還諷刺了唐宛秋的人,她很喜歡陳姝的性情。元栀笑道:“好呀,這是我府裏自制的柿餅,你若不嫌,可以嘗嘗。”說罷,她從随身的小籃子裏掏出個橙黃的柿餅。

“當然!”陳姝接過元栀的柿餅咬了一口,眼睛驟亮:“比六合小館的好吃!”

“那是!”元栀頗為自豪:“這可是我娘的獨門手藝,比外頭做的多了股清香也不膩人。”

“一個柿餅有什麽了不起,值得特意來這邊說?”周瑤從門口走來,元栀有些錯愕:“你也能來雲麓書院?”

周瑤雙唇緊抿,咬牙道:“你都能來,我憑何不能?”

元栀一臉無辜:“我以為這雲麓書院起碼也要看學子品行是否純良,未曾想竟是連你都來了。”

“你!”

周瑤瞪了她一眼,心知元栀是在暗指她在靈山秋宴對她動手之事,就是因為這件事,她被關在家中許久,好不容易最近才被放出來。

她眉底浮上一層愁雲,冷哼道:“口舌上我辯不過你,但待會兒的學考,我看你如何是好!元大小姐!”

“學考?”元栀懵了。

陳姝蹙眉:“你不知曉?今日是兩月一次的學考,每一次考的內容都不相同。”

元栀聽見這二字就覺得頭皮發麻,剛想臨時抱佛腳趕緊看幾眼,

卻發現自己放在書案上的書竟被人撕了個幹淨!

她‘唰地’站起身,冷眼盯着所有人,舉起手中殘破的書冊,高聲質問:“是誰幹的?”

衆人面面相觑,無人回應。

她昨日逃學回府,自然忘記将新發的書冊帶回去,不過一夜,竟被人糟蹋至此!肯定是有人有意為之。

元栀心知此時找不到罪魁禍首,也只得借了陳姝的書籍先瞄兩眼。不多時,衆人皆齊,龍夫子清點了人數之後就開始分發卷子。元栀定睛一看,清一色端正小楷,字字清晰,字字識得,只是當所有文字組合在一起時候,她卻覺得兩眼發暈,文意竟是一丁點都品不出來。

她擡頭正對上坐在夫子右側的顧惜花,正襟危坐,一絲不茍地監考。他并不用參加學考,陳姝說顧惜花與他們不同,只是将近年關,顧惜花來書院幫襯龍夫子而已,以他的學識哪裏還需要同她們一起讀書?

想來也是。

元栀覺得心口悶悶的,耳側都是動筆翻頁的沙沙聲,元栀還是非常認真地寫上自己的名字,而後擱筆撐首發呆。

她自小就不愛讀書,更遑論什麽孔孟老莊,可旁人多少懂一些,這一剎,她忽然覺得自己和傳聞中果然差不多,胸無點墨,詩書不通。

元栀忽然瞧見與她一樣發呆的謝晦,心中郁悶頓時一掃而空,這一刻,她覺得謝晦簡直是她同生共死的好友。她百無聊賴地打量四下,心下十分好奇。

兩個時辰一動不動的,顧惜花當真不覺得疲憊麽?

她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顧惜花身上,實在乏味得緊,随意在卷上塗塗畫畫。

學考當日只需上半天即可,元栀趴在書案上昏昏沉沉,險些睡了過去,只聽顧惜花沉穩一聲:“收卷。”這才堪堪醒轉。

硬着頭皮交卷,匆匆掃了一眼,旁人無一不是洋洋灑灑一大片,唯有自己的卷子幹淨得很,她剛想趁在謝晦交之前放在桌上,人多手雜,自然沒人瞧見自己的卷子,也不至于在當庭廣衆之下丢人現眼。

卷子剛趁亂塞入其中,左邊猛地出現一只手,極為精準地捏住元栀的卷子随即高高揚起手來。

周瑤揮舞着手中的卷子,幸災樂禍道:“我當你多厲害,還不是和從前一般?還在卷子上塗些勞什子?”

元栀氣急連忙去搶,周瑤将卷子翻來覆去的看,眼底盡是嘲諷:“除了些不堪入目的塗鴉,旁的竟是一字未寫!”

“你!”元栀長眉冷豎:“還給我!”

