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回響
回響
晚上周景沒和周燃祝頌一起吃飯,她回了趟家,坐在客廳裏良久。不時透過落地窗,眺望遠處的景色。公園濃縮成一個縮影,若隐若現的老式房屋半藏在蔥郁的樹林裏。
視線慢慢挪轉,沈澄居住的樓房再次跳入眼簾。
自從知道他目前住處的确切位置後,她時不時就會盯着那邊看。
看久了,眼眶不禁發澀。
她拿出手機,點開微信正要給他信息,像是心有靈犀一般,他先一步發過來,問她今晚的安排。
她打下一行字,想了一想,一一删去,瞥了眼左上角的時間。
17:49,這個時間點,他應該下班了。她打電話給他。
響了沒兩聲,那邊很快接起。
兩兩靜默,清晰可聞的呼吸聲随着電流傳達到各自耳邊。
還是沈澄先開口問:“晚上什麽安排?”
“嗯,”周景猶豫了會,提議道:“去曾厝垵怎麽樣?”
他回:“沒問題,我現在回去接你?”
“你今天不用加班?事情都忙完了嗎?”
“這周差不多了,另一部分挪到下周。”
也就是說他這周剩下的兩個工作日都是正常上下班,她嘆氣,“可惜這兩天我請年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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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着問:“可惜什麽?”
“唔,和你一起上下班。”說完自覺不對,她笑,“你明知故問。”
“不急,”他說,“以後有的是機會。”
她起身,來到卧室,拉開櫥櫃找衣服,“你現在沒在開車?”
“沒有,剛要下樓。怎麽了?”
“那就好,”手指劃過一排的夏季裙子,“我們說會話。”
“好,我走慢一點。”
周景笑了笑,一排的裙子,不論樣式還是顏色,看得她眼花缭亂,她心內一動,便問:“你喜歡什麽顏色?”
“你不是知道?”他輕輕笑着,聲音尤為和緩。
指尖落在一條松綠色的裙子,她頓了會,“也可能你喜好變了不定,不是說,小時候喜歡的顏色,長大了之後多少是會不喜歡的。”
“誰說的?”
“我說的,”周景取下松綠色的裙子,上面有黃色小斑點作點綴,像極了三四月份山上花開得正烈的相思樹。
她決定穿這條,“像我以前喜歡黑白灰,現在就不喜歡。”
“是嗎?”記憶中,她好似什麽顏色都喜歡,不過他好奇她的話,順着往下問,“你現在喜歡什麽顏色?”
“我現在啊,喜歡你。”她笑了笑,在鏡子前比了比裙子,顏色格外和襯她的膚色。
沈澄怔了一會。電話那端又傳來衣櫥門推動的聲音,間或周景微微的呼吸聲。
走出辦公樓,已過下班時間點,除了個別部門的同事,人群三三兩兩,一片靜寂。他良久注視着不遠處高大直聳雲端的大王椰子樹。
蓬勃向上,鮮活熱烈。
他想,一切都是有跡可循的,一切又都是本該如此。如他和周景,他們在一個各自美好的年歲相識相愛;在各自面對生活淹沒的時候,兵分兩路;然後在歲月磨去彼此的棱角後,他們再次相遇。
高中大學時,是她主動走向他;而現在,他幸運些,及時找回了她。從今往後,再也沒什麽能夠将他們分別。
他無聲笑了笑,平和地道:“你等會,我過去接你。”
“好,我在你小區門口那邊等你。我們待會坐公交車過去。”她笑了笑,好生歡喜,“旅游二線七點前才下班,我們來得及,你不用着急。”
“好,不着急,”他說,“路上小心些,注意自行車。”
