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回響
回響
臨到下班時間,辦公室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不少同事關電腦,鎖抽屜。周景回完最後一封郵件,回過頭翻了一遍今天的便簽內容,她一條一條地對下來,确認沒有任何遺留問題了,這才将電腦關機。
等待電腦關機的過程,她随手拿起手機,界面上顯示着幾條未讀的微信信息。她打開一看,兩條來自沈澄,其餘來自母親祝頌。
沈澄的信息則是比較簡單,他今天能準時下班,收完東西從過來A6找她,讓她不用去A7。她看了兩遍,笑了笑,打下一行字回過去:好,我在樓梯口等你。
回完沈澄的信息,她退出來點進和母親的聊天界面。
信息簡短,內容量卻很大,是母親一貫的風格。
她說,她下午已經乘坐飛機離開臨城回蘇州。之後的安排是去山裏的寺廟過一段時間,其餘等她從山裏下來再做安排。
時間是長是短,她沒明确說。周景多多少少知道過渡期不一定長,但也不是短時間的事。
她收起手機,看了不遠處的半窗。目之所及之處,無一不是令人舒服的綠色。繁茂的小葉榕,一簇一簇的,頗有層巒疊嶂的姿勢。從遠處看,是一副渾然天成的油畫。
山中一日,世上千年。這一刻,她幽幽地想,或許母親的選擇适合她如今的處境。
她将電腦收進櫃子鎖好,外接鍵盤和鼠标則被收好貼着隔牆放置。該是下班的時候了。周景撕下便簽合到一旁廢置的筆記本,拎起包包和手機,離開辦公室。
下樓梯的時候,手機收到沈澄發過來的一條信息:在過來的路上。
周景揚了揚眉,停在半道邊上,飛快地打了幾個字:在見你的路上。
發出去後她立馬鎖屏,不去看他是否回了消息,或者回的消息是什麽。她呼了口氣,快速下樓。
出了辦公大樓,一擡眼随即看到站在樓梯下的沈澄。她看了他一會兒,抿唇笑了笑。
沈澄看到她,也是略略微笑的模樣,眉眼彎彎,說不出的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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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朝她伸出手。視野中的手修長勻稱,周景側了側臉,半晌手伸到他手掌上,松開。
“待會你開車。”她說,話裏帶着止不住的笑意。
他看了眼手裏的鑰匙,擡眼看了看她,出其不意地抓住她的手,捏在手裏,極其自然。
“等會先把車開回去,再去菜市場買菜?”他取過她另一手裏的包包,順然地問。
周景一邊走着一邊說:“家裏我做了白木耳放在冰箱冰着,先回去喝一點再過去。”
聽到白木耳,沈澄笑了笑:“最近你好像每天都離不開它。”
一有時間就炖一小鍋,然後放冰箱,下班回去就喝一小碗。
“天氣熱,白開水喝久了也會膩,換個吃法。”
沈澄拉開副駕駛的車門,聞言問:“綠豆沙不喜歡?”
他提過将綠豆沙也加入消暑套餐中,不過她好像不大喜歡,沒見她一次煮過,也正好她不厭煩重複循環的事物,這點她倒是特別。
對于喜愛的東西,不論食用方面亦或解壓享樂方面,總能持續很長一段時間。
待他坐到駕駛座,正系安全帶,周景看了他一會,這才說:“綠豆單煮湯,喝着有種沙沙的感覺。”
沈澄想了一會,“所以吃八婆婆的時候,你從來都不放紅豆?”
周景笑笑不說話,算是默認了他的說法。
臨城的八婆婆燒仙草是周景最喜愛的一款飲品小吃,這些年物價每每都在上漲,八婆婆燒仙草的價格也從原來的五元一路慢慢漲到了現在的八元。她也算是見證了它一路的成長史,像是多年陪伴下來的朋友般親切。每回出去外面,總要繞道帶一杯回來。
不過聽他說到綠豆,“要不晚上煮綠豆粥?”她解釋,“綠豆和米一起煮,口感會好很多。”
這段時間,他們的晚餐大都是稀飯。天氣熱,見她吃幹飯不是很有興致,沈澄便提議偶爾煮稀飯吃。
他點點頭,“那就先回去放下去煮,再出去買菜,回來應該正好。”
既然晚上喝粥,便也免去了做湯這一環節。周景便說:“冰箱裏只有雞蛋和青菜,你想吃什麽?”
沈澄手放在方向盤上,思考了會:“你看看?或者我們過去的路上再讨論?”
“我先看着,你開車,待會說。”說着她拿出手機。
她看着手機屏幕,不時點來點去,看了會,沈澄移開目光,看了眼左右的路況,啓動車子。
回到家裏,周景找出沈澄的衣服,讓他先去換,而她則是進廚房搗鼓晚上的綠豆粥以及白木耳。
沈澄抓住她的手,說:“你先去換,煮粥的事我來做。”
他偶爾過來吃飯,每回從食材準備到端上桌,全程幾乎全部他來完成,她想進去幫忙打下手,也被他以各種理由打發出來。
這會她笑:“你是不是下廚房上瘾了?”
