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學考後, 長安便入了冬,紛盈白雪落滿街頭巷尾,銀裝素裹, 長安城清淨下來。日子漸冷, 聽雪樓炭火不歇。

“小姐, 今日是除夕, 您怎還賴着不起?”綠蕪抱着元寶從外鑽進暖閣, 帶着深冬的寒涼。

元栀懶懶依偎在榻,腿上蓋着厚厚的兔絨錦被, 左手捏着話本子, 右手撿起一枚蜜餞丢入嘴中, 十分惬意。她擡眉見到元寶,放下手中的書将它一把抱起,手上掂了掂, 嗯, 重了不少。

如今正值年關,元栀早早發了月例讓下人換上新裝,甚至還就着裁剩下的料子給元寶裁了一身紅衣,紅釉還做了一枚小鈴铛系在它毛茸茸的脖子上。在聽雪樓幾月, 元寶肉眼可見地圓潤起來,走起路來身上的肉一掂一掂的。

元栀最喜抱着它, 不僅軟乎還格外暖手。

“最近不知為何,總是格外懶怠, 大抵是冬日不愛動彈。”元栀打了個哈欠, 接過紅釉早做好的銀耳桂圓羹。

“往日除夕, 小姐總是第一個出去帶着咱們堆雪人兒,今年倒是不怎麽出去。”紅釉眉眼彎彎。

元栀素來活潑愛動, 因而從前受了不少傷,林薇擔心她留疤,總是時不時來瞧瞧她,給她送些新制的藥來。

她撸順元寶的毛,不經意瞧見梳妝臺銅鏡上倒映的自己,似乎是比前些月更圓潤些。

元栀心下一驚,當即站起身三步并作兩步到銅鏡前左看右看,神色驚慌:“綠蕪,我的身量是不是胖了些?”

綠蕪瞧了瞧銅鏡又瞧了瞧元栀,噗嗤笑出聲:“小姐自書院放課後便不出門,顧公子他們偶爾來尋你,也是依着你去仙茗居小飲,這身量自然是會圓潤些。”

“但話又說回來,小姐上次落水後人都憔悴不少,奴婢還擔心您要養許久呢,眼下這是補回來了,何況小姐這樣也很好看呀。”

元栀揉了揉自己的臉,伸個懶腰還是決定起身動彈。

元栀百無聊賴地盯着下人來往,索性跟着一個下人一起貼窗花。

直到日暮,元将軍命人來傳話,元栀這才前往膳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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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往年的規矩,除夕若是無事,元栀定然是要去壽安齋去哄元老夫人說話,但今年入冬後,元老夫人的身子愈加不好,也讓她們這些小輩少去請安,免得擾了老人家休息。

元府上下一派新年氣息,花廊上挂滿紅燈籠,花園中的迎客松也貼上紅紙,一路上新意盎然。來往的仆從皆換上統一裁制的冬衣。見到元栀後又讨巧地說了些好話,元栀心情極好,随手賞了些壓歲錢,得到賞錢的仆人更是眉開眼笑。

待她到了膳廳,早已布好了菜。

元公複今日一身便裝,似乎是特意梳洗過,周身的戾氣掩下不少,精神抖擻的樣子。元晉逍湊在一側,笑嘻嘻說:“新年祝父親節節高升!”

元薔一臉乖巧,跟了句:“不僅要節節高升,還要長命百歲,福如東海!”

元公複被逗得忍俊不禁,見元栀來,趕忙招手:“栀栀,過來。”

元栀揚起笑走了過去,一雙杏目炯炯有神,聲音清甜:“父親。”

元公複見人來齊,在他的允準下,衆人才開始動筷。

元薔夾了一筷松子魚放到元公複的碗中,眨眨眼道:“這松子魚是薔兒跟着膳房一道做的,還望父親喜歡。”

元公複有些訝異,待嘗過松子魚後,眉目舒展開來,有些驚喜道:“味道不錯。”

孫氏跟在一側柔聲說:“薔兒前些日子便想着親手做些什麽給老爺,學了許久,才堪堪學了這麽一道松子魚,還望老爺不嫌棄才是。”