她小聲嘀咕:“沒幾分鐘的路程。”
他一字不落地聽下了,卻還是道:“那還是小心些,走邊上,不要走中間。”
她嘆息:“你還是大學事的樣子,操心勞碌命。”
“那也只有你讓我不放心。”
手機那端他的聲音透着笑意,笑意中夾着平和的态度,輕輕的。周景卻不禁沉溺其中。也是這一刻,她恍然覺得,這些年的生活她自己過得挺不錯的,學會了平緩地去對待事物,關于對母親的不甘,在這兩天也慢慢消散。
“那……”她輕聲說,“謝謝你。”
“等我,半小時後到。”他說。
旅游二線這條線的公交車比較特殊,實行一人一座的規則,車上座位滿員車便不再往上放人。好在他們出發的時間接近下班的晚程,高峰期已過。等了兩趟之後,他們順利乘往曾厝垵。
車上,周景望着窗外的山林景色,看了一會兒,側過臉,放輕聲音,跟沈澄說:“也可以從火車站那邊繞道轉車,不過走這邊除了近之外,就是景色好。”
這幾周每逢時間充足,他們便到怪坡、梅海嶺、上李水庫走走逛逛。
沈澄點點頭,正巧公交車在植物公園東門站靠停,他看了眼窗外,植物園內的竹林蔥蔥郁郁,連成一片,清幽美景不過如此。
“這周來植物園。”
周景自然沒意見,點點頭,“快六點再過來,近七點的時候,園內可以看見對面山林的霧氣。”
沈澄細細聽着,末了替她補上一句,“走到大橋的位置再回來。”
這算是他們約定成俗的一個習慣。一方面運動量夠,另一方面是一路往裏走,空氣愈加清幽,重疊山林遮擋了外界的喧嚣。在某種程度上,是與世隔絕的一個好地方,适合放空平靜自我。
周景笑了笑,“這次要多帶點水。”
上次他們只帶了一小壺,走到半道時,解決了近半,回程時水便沒了。
“泡點紅茶,”沈澄建議,“用保溫杯裝。”
“就那麽喜歡紅茶?”
“你以前不是很喜歡冰紅茶?”他眉頭微揚,略帶笑意。
“這一樣嗎?”周景搖頭笑笑。
沈澄拿出手機,快速點了幾下,遞過來。
雖然不知道他讓自己看什麽,周景倒也輕松地接過來,看了一會,她小聲嘆道,看他,“就這麽較真?”
“紅茶加冰制作的飲料,”他輕緩地念着百度百科上的文字,臨了,說:“都是紅茶,都一樣。”
他此時的模樣,格外正經。周景看沉思半晌,莞爾:“行,你說的都對。”
他滿意地收下手機,還不忘補上一句:“以後都喝紅茶,別喝冰紅茶了。”
畢業之後,她就沒怎麽喝過飲料,白開水倒是她日常的最愛。不過,“你什麽時候也喜歡喝茶了?”
他想了一會,才說:“上回去你那邊喝過幾次後。”
周景挑眉,“難怪,之前還特地備了一份新的茶具。”
“你現在才看出來?”
周景絲毫不臉紅,“我反應比較慢。”
說話期間,車子離目的地越來越近,廣播播報文曾花園站到了,下一站是倉裏,也是他們此行的目的地。
沈澄跳過這個話題,問:“晚上打算吃什麽?”
周景一邊注意車的行程,一邊說:“是找家店吃點家常菜?還是邊走邊逛吃點小吃?”
“你是怎麽想的?”
正說着,倉裏站到了,他們暫時結束話題,先行下車。車站對面即是曾厝垵的入口,一直往裏走,途經居民樓,往前是一座寺廟,再往裏則是沿路而建的民宿,建築外表頗有小資風格。
周景思索片刻,說:“本來想過來吃阿信吐司,不過吃完它大概也吃不下其他東西了,而且你胃不大好,”她換了個提議,“這裏有家餐廳,家常菜居多,味道也不錯,我們去看看。”
說的頭頭是道,看樣子是來吃過好幾次了,他挑眉,“看來你還是喜歡這裏。”
“之前還打算住在附近。”
他知道她大四的時候在白城那裏跟一位老教授租了一室一廳,用來寫論文,以及跑實習工作。
他問:“後來呢,為什麽沒住在這裏?”
