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周圍聚集圍觀的百姓愈來愈多, 看向三人的目光晦暗不清。

顧惜花隐在袖中的手微微握拳,指節泛白,他闊步上前, 昂首挺胸, 擲地有聲道:“栀栀尚在閨中, 大人這般, 怕是不妥。”

鳳玄歌居高臨下地看着面前的人, 一雙狐貍目閃爍着戲谑的光,他略偏首, 似是靠近元栀的肩側, 形容暧昧, 玩味道:“顧公子一口一個栀栀,倒真是親昵。”旋即,他的聲色冷冽下來:“輪不到你對本相指指點點。”

“你!”顧惜花的眸光跳動着憤怒的火焰。

元栀用力推開鳳玄歌, 但她的力量在他面前卻不值一提, 眼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她心急如焚,額尖冒出薄汗,輕叱道:“大人, 确實于理不合。”

顧惜花猛地上前握住元栀的左手,手上用力, 元栀猝不及防被拉出鳳玄歌的懷中。下一刻,鳳玄歌驟然握住她的右手手腕。

她夾在中間, 卻是進退不得。手腕上, 隔着厚厚的杏色繡花襖, 元栀依稀能感受到屬于不同人的溫度與力道。

陳姝的眼睛在三人之間流轉,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謝晦沒有說話, 只是憂心忡忡地望了顧惜花一眼。

在他的記憶中,顧惜花如梅清寒孤傲,如松蒼翠不折,可他也知道,顧惜花雖看上去溫潤有加,骨子裏卻是極為固執的一個人。

先前他就瞧出端倪,還兩次三番地勸告,他還以為顧惜花聽進去了呢。

顧惜花冷冷盯着面前的人,手上逐漸發力,想将人搶過來,鳳玄歌亦是絲毫不讓。

元栀倒吸一口冷氣,手上吃痛,好看的長眉緊緊擰成一團。

“放開!”元栀怒了。

這兩人都腦子有疾!他們争吵便也罷了,憑何對着她拉來扯去?

顧惜花沒有理會元栀的話,目光直視鳳玄歌,沉聲道:“大人還是離元姑娘遠些較好,您可別忘了,答應過元少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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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玄歌挑眉,幽幽開口:“倒不曾想你竟知道此事,怎麽,想拿元晉舟壓我?我便是反悔又能如何?”

他這番話說的極為輕松。顧惜花心下一沉,确實,以鳳玄歌如今的權勢地位,即便他反口,元府也不能如何。

念及此,顧惜花的眼神愈加閃爍。

聞言,元栀有些迷茫,顧惜花答應了她大哥什麽事?

兩個男人的手勁極大,元栀站在中間欲哭無淚,就在顧惜花又一次想将她搶來時,出乎意料的,鳳玄歌松開了手。

元栀整個人如箭矢般彈出去,好在顧惜花穩穩地接了一把,這才沒有摔倒。

她心有餘悸地松了松手腕,鳳玄歌眉色沉沉,他差點忘記,自己是個男人,這點力氣不算什麽,可元栀卻是個嬌嬌女。他适才看見她痛苦緊蹙的神色,這才着急忙慌地松開了手。

顧惜花将人拉到身後,沉聲道:“若無事,我等便先行離開。”

鳳玄歌還未說話,卻見道聲音悠悠傳來,夾雜着絲戲谑:“鳳大人竟也有憐香惜玉之時。本宮倒是頭一回見。”

李承澤從仙茗居而下,朝着衆人闊步前來。身側的侍衛黑衣銀領,長刃在側,肅殺的氣息駭得那些圍觀的平頭百姓頓時散開,原先人擠人的禦街,此時卻空出一塊。

鳳玄歌唇角彎彎,露出三分淺薄寡淡的笑意來,可眼角眉梢卻冷清得很:“殿下今日不進宮,還有閑情來管微臣的瑣事。”

李承澤的視線落在元栀略發紅的手腕,聲音散漫:“元姑娘,鳳大人及時松手,你的手腕可還好?”

元栀擡起适才鳳玄歌所握的手,上面原先還有淺淡的紅印,眼下卻是消散了:“還好。多謝殿下關懷。”

聽到李承澤的話,顧惜花這才後知後覺自己還緊緊捏着元栀的手腕,手上下意識松開,略一瞥,被自己握住的那處,泛着極醒目的紅色。他心裏一咯噔,看向元栀的視線有些愧疚。

這就是鳳玄歌适才率先松手的緣故?

“這西域班子倒是與長安的不甚相同呢。”李承澤興致盎然地瞧着臺上正在表演的人。

鳳玄歌不動聲色道:“微臣倒覺得一般,大庭廣衆下聚集了這般多的人,影響治安,依我看,就應當一道綁了。”

話畢,四周湧來一列以金月銀月為首的巡防營兵士,迅速将戲臺上的人圍了個水洩不通。

元栀頓時有些生氣,她都還沒看多少,上前幾步,為那些人打抱不平:“大人,若因如此,就将人捆了,豈非草菅人命。”

謝晦摩挲着下颌,驀然出聲:“栀栀,這是鳳大人與殿下的意思,你莫要多管。”說罷,就扯着元栀的披風往後走。

“你!”元栀氣得不行,可謝晦說的不錯,這二人地位頗高,哪有她元栀說話的份。

金月将施展吹火術的男子扣押下,男子憤憤不平,操着一口生澀的口音,咬牙切齒道:“你們憑什麽抓我?”