順着聲音,元公複擡眉瞧她,孫氏今日也特意裝扮過,清雅柔婉又帶着些她這個年紀獨有的韻味,雖不施粉黛,卻又有些楚楚可憐之感。

元公複有一瞬的動容。

“辛苦你了。”

元栀的目光瞬時冷冽下來,不待元薔說話,元栀驟然開口:“我也有禮物要送給父親。”

元公複原先還想同孫氏說些什麽,元栀這麽一說,又被她引去了注意。

只見元栀一臉神秘,從袖中掏出一個錦盒,裏間竟是一枚碧玉劍穗。劍穗顏色鮮翠,刻有雲紋。

“我知道父親每每思念娘親時只得望畫睹人,可父親又常在外陣仗,不好将母親的畫像随身攜帶,便刻了這枚碧玉,纏着我親手編的穗子,這劍穗可系在父親佩劍上,雲紋合了母親的名諱。”

元公複瞬間愛上此物,愛不釋手,依稀又想起雲娘,眉宇間愁容漸起。

元晉逍蹙眉:“刻了雲紋便可以睹物思人麽?”

元栀淺笑不語,待元公複觀摩完,将劍穗翻過,整個人呆怔在原地,孫氏跟在一側,見元公複神色有異,略略湊近,待看見那枚劍穗後,瞬間倒吸一口冷氣。

那劍穗的背面雕刻着一個女子的模樣。大梁甚少有人将人像入玉,多是玉面觀音亦或是笑面佛。不僅是因為玉石難能可貴,更是因為那些常見的觀音彌勒好雕不易出錯,可雕人卻難,若是手上掌握不好,便難以将人的神态刻出來。

元栀不過寥寥幾刀,可卻将女子的神韻刻畫的淋漓盡致。

孫氏瞬間白了臉。她今日好不容易決心梳妝一番,想再試探試探元公複,可眼下的結果卻……

元公複捏着劍穗好半晌,眉間欣喜之色溢于言表,看着元栀,最終道:“不愧是我與雲娘的女兒,栀栀,有心了。”

元栀搖頭,一臉乖覺,輕聲道:“女兒只是不願父親常受相思之苦。”

她承認,她送這樣的禮物是有心的。

從前情深義重,後來緬懷甚深,可元栀讀了許久的馭夫三十六計,雖學到些奇巧道理,但也逐漸明白人心涼薄,孫氏長久跟在元公複身側,就算他不曾另眼相待,可她母親的模樣終究會一點一點淡出元公複的記憶。

她自私,她偏不讓元公複将她母親忘記。

元栀不用擡眉都能感受到元薔憤恨的目光,不等元薔反應過來,元栀的視線卻落在她的頭上,驟然開口:“妹妹頭上的步搖可是百寶閣的新貨?我前些日子去了好幾次都沒買到,妹妹真是好運氣。”

雖不知元栀為何忽然提及,可聞言,元薔依然驕傲地挺起身子,左手攏了攏垂下的步搖,掩嘴輕笑:“倒不是我買的,是姨娘前日經過時瞧見,特意買給我的。”

旋即,她又做出一副吃驚的模樣:“怎麽,姐姐居然沒買到麽?”

她早知道元栀想要這步搖許久都未曾買到,想盡方法才弄到,特意在今日戴出來給她看看。

偏要讓元栀知道,她也有辦法能弄到元栀得不到的東西。

元栀雙目輕斂,唇角漾起一絲笑,在元薔還在欣然自得時,元栀卻是斂眸,神色寂寞,輕聲道:“若是我母親尚在人世,大抵也會像姨娘對妹妹這般好吧。”

元薔笑容一僵,這是什麽意思?

元公複眉頭驟緊,摸索着手上的劍穗,偏目指責孫氏:“你給薔兒買的時候不知道給栀栀也買一份?”