她笑,大大方方地說:“這裏靠海,住着潮濕,而且,現在住的地方,交通更方便一些。”
天色将沉未沉,加之周五時間,一進入曾厝垵步行街位置,人群随之彙集,游客來來往往,像鄉下到了夜裏出來透氣的昆蟲,歡樂的聲音此起彼伏。
此次周景要帶沈澄去的是一家海鮮餐廳,叫大廚的餐廳,名字接地氣,樸實無華。他們報上人數,被服務員帶到一個位置。
坐下後,服務員幫忙到好水,讓他們先點單,點好後,再叫她過來。待服務員走後,周景無意說起一件小事:“之前一個朋友的弟弟來這裏兼職過一段時間。”
沈澄不由得看了眼餐廳內的情況,服務員男女都有,上菜、點單、看桌,各司其職,井然有序。他收回目光,說:“他還挺勤快的。”
周景搖頭,有些無奈,“他寒假在家玩游戲,花掉了幾萬人名幣,氣得他老爹把他攆出來打工,不然新學期的生活費不給。”
“高中生?大學生?”
周景沉思了一會,算了算,“去年大二暑假。這會大三了。”
沈澄輕輕松了口氣,“大學生還好。”
“怎麽說?”她放下菜單,頗有興致。
見她認真,他停頓一會,思考幾許這才說:“高中生思想還不成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還比較任性;大學生不一樣,犯錯也會認錯,能夠承擔責任了。他的父母也會輕松些。”
說完,對面的人只是笑,且笑意逐漸加深。沈澄輕輕敲了敲桌面,起先還算坦然,慢慢的,周景始終不出聲,笑得有些意味深長。他被看得不自然,拿起水杯,喝了幾口。
放下杯子,他開口打破這略微詭異的局面,聲音平正:“怎麽了?有什麽問題?”
周景将菜單放到一旁,正襟危坐:“你好像對養小孩有一套自己的見解。”
他不以為然,反而說:“應該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見解,不過這種事,旁觀者一貫清醒,可成了當局者,就不一定了。”
“是嗎?”
“換句俗一點的話,沒有什麽感同身受的事情。我們只是沒處在那個局面,所以能快速給出意見,得出結論。”
周景邊聽邊點頭,過了片刻,她突然問了個問題:“如果以後你有小孩了,你會怎麽對她/他?”
“我們的小孩?”他莞爾一笑。
周景略微沉重的臉色一下子幻變,她有些許不自然,略微側過頭,支吾了一會,聲音輕輕的:“你也可以這麽想。”
她不時拿眼瞧他,見他深深地望着自己,她別開臉,過了會,全然沒有之前的無畏。
到了這時,沈澄正色,他說:“這個問題很嚴肅,還得好好探讨。”
這麽快速進入角色的嗎?周景心內納悶,不确定地問:“探讨什麽?”
“我們是否做好了充分準備去迎接一條新生命,生養小孩在于尊重和負責。而且,”他稍作停頓,“我爸爸曾經講過一句話。”
“叔叔說了什麽?”
沈澄久久地凝視着她。
餐廳的燈且算明亮,不過人多,周邊嘈嘈雜雜,熱鬧異常。聲音分散了些光亮,反倒添了些許平和。
他說:“在尊重負責小孩之前,要先尊重妻子的意願。”
好長一段時間,周景的嘴巴一張一合,她要說點什麽可是一時之間又說不出口。她突然想到周燃,想到父母下午在酒店房間裏的激烈對峙,他們将這些年的是是非非一點不落地擺在她面前。
一個是不尊重,另一個人則是源于前者的不尊重,選擇了不負責。
世上的悲劇大多如此,有因而有果。
沉默了良久,周景笑了笑,不知何滋味:“你爸爸很棒。”
沈澄點了點頭,他輕輕嘆了口氣,舊時光裏父親的音容笑貌仍在眼前徘徊。
他低頭,斂了斂神色,再次擡頭時,他神色恢複如常,“我們也可以做這樣的父母,我也要做好這樣的丈夫。”
他們這趟點了一個海鮮鍋,一道娃娃菜,一道絲瓜豆腐i清湯。兩人吃飯時,都秉承安靜的态度,一頓飯下來,除了彼此之間相互用公筷給對方夾菜,說多吃點。除此之外,倒也沒怎麽講話。
吃完飯出來,暮色四沉,整條街也較剛才熱鬧了許多,不遠處的熱鬧聲隐隐約約傳來。流光四溢,人群熙攘,混在這樣的環境下,人難免受其中的歡樂影響,随之開闊。
沈澄結完賬出來,伸出手,邀請她:“從上面走出去?”