“元栀,你就算來了院又能如何?還不是來渾水摸魚,又或是存了什麽旁的心思?是為了誰?李卿回,還是顧……”

周瑤這番話說的已經很明白,元栀身份尴尬,李卿回也在雲麓書院讀書,她又曾險些與李卿回成姻親之好。再者又有顧惜花謝晦在。上次靈山秋宴,二人也幫元栀說過話。

但二人也只是說出事實而已,只是在周瑤口中,又有了一番別的味道。

顧惜花的眉頭急不可查地擰了一下。

謝晦翻了個白眼,陰陽怪氣道:“我記起你來了,上次被我母親趕出去的就是你吧,上次沒有打你你還是不長記性?還來挑釁?”

陳姝慢條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書袋,冷笑道:“我記得上次學考,你不過中下之流?聽你的口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考了甲一呢!”

“你……!”周瑤哼了一聲:“我才不會再與你們生氣,元栀,你敢不敢賭,下次你若考得過我,我便應你一個要求,反之,你若考不過我,你便應我一個要求。”

如今已是深秋,下次學考便是年關,年節前最後一次考試,大抵還有兩個月,元栀本是不受委屈的性子,但這是比做題……她心底裏到底是有些心虛的。

“好。”她還未開口,只見身側忽然傳來一道清潤的嗓音。

顧惜花站在元栀身側,替她應下了這樁事。元栀圓眸微怔,只覺得心跳有些急促,顧惜花就這樣幫她應了?他是不是沒看見她剛才交上去的試卷?

她雖不喜周瑤已久,覺得她雖貌美卻毫無腦子可言,但在學習上,元栀也不敢說自己多有腦子。

唐宛秋秀眉緊蹙,視線在二人之間流轉,總覺得顧惜花似乎對元栀比旁人更偏……愛一些。

若上次靈山秋宴,顧惜花只是就事論事,那倒也罷了,只是此時他為何又要站出來替元栀應下這件事?

此事不好辦了。

唐宛秋思忖片刻,周瑤雖不思進取,到底比元栀好些,“只是同窗間的切磋,顧公子就不要插手這二人之間了吧?過多幹預,只怕讓人覺得公子是否存了些別樣的心思。”

話說到這個份上,元栀有些趕鴨子上架的感覺,此事無法轉圜,她長籲一口氣,正色道:“我不需要你答應我一個要求,若我贏了你,你只需對我行跪拜大禮即可。”

“你……”周瑤本以為女子間最多就是要些珠寶首飾罷了,沒想到元栀竟提出如此要求。

她咬牙應下:“行,我若贏了你,你亦如此。”

總歸元栀是贏不了她的,旁的她倒不敢确定,但讀書又豈是一朝一夕之事。

“可以。”元栀微笑颔首。

元薔凝眉盯着元栀,心裏有些拿不定注意,這元栀竟敢下如此賭注,莫不是真的有些把握?唐宛秋也覺得有些不妥,與元薔交換了個眼神。

反正此事是周瑤挑起,要丢人也是丢周瑤的人,與她們何幹?

下學後,衆人漸散。元栀一把拉住顧惜花的袖口,淚眼汪汪,鼓起臉可憐兮兮道:“還請顧公子救我!”

顧惜花睨了她一眼,手指轉動着墨竹扇,唇角抿了絲笑意:“我本以為你是有些底氣才敢應下。”

元栀瞪大了眼,指着他,不可置信道:“你你你……”

“若不是你替我應下!我又何必如此,若我在學考中落她一籌,我豈不是顏面盡失,惜花,你一定會幫我,對吧?”

元栀的聲音清甜婉轉,一雙杏眼圓溜溜,小嘴微抿,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

她的手捏着顧惜花繡着墨竹的袖口輕輕搖晃,顧惜花眼底微暗,溫聲道:“那時我見你一直不做聲,擔憂此事一直糾纏,夫子還喚我下學後早早去雪廬尋他,這才替你應下。不過既然是我自作主張,惜花自是會助元姑娘一臂之力。”

旋即,顧惜花從書案中挑出兩本書冊遞到她手上,“這些是近日夫子所講中的一些精髓,我全部抄錄下來供你學習,另一冊是今年初到今日每一次學考的試題,你也可做個參謀。若有不懂之處,大可到顧府來尋,若是覺得不便,也可喚人一起。”

聽到顧惜花這番話,元栀這才覺得有些心安,連連道謝後轉身離開。

顧惜花凝着她的背影不過一瞬,便整理起書案上的東西。謝晦抱臂靠在雕花木柱前,懶懶盯着他,忽然道:“惜花,你可是對元姑娘有些興趣?”