孫氏夾菜的手微一頓,倉皇無措道:“我,我沒想那麽多,想着栀栀從不缺這些……”

特意梳妝後的女子,即便是神色蒼白,卻也有些韻色。可元公複眼下哪裏還注意的到她。

“你把這步搖給栀栀。”元公複思忖一瞬,扭頭對元薔道。

元薔笑容一僵,磕磕巴巴道:“可是……”

見元薔磨磨蹭蹭,元公複眉頭緊鎖,适才因一道松子魚而湧起的對元薔的喜愛驟然淡了下去,他放下筷子,看着元薔道:“你是妹妹,當讓着姐姐。”

元薔淚盈于睫,見無人替她說話,連孫氏也只是低聲勸她算了,元薔猛地擡頭看向元晉逍,委屈道:“二哥……”

元晉逍聞言卻是一臉複雜地看了元薔一眼,最後還是敗下陣來,嘆氣道:“不都是姐姐讓着妹妹麽?”

自上一回他見到元薔背後的模樣,元晉逍心裏一直擱着塊疙瘩,這段時日,他特意避開元薔,甚少與她見面。

他偏目看元栀:“你的聽雪樓裏朱釵首飾不知凡幾,何必去在意這一支?你向來與她不睦,又時常欺負她,這一回便算了吧。”

緊接着,他又對元薔道:“總歸不過一個步搖,元栀若實在喜歡,你給她便是了,二哥再為你買新的。”

元薔呆滞。

元晉逍今日什麽情況?他是要讓她讓着元栀嗎?

以前可不是這樣……

塗着淺色丹蔻的長甲緊緊嵌入掌心。

就在元晉逍與元薔說話的間隙裏,元栀驀然垂首,雙目微斂,眼角醞出一絲淚意,神色落寞道:“我只是羨慕妹妹能有姨娘惦念,不像我,自母親去後,便是孤身一人,縱然有大哥和父親偏愛些,我卻還是羨慕妹妹的。今日是我說錯了話,父親,我吃好了。”

說罷,她猛地起身,作勢往外走,果不其然,就在她往外走的一瞬,元公複拉住了她的手,沉聲道:“薔兒,不過一支步搖,為父明日命人再去給你打個好的。”

還好拉住了她,今晚這麽多菜,元栀都還沒來得及吃上幾口。若是沒吃上,豈不可惜。

話說到這個份上,元薔再不甘願,也只得将步搖摘下遞給元栀,元栀伸手接過,一時間竟沒拿下,元薔的手攥得極緊,元栀才不管她,手上一個用力将步搖搶了過來,元薔身形險些不穩。

元栀捏着步搖,硬是逼自己擠了滴淚,一臉感動道:“多謝妹妹割愛。”

元薔恨得牙癢癢,她搞不懂元栀現在怎麽變化這般大,可她即便再怒,也只得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就在元栀硬裝落淚時,卻聽吱呀一聲,元老夫人顫顫巍巍從外走進,元栀見到她,雙眼一亮,趕忙迎上小心攙扶着:“祖母,天寒地凍,您怎麽來啦?”

元老夫人裹着墨綠色大氅,一頂兔絨帽将腦袋裹了個緊實,跟在一側的福芸無奈道:“老夫人睡醒後鬧着要來,誰勸都不聽,說除夕不吃團圓飯不吉利。”

元栀的臉上閃過一絲擔憂:“祖母,若您想吃團圓飯,我們直接去壽安齋吃便是,天寒地凍的,您要是受寒怎麽辦。”

“哪有那麽脆弱……咳咳。”元老夫人猛地咳嗽幾聲,元公複見狀當即盛了碗熱湯,将她迎來。

喝了熱湯後,元老夫人覺得舒緩不少,皺紋橫亘的臉上擠出一絲笑,慈藹道:“除夕夜,當然要給我的乖孫們發壓歲錢,希望我的乖孫們來年順順利利。”

說罷,福芸掏出幾個紅色荷包。

“晉舟的…晉逍的…栀栀的…薔兒的…”元老夫人口中念念有詞,将荷包一個個遞了過去。

她雖然不喜歡元薔,對她不算多好,卻是該給的從未缺過。

“謝謝祖母。”元晉逍笑得眉眼彎彎,說了一長串好話,哄得元老夫人眉開眼笑。

元栀剛将荷包收了起來,準備用膳,元老夫人恰好擡眉瞧了她一眼,愣了一會兒,道:“栀栀,差點忘記你的壓歲錢了,來,快收着。”

她捏着個沉甸甸的荷包遞給元栀。

元栀愣了一會兒,狐疑道:“祖母,剛才您給過了呀。”

元老夫人有些迷茫:“給過了嗎?”