周景投去長長的一眼,眼裏滿是笑意。笑着笑着她頗為鄭重其事地把手放在他的掌心之上,離他近了些,“嗯,好久沒來這裏了,待會要去海邊逛逛。”
兩人随着小坡往上走,而後右拐進入另一條街道。街道窄長,兩側是各式令人眼花缭亂的小店,賣什麽的都有,臨城特産、特色小吃、小飾品、水果……
景色目不暇接,常看常新,每樣物品在人聲和燈光的照映下顯得精巧而可愛。
“想不想酸奶?”沈澄突然出聲。
周景從一家賣姜糖的小店收回目光,左手就有一家老式酸奶店。
“你想喝嗎?”周景問。
“那就買兩瓶。”
周景點點頭,沈澄跟老板說了要求拿了兩瓶回來。老式酸奶是用瓷瓶灌裝,瓷色不算白,燈光投映下略顯舊色,倒跟這條街的複古風貼合。
她笑着:“瓶子喝完別扔了,待會帶回家。”
沈澄這段時間沒少去她家裏,知道她家裏整了好些個櫃子,不放別的,專門放些小玩意。問她,她就說到處搜羅的,喜歡就買回來。
“要收藏?”他笑。
她搖搖頭,“不,拿來養綠蘿正好。”
“家裏那麽多了,還要養?”他看她家裏綠植最多的就是綠蘿,水樣土培都有。她說這植物生命力強,不用怎麽看護照顧,就能生活得很好。放養最合适。
“家裏正好缺個這個色系的,補上剛剛好。”
她對養綠蘿的瓶子也很有講究,沈澄甚至不知道她是從哪裏搜羅的各式小瓶子。不過不可否認的是她的欣賞品味不錯,對顏色搭配很有一套。
她喜歡,他自然沒意見。
曾厝垵一帶大街小巷的店面大同小異,多逛幾次,之後再來便也奔着心儀之地而去。更有甚者随着旅游商業氣息漸重,這裏好歸好,但少了些微味道。周景也是很久才來一次,光臨常去的店,之後從街頭走到街尾。穿過天橋,來到海邊,沿着沙灘走一個小時之久,再乘車回家。
今晚的安排也是如此。
海風輕吹,五光十色與人群人聲慢慢被抛在身後,他們從璀璨地帶緩慢進入昏暗略顯靜谧的區域。
行過一處,閩南歌仔戲的聲音輕忽傳來,座上年長者居多。在這裏生活了幾年,周景也只聽得懂最簡單的一些閩南語,可這會她也聽不懂在唱什麽,只覺聲音略微凄婉,和着海風和車聲人聲聽得很不是滋味。
他們從一個路口進入,穿過沙灘地,海水湧來又褪去的聲音逐漸清晰。兩人都穿着涼鞋,方便赤腳走沙灘、泡海水。
周景吃了半瓶酸奶,吃到後面越絕沒什麽滋味,幹脆拎在手裏。
沈澄手上則是拎着一個袋子,裏面裝着兩人的鞋。
馬路上的照明燈光亮大,海水邊一片明亮。兩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踏着海水邊緣線慢慢前進,誰都沒有開口。
過了許久,周景忽然說:“你想過結婚是什麽樣的嗎?”
沈澄轉過頭看她,她側着臉看遠處一片漆黑的海面,側臉一片平靜,但盯着久了,便能察覺出她興致不高。
她勉強了一晚上,這會兒歸于平靜。
“幾年前想的跟現在的,有很大差異。”
她看過來,安靜了一會,問:“怎麽說?”