金月抱着長劍,面無表情:“你礙了鳳大人的眼。”

被扣押在地的幾人面面相觑,倏地,為首的男子瞬間鎖定人群中的目标,以奇異的發聲技巧嘶鳴一聲,得到暗號後,隐在人群中的百姓,有幾人瞬間起躍,掏出綁在袖間的長刃,統一向李承澤的方向刺去!

與此同時,在兩處樓房裏,有無數暗箭直射而出!

元栀一聲驚呼,一柄長刃驟然向她與顧惜花襲來,顧惜花應付不暇,兩人猝然分開了距離。

顧惜花捏着一柄折扇,看着絡繹不絕的刺客,驚聲道:“元栀,躲好!”

元栀駭得臉色發白,她倒是想躲,往哪兒躲?

四周都是抱頭鼠竄的百姓,若不慎被撞摔倒在地,屆時若被人踩死,那豈非要被唐宛秋等人笑掉大牙!

她擡手抵在額尖,順着人流尋覓着藏身之處。

鳳玄歌神色自若,接過一柄長劍,從善如流地擋去所有暗箭,李承澤被衆人掩護,毫發無傷。

元栀躲在人群間,精致的小臉倉皇無措,鳳玄歌低聲囑咐:“銀月,去保護元栀。”

銀月剛擋下一波暗箭,聽到這話,眉色裏浮現一絲焦急:“大人,那您怎麽辦,您身體未愈,可不能再受傷了。”

“你要違逆我?”鳳玄歌的聲音猝然冷冽下來。

銀月咬牙,當即轉身沖向元栀身前,低聲安撫:“元姑娘,莫慌,大人讓我來保護你。”

四面八方飛射而來的箭矢,随着巡防營的大力搜捕,所有人逐漸落網。

禦街上一片狼藉,數不勝數的斷劍橫斜訂在房屋木柱上,冬雪薄薄,浸染着血紅。

元栀心跳極快,她瞧見人群中的謝晦和顧惜花亦是身染鮮血,仔細觀察一番,他們似乎并未受傷,那血應當是敵人的。元栀這才松了口氣。

為首的男人見大勢已去,喉間發出低沉的怒吼。看向李承澤的目光極為陰冷,他陰恻恻道:“太子殿下,今日你命大,不知你還能幸運多久!”

李承澤面色冷峻,闊步上前,居高臨下道:“回去告訴你的主子,沒有那個本事就不要妄想本宮的位置,待來日,本宮一一清算。”

說到這,他似乎反應過來,輕笑道:“本宮倒是忘了,你回不去了——”

說罷,跟在李承澤身側的侍衛高高舉起長刃,劍刃在日光下折射着耀眼的銀光,映襯着為首男人的神色。在死亡面前,男人終歸是露出驚懼之色。

“閉眼。”

元栀吓得不行,翦水秋瞳驟然放大,在長刃即将落下之際,鳳玄歌足尖輕點,頃刻間便站到元栀身側。

他的聲音極為好聽,像冬夜梅花枝頭凝結的霜初化開的聲音,清冷帶着寒。

下一瞬,一只大掌覆在元栀眼前,她終是沒看見那血腥駭人的場面。

待他放下手時,禦街上早沒有那些逆賊,只餘細碎的箭矢。

元栀蹙眉,踮着腳繞開血跡,望着顧惜花謝晦那處走去。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冷箭驟然迸射而出!

冷箭直直向着元栀的方向,速度極快!

“栀栀!”

“元栀!!”

謝晦和顧惜花眼睜睜見暗箭向元栀而來,猝然提力向元栀那處跑去,只是腿上遲鈍,只得眼睜睜地看箭矢朝她射去。

元栀瞪大了眼,看着愈來愈近的箭矢,腿上卻如灌鉛般絲毫不動。

噗呲。

是箭矢入肉的聲音。

元栀眼睛睜得極大,一雙秋瞳微微發顫,檀口微張,便是驚叫都無法發出,喉間堵塞。

鳳玄歌擋在她身前,素來張揚的臉此刻竟蒼白得很,長眉微蹙,額尖上浮起薄薄一層汗。他身子微微蜷起,一雙手環在元栀身側。他似乎是強忍着極大的痛苦。

強睜開眸,望着驚慌失措的元栀,他低聲笑道:“有我在,別怕。”

圍捕的巡防營當即将那漏網之魚拘捕下來。金月趕來,不過看了傷口一眼,神色驟然凜冽起來,高聲道:“箭矢有毒,快送大人回府!銀月,你快去請齊太醫來!”

聞言有毒,李承澤也是察覺了事态,當即道:“不必,本宮命人去,會快一些。”

元栀呆呆地看着擋在她身前的男子,心下思緒萬千。

鳳玄歌的臉色愈加發白,虛環着她的手輕輕撫去她眼角的淚水,旋即垂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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