“對呀。”元栀翻出那枚荷包揚了揚。

元老夫人恍然大悟,慈藹道:“不礙事,再給你一個。”

氣氛有些怪異,但元栀還是将荷包接了過來。元晉逍見情況有些不對,當即環臂,滿臉不開心道:“祖母偏心哦,我怎麽沒有兩個。”

“雖然我不需要……但是,祖母,我也想有兩個。”元晉舟輕笑聲,附和道。

“都有都有。”元老夫人笑得眉眼深深,又備了幾個荷包送給幾個小輩。

酒過三巡,元老夫人累得很便先回了壽安齋 ,元公複還要處理公文,早早就回了書房。

元晉逍等人見狀便也跟着離開。

元栀撐首看着元晉舟道:“大哥,今年守歲又只有咱倆啦。等會咱們去你那邊放煙火吧?我和你說,今年煙花不知道為什麽可難買啦,我只買到一點兒……”

聞言,元晉舟有些不好意思道:“栀栀,大哥今夜還有要事處理,明日一早還要出去,今年恐怕……”

“我知道了。沒事兒,我等會自己去放便是,大哥公事要緊。”元栀心下雖有些失落,但還是格外體貼地沒有鬧他。

從她母親去世後,她與元晉逍離心,元公複醉心公務越來越忙,從前年年一家人都要守歲,到後來只有元晉舟陪她守歲。

再後來,元晉舟年歲漸長,少年将軍恣意潇灑,過年回不來長安卻也是常有的事情,漸漸地,便只有元栀一人守歲。

她輕嘆一聲,回到聽雪樓。抱着元寶兀自出神。

窗外細雪無聲,此間萬籁俱寂。

在晚膳前,她給綠蕪紅釉雙倍的壓歲錢,讓她們先回家過年,原本就清寂的聽雪樓,如今更是寂寥無聲,窗邊聽雪,倒真是應了這聽雪樓的名。

元栀心念一閃,起身換了身衣裳,趁着雪色偷偷翻出元府。

“大人,今年便別再處理公務了吧?傷眼的。”

銀月捏着燭臺走進書房,一臉擔憂道:“那異域人的事情又不急于一時,今年煙花難得,還是公主殿下送了不少來,您不是還準備讓元姑娘看看?”

正奮筆疾書的鳳玄歌一聽這話,這才後知後覺想起來,猛地站起身來,道:“你怎的不早些提醒我?”

銀月格外委屈:“我來提醒您了,被您踹出去了。”

鳳玄歌有個毛病,忙碌時千萬不可打擾,輕則渾身青紫,重則命喪黃泉。

聞言,鳳玄歌揉開緊皺的眉心,擱下筆拂袖往外走,一邊走一邊道:“明日自己領罰去。”

“元姑娘出府了。”金月披着風雪回來,見到鳳玄歌後道:“似乎是去顧府的方向。”

鳳玄歌前行的身姿略有一怔,旋即又回過身,往書房裏坐下,繼續執筆,眉宇間看不清情緒。

銀月有些後怕,悄悄湊到鳳玄歌身側,生怕他一時情緒暴走,草率将人處死。

待他湊近一看,卻見鳳玄歌一臉憤恨,宣紙上滿滿一堆‘顧’字,然後打滿了叉叉。

銀月:“……”

——

顧府。

膳廳內極為安靜,坐在主位的顧風冷放下碗筷,擡眉問顧惜花:“惜花,你如今在書院幫襯夫子,但你自己的課業也不可落下,我已替你安排好,明年你便去翰林院。”

