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回響
回響
忙碌了一上午,轉眼就到午飯時間,合上電腦,周景拿着工卡、手機、遮陽傘,跟同事打了招呼,下樓。
這幾天她都過去隔壁辦公樓食堂就餐。
A7食堂飯菜整體水準較A6高。以前上午工作不忙時,周景和Lisa、賀山幾人通常會選擇過來A7吃。
這段時間,賀山着手新産品的建檔工作,忙得焦頭爛額,午飯一般點外賣或者樓下食堂吃。按照他的說法是連午休時間都沒有,哪還有時間慢悠悠逛到A7。
而Lisa自從知道周景和沈澄“舊情複燃”之後,她倒和其她同事約飯,美其名曰不打算做電燈泡。
到了A7員工大門,周景收好遮陽傘,刷卡進門,一擡眼,眼前随即站着一個人。
沈澄伸出手,接過她手裏的遮陽傘,遞過來一小玻璃水瓶,是菊花枸杞花茶。
他笑:“半個小時前泡的,溫度正好,今天這隊伍排得有點長,我們還要等一會。”
周景邊打開水瓶喝了兩口,邊看着浩浩長長的隊伍,搖搖頭:“今天提前過來,沒想到人還這麽多。”
昨天中午食堂就餐的人員也多,當時周景想是因為自己來得晚了,便說今天提前幾分鐘,沒想到這跟早晚沒太大關系。
“要不要明天我們自己帶飯過來?”沈澄問。
潤了潤嗓子,周景将水瓶遞給沈澄,示意他也喝一點。
沈澄看着她,眼裏含着笑,過了會,緩緩喝了兩口。
見狀,周景低頭笑了笑,等笑意勁一過,她擡頭看他:“打算帶什麽過來?”
隊伍徐徐挪動前進,他們還有的是時間讨論。
Advertisement
十來分鐘過後,才排到他們。周景拿了一碟水煮秋葵,一盤酸菜悶鴨肉,一盅蟲草花炖豬心。沈澄的卻是一碟清炒海帶,一盤白灼芥蘭,一盤醬醋肉,外加一碗銀耳湯。
兩人找了個靠窗的位置。
一坐下,周景注意到他餐盤裏的菜,再回過頭看自己餐盤裏的。
她搖頭失笑:“我們這是幹嘛呢?”
周景點的是沈澄愛吃的居多,沈澄則跟她反過來。
沈澄将銀耳湯、白灼芥蘭、醬醋肉有序地排在她前面,笑道:“這難道不是我們很有默契?”
“下次我們點菜前先商量商量。”周景将酸菜悶鴨肉和蟲草花豬心湯端到他餐盤裏,這事她做得順手又自然。
雖是快到了十月份,然而天氣熱度毫無變化,該有的炎熱一點不少。
天氣炙熱,人胃口難免差。周一吃過酸菜悶鴨肉後,沈澄便說這道菜好,容易下飯,這等了兩天,周景才在今天等到這道菜。
她當時毫不猶豫地就拿了這道菜。
工作繁忙,加之辦公樓不在同一棟,工作上也沒什麽往來。
兩人也就中午吃飯時會碰下面。
是以用餐時,兩人會打破之前的習慣,偶爾會邊吃邊聊。
這會,沈澄問:“之前忘了問你,你們部門國慶假期怎麽安排?”
再過兩天就是國慶長假,前段時間沈澄忙着項目,兩人還沒商量過接下來的長假安排。
舀了一勺酸菜炒鴨肉到他碗裏,周景放下公用湯匙,她略微苦悶,欲言又止。
沈澄見狀,揚了揚眉,問:“碰到了什麽難題?”
“國慶期間除去周末,我們部門都要排班。”
聽到這裏,沈澄了解了大致意思:“你排到了幾天?”
要是排班還好,周景放下筷子,皺着眉:“上夜班。”
一聽是夜班,沈澄不解,懷着疑問:“你上個月不是才輪過夜班?”
“是這樣。”周景慢慢跟他解釋,“下周上夜班的同事找到我,說她下周臨時有事,看能不能和其他同事換班,不巧,大家都買好票安排了國慶旅游計劃,現在只能我來頂上。”
“下周一周都是值夜班?”