他倒也不慌不忙,送她進卧室,站在門口:“以後總要習慣,預先實習。”
“習慣下廚?”
他搖搖頭,一本正經:“是你要習慣在桌上等飯吃。”
周景皺着眉笑,“飯來張口衣來伸手?怎麽感覺你在破壞我好不容易養起來的習慣?”
他伸出手,在快要摸到她臉頰時,忽然頓了一下,繼而往後觸去,捏了捏她的耳朵。見到她臉色慢慢由正常變到紅色,他笑了笑:“這是你享受的權利。”
她掠了他一眼,問:“什麽權利?”
他沒有第一時間回複她的問題,只是笑,笑得耐人尋味。
安靜的氛圍彌漫周遭。漸漸的,周景尋出了別樣的意思,她笑着說他:“所以說你悶不是沒理由的。”
他笑而不語,牽着她的手,将她額前的頭發拂到耳後,聲音溫溫:“先去換衣服,洗完手過來喝銀耳湯。”
她點點頭。
收拾好再出來時,餐桌上盛了兩碗銀耳湯。純粹色的瓷碗,盛着淡褐色的銀耳湯,無意傳遞一陣清涼。
白砂糖罐擱置一旁,周景想了一想,啓開瓶蓋,一邊往自己碗裏舀了小半勺,一邊探頭問在廚房忙碌的沈澄。
“要不要我幫你放糖?”
他清晰的聲音自裏側傳來:“好。”
周景舀了一小勺糖,正要放,倏地想到這是在按照自己的習慣放糖量。她将糖擱在糖罐,走到廚房門口,靠着門框,問他:“要放多少?甜一點?淡一點?”
背對着她的人這會轉過身,彎着唇笑,“按你的習慣來放。”
“可以?”周景淡淡一笑,“我吃得不是很甜。”
他一邊拿幹布擦高壓鍋鍋芯旁的水漬,一邊擡眼看過來,“我的口味和你的差不多。”
周景抿唇笑笑,背着手回到餐桌,按照自己的習慣給他放了等量的白砂糖。
她一邊攪拌瓷碗,瓷碗和瓷湯匙不時碰撞出細碎的聲音,廚房那邊不時傳來細微的工作聲,兩種聲音互相交疊,莫名的和諧。這樣的黃昏實在難得,平常卻又稀罕。
窗外斜陽漫散,夜幕降臨還要一兩個小時。她低頭望着銀耳湯,一邊輕輕攪拌着,一邊禁不住笑出聲。
真好啊,她想,以後這樣的傍晚再平常不過。
平淡而溫馨的日子再次光臨她。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她一個人的小慶幸裏加進了另一個人的小慶幸。她偏頭望了一眼廚房的方向,頭一次恍然意識到偌大的房子不再是孤冷。
周景捧着小瓷碗走到廚房,遞過去,“菜我來洗,或者待會回來再洗,你先喝。”
“馬上就好,”他瞧她一眼,揚了揚眉,“你先吃。”
“我等你,”她放下碗,掃了一圈料理臺,問,“你從哪裏找出這麽多食材?”
都是一些冰凍食品,以肉類為主,還有幾根凍辣椒。她有時會屯一些冷凍食品放着以防不備之需。而凍辣椒則是一個同事教她的,讓她備着一些放速凍存着保鮮,平時烹肉炒菜什麽的可以拿來提提鮮。
沈澄順着她的視線看了眼鍋裏的速凍肉,便說:“上回清理冰箱點了一點,剛想起你不是說這幾天皮膚有些幹?明天下班回來吃豬蹄,補補膠原蛋白。”
“明天晚餐?”周景笑,“你都為明天做好準備了。”
沈澄将洗好的小白菜放到陽臺滴水,洗幹淨的菜盆則被放到一旁。他擦了擦手,回:“想吃嗎?也可以換別的。”
她搖搖頭,将銀耳湯送到他手裏,“聽你的,明天吃豬蹄,下回吃你做的同安封肉。”
說到最後她點起了菜。
沈澄笑了笑:“以後經常點菜,想吃什麽我能做的都給你做。”
周景舀了湯匙銀耳湯剛要送到嘴裏,聽到他這麽說,不禁彎了彎唇,“你也可以點菜,你喜歡什麽我也給你做。”
說完她低頭沒事般喝銀耳湯,反倒是對方被她突如其來說得愣了會神。她晃了晃手,笑着:“是在想什麽難的菜譜嗎?提前說好了,不能太難的,我拿手的幾道家常菜你也知道……”
被他直直盯着,越說到後面周景越說不下去,慢慢的,止住了話頭。
沈澄一臉深深的笑意,眉梢、眼角,說是神色飛揚也不為過。
周景支吾了會,狐疑:“哪裏不對?我說錯話了?”
他回過神,搖了搖頭,而後拿手抵到唇邊,掩飾道:“先吃,吃完去金榜菜市場買菜。”
“哦。”順着他的話,周景看了眼自己的碗,再瞧瞧他的,說了句:“你要不要再加點?鍋裏還有點。”
“可以。”
鍋裏還有半勺的量,周景全部舀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