“年輕時再苦再難,都會想以後要有個盛大的婚禮,要如何如何;現在不一樣了,平靜的也不錯。日子自己過,自己滿意就可以。”
周景聽着,喉嚨不禁酸了酸,“我們是不是很心有靈犀?”
他握着她的手,不禁緊了緊,他平和地笑了笑:“失而複得,平靜就好。”
周景默了會,她用拇指揉了揉他的手背面,輕輕的,混着海風海水聲,有點誘惑人。
沈澄受了蠱惑,壓低聲音:“現在挺好的,以後會更好。”
再走了一會,馬路遠遠被抛在身後,加上附近高大的樹林遮擋,路光較少照到這裏,人影稀稀散散,零落不一,獨添一片幽靜。
周景面朝墨色的海面,吹了會海風,她說:“我突然不是那麽埋怨我的媽媽。”
這幾天他知道她要陪她的父母,之前她也提過她對母親的看法,多半不快樂居多。不過她沒說,一副什麽事都沒發生的樣子,他便也沒問。
父母與子女的聯系深遠悠長,關系複雜也簡單,或者說盤根錯節,不是一兩句便能概括。
“挺好的。”他說。
“以前總怪她,為什麽生而不養,不負責就不要生,她痛苦我也痛苦。可是今天她跟父親大吵一番,我就在想,她也有她的痛苦跟難處。”
沈澄擡頭看了會漆黑的星空,似有所感,“很多人沒有為人父母的知覺,便匆匆要去生養一條新生命。”
她看他。
沈澄笑,“我媽媽也算吧,她生我的時候脾性還是少年心性,我父親寵她,說她要一輩子無憂無慮。不過他算錯了,他沒能保她一生無憂。後來母親也是好長一段時間走不出來。高中時的流言也是從那時候傳出來的。”
他們戀愛那會基本不怎麽說家裏的事,周景還是頭一回從他口中聽到這些事,她靜了一會,“你怪她嗎?”
沈澄輕輕呼出一口氣,“一開始多少是有的,後來我半工半讀,适應了另一種生活節奏之後,這種想法就沒有了。”
“你是怎麽想的?”
怎麽想的?從來沒有人問過他這個問題。沈澄猶豫了很久,盯着漫過腳邊的海水,好一會兒才說:“我想在是一個母親之前,她應該先是一個人。想通了這點,我不能對那時候剛失去丈夫的她多要求什麽。”
聽完這話,周景咬了咬唇,眼淚溢在眼眶。海風大,風中夾着鹹意。
沈澄見狀,沒什麽言語,只是将她攬過來。
周景貼着他的衣服,上面是好聞清淡的薰衣草香,還是上周兩人逛超市商量了很久買回來的。
“以前我是反過來的,總覺得作為母親,她的身份該先是母親,而後才是她自己。直到最近看了一本書,裏面講到婚姻,作者說女人至少先是人,其次才是妻子。我想了很久,是不是我總對她要求太多,想從她那裏得到什麽,卻不知道她也有自己的所思所想,我不能拿‘母親’來禁锢她,就像我的父親不能用妻子這個身份來單方面要求她。”
沈澄聽了好一會,順着她的背,好一會才說:“阿姨常年不在你身邊,你們溝通不夠。”
周景怔了一會,細數這些年,确實如此。起初她聽從父親的話去理解祝頌,對于自己作為子女的一點小小要求都慢慢沉寂在靜默中,等到後來兩人要溝通時,她渾身長滿了刺,祝頌也不懂如何跟她溝通,她只會拿相親的事來與周景構建聯系。只有相親一事,兩人話才會多一些,雖然多半不歡而散。
現在想想,過去幾十年,祝頌在她生命中的印跡少之又少,談也無從談起,徒生尴尬罷了。
她埋在他的衣服中,悶聲道:“今天下午我看到了她在讀的那本書。”
他輕聲:“是什麽?”
“《獨居日記》,我不知道她為什麽去讀那本書,而且這次她帶了很多行李過來,好像要給自己放長假的樣子。”
他以前聽她說過她母親從事演員職業,他便說:“也許是累了,想徹底放松一回,你別多想。”
周景又說:“不是我多想,媽媽做事一向果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