顧風冷便是當朝太傅,為人嚴肅古板,不茍言笑。

顧惜花下颌緊鎖,雙目清冷,低低地回道:“是。”

“我聽聞你與那元栀走得極近?”顧風冷驟然提到元栀,矍铄的雙目冷冷打量着顧惜花,似乎想從他的臉上探到什麽答案一般。

顧惜花隐在袖中的手驟一緊,不動聲色道:“回祖父,是将軍所托,孫兒不過照應一二。”

聞言,顧風冷颔首,這才淡聲道:“你切記不可耽于情愛,顧家的榮光,當有你來擔着,待你功業有成,祖父自然會為你尋一門在朝堂上對你有助力的親事,元家雖兩朝功臣,但祖父到底是覺得,那元栀不學無術,實在不可……”

坐在一側的顧洪岩笑道:“惜花這孩子是您看着長大的,凡事他都懂,父親放心。”

顧風冷冷哼一聲:“你也是我看着長大,可你卻沒有惜花這般,惜花是我顧家未來家主,我年事漸高,自然要為他打算,你這個做父親的昏懦無能,自己不知上進便也罷了,切莫影響惜花。”

顧洪岩臉色一僵,好一會兒,強顏歡笑道:“父親說的是。”

說罷,他試探地看了眼顧風冷,小心翼翼道:“我命人備了紅爐,今年守歲的事……”

坐在一側的顧夫人趕緊扯了扯顧洪岩的袖子,神色嚴肅,微微搖頭。

就在顧風冷眉頭皺起的瞬間,顧惜花驀然開口:“祖父,孫兒還需回書房讀書,只怕是不能與祖父一同守歲。”

聽到顧惜花這番話,顧風冷緊鎖的眉頭這才舒展開來,看向顧惜花的眼神格外欣慰:“這才是顧家的孩子,莫要像你那不成器的父親,日日只曉得玩樂。”

顧惜花沒說話,執手告退後徑直回了書房。

顧府人員稀少,除卻下人,便只有顧風冷,及顧惜花的父母。

每每過年,下人回家過年,原本清冷的顧府更是清寂無人。

深夜又下起雪,書房內燭火幽微,顧惜花正襟危坐,地上的黑影拉的好長,書案上則擺着一本《道原經》。

每年除夕都是如此,旁人都在圍爐煮茶一起守歲,但顧惜花不一樣,他從啓蒙始,便是日日枯坐讀書,直至今日。

什麽年節休沐,除夕守歲,都與他無關,只有燭火書冊與他常伴。

好在,他也習慣這樣的日子。

顧惜花望着面前的書冊有些失神,腦中忽然想起前些時日與謝晦他們一道去将軍府讀書的時候,他耳邊驟然響起細微的叩門聲。

本以為是錯覺,可待他回過神來,卻發現真的有聲音,顧惜花忙站起身,執一柄燭臺湊向窗棂,他依稀還聽見窗外有細弱的聲音在喚他。

右手打開窗戶,迎面是元栀凍得略有發紅的雙目。

顧惜花一愣,心頭驟然翻湧上奇異的情緒,他蹙眉道:“夜半深冷,你怎麽來了?”

“還有我們!”

顧惜花這才發現,謝晦和陳姝站在元栀後頭,陳姝還凍得直哆嗦。

顧惜花有瞬間的驚詫,喉頭翻滾:“今日不是除夕麽,你們為何……”

瞬間,天空上炸開一片煙華,此起彼伏的紅黃花朵在寂寂長空綻開,如翻湧的花海。

元栀的臉映着紅黃相映的光,雙目裏只有顧惜花的面容,她唇角含笑,輕聲道:“惜花,我們一起去放煙花!”

炸開的煙花聲音極大,顧惜花定定地望着元栀明亮澄澈的雙目,張口許久,然後說:“我聽不清。”

元栀歪頭,又放大了聲音,笑意嫣然。

她說:“我說,惜花,我們去放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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