整理試卷的手急不可查地一頓旋即又恢複正常,“沒有。”

“以你往常的性子,雖然旁人來請教,你也知無不言,但從來不會自動請纓做吃力不讨好之事,你不對勁。”

顧惜花溫聲道:“夫子交代過,元姑娘的父親乃大梁兩朝功臣元公複,囑咐我多加照應”

謝晦盯着他,只見他神色自若,似乎真的對元栀無感,這才松了口氣,腳上加快了步子疾跑到他身側,絮絮道:“上一回在靈山去就瞧着鳳相似乎對元栀不甚一般,昨日來書院也不知為了何事,走前還同元栀說了好一會子的話,那時你不是也瞧見了麽。”

顧惜花腳步微頓,眉眼狀若從前:“不一般?”

“當然。”謝晦唏噓道:“說來也是奇怪,我娘說鳳相軟硬不吃,不近女色,但是……”他的視線落在書案上的試卷,眼神一亮:“快快快,你看看,是我墊底還是元栀墊底。”

話雖這樣說着,謝晦卻手比嘴快,随意翻了幾頁,找到元栀的試卷,正想嘲笑一句,驀然瞧見她空白卷上的幾道墨痕,稀奇道:“這是……”

顧惜花瞄了一眼,當即抽回卷子,冷聲道:“考試結果後日便會出來。”

“嘁,小氣。”

二人行至禦街,謝晦順手掏出銀兩遞給街邊賣蔥油餅的小販,接過兩個餅後下意識遞給顧惜花一個,嘴裏咬着餅,囫囵不清道:“我當時和元栀一起罰站,我雖不敢多看,但還是瞄見那元栀的耳尖都紅透了,鳳相還說要替元栀說清,不讓她罰站呢。”

顧惜花盯着手中的蔥油餅,忽然想到昨天嘗過的柿餅。

他不比謝晦常年在外游歷,他常駐長安,對鳳玄歌的為人也是有些了解,此人極其懂得制衡之術,喜怒不形于色,對誰從未冷臉,縱然是殺人之時也神色自若。

謝晦不知他的心思,“若你對元栀無意,那也就罷了,若是有意,你可得注意了。”

他沒說話。

二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直到顧惜花到了雪廬,同謝晦分別後,龍夫子還未回府,顧惜花坐在屋內,抽出元栀的試卷。

入目是她的名字,随後便是大片空白,再翻頁,卻看見大片墨竹,還畫了個端坐竹下的小人兒。

——

剛進聽雪樓,元栀先去瞧了眼元寶,紅釉今日稍稍給它洗刷一番,身上的毛幹淨柔軟,只是腿傷還需時日。元寶見到元栀,好奇地瞧着她,喵喵地喚個不停。

她蹲下身随手從地上瓷碟中撿起一小塊雞肉,雞肉煮的軟爛,還泛着絲絲熱氣,伸手遞到元寶面前,元寶一瘸一拐地湊近聞了聞雞肉,又嗅了元栀的手,似乎要将她的味道記下。随即小口小口地吃起雞肉。

綠蕪捏着請帖走進,道:“姑娘,這似乎是……長公主府來的請帖。”

“長公主府?”元栀一愣,直起身來接過請帖。

原是芳若長公主的幼子六周歲,在公主府大擺宴席。幼子周歲宴一般都在一歲時才會大辦,這芳若公主的性子她也有所耳聞,不是喜歡熱鬧的性子,身嬌體弱,上次靈山秋宴她也因病未曾去。此次大辦,大抵也有成華公主回京的緣故。

這樣的宴席她就無法單獨與林薇前行。綠蕪道:“将軍說他明後兩日有要是處理,二公子也不願去,所以周歲宴讓大公子帶你和四小姐一起去。”

“元薔也去?”元栀小臉微沉,若是元薔也去,她就得提防着點。

“小姐,後日就要去了,咱們這賀禮會不會來不及……”

元栀往日赴宴時會習慣性地帶上新置的朱釵首飾,女子對這些朱釵很少有抵抗力。

但若是六歲孩提……元栀忽然想起那日靈山秋宴叫做銘兒的幼子,心下頓時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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