“嗯,”周景笑也不是哭也不是,“沒什麽假期了。”
沈澄輕緩安慰她:“國慶長假到處都是人,出去玩也不方便,到時我們在臨城周邊走走就好。”
這才是周景苦惱的地方,她幹脆放下筷子,擺正坐姿:“一上夜班,我那周整個人都是廢的,沒什麽精神。”
此番他來了臨城之後,周景前後統共值了兩輪夜班。
第一次是六月份,那會兩人關系冷冷淡淡;第二回,沈澄有得忙。
兩次他都沒參與她的夜班情況。
這回時間正巧,腦裏快速回憶了他接下來的工作安排。
他沉靜了一會,慢聲提議:“下周夜班我跟你一起。”
“一起?”
她皺眉的模樣,不論從前還是現在,仍是莫名地喜氣。
沈澄凝視了會,嘴角泛起毫不掩飾的笑,拿過紙巾,擦了擦她的唇角。
“到時去我那兒值班或者我去你那邊,要上一整晚,我在你旁邊也有個照應。”他慢聲解釋。
适才他突然伸過手來替她擦唇角,周景微微不适應。
雖然以前談戀愛那會,她經常膩着他,也不管旁人的反應。
這些年随着年歲漸長和歷經社會摸爬打滾,大庭廣衆之下的親昵,身為當事人之一,她倒生出了一絲微赧。
她略略側開臉,望着烈日下的窗外景色,輕聲道:“你忙,好不容易有個長假,好好休息,不用陪我熬夜。”
對此,沈澄倒是不慌不忙:“那我還是和你一起,夜裏有什麽事我也能及時有個照應。”
夜裏照應?
周景夾醬醋肉的動作一頓,頓了頓,才問:“什麽照應?”
“比如,”沈澄話裏帶着笑意,說得不疾不徐:“煮宵夜,夜裏你總是要吃點什麽。”
怎麽兩人的大部分話題都離不開吃的?
周景微微無奈:“你就對下廚那麽有興趣?”
“不是。”他不假思索地否定。
“那是什麽?”
“主要看對象。”他說得鎮定自若。
這麽直白的嗎?周景又是臉色一紅。
窗外青天白日,太陽火熱;室內空調開得足,寒氣漫散整室。
然而如此涼爽的環境裏,她的耳朵在沈澄的一本正經下,快速漲紅。
誠然歲月不饒人,換作以往,她只會臉不紅心不跳地反擊回去。兩
人不論怎麽相處,最後被惹得滿臉紅潤或者啞口無言的,該是此時對面淡定的沈澄才對。
今日不同往時,一切都變轉了過來,主動朝前的人換成了沈澄。
他朝她走來,沒有任何猶豫。
好似他一直在等這個機會,時機一到,他從容走來。
從前作為主動的一方,到底年輕,她又在重度缺乏母愛的環境下成長,加上生活環境輕松許多,她的勇氣只多不減。
所以那時沈澄的态度不論淡漠還是稍有回應,幾乎不會影響周景接近他的想法。
愛就夠了。
一腔孤勇,絕對也熱烈。
之後家裏美好平和的假象被打碎,她倒漸漸失去了這種沒來由的勇氣。
腦海裏各種前塵舊事來回翻轉,她的心一上一下。
忽地她擡頭直視他,淡淡地笑,有着無限的寬慰。
沈澄說得對,他與她足夠幸運。
“經常吃宵夜容易發胖。”她故意發難他。
對面的人悠悠道:“偶爾一次,不算經常。”
他話說得雖輕慢,內容卻是堅定,不容置喙。
有一瞬間她想應下他,轉眼又看他眼底淡淡的青色,到底不忍他劃出休息時間專門來陪她。周景支吾了會,回答得模棱兩可:“到時再看看吧。”
“可以。”他點頭,随即将盤裏的最後一勺醬醋肉撥到她碗裏。
周五晚上下班回了家,周景換好家居服,将頭發随意紮了個圈,洗好臉,走到廚房。
沈澄正在準備今晚的晚餐。
近段時間他們在家裏下廚居多。
本來自己生活的這些年,周景學會下廚之後,便不再怎麽在外面吃。
現今加上沈澄,兩人在飲食上真正做到了“深居簡出”。
她和沈澄都秉承着——想吃什麽,那就去菜市場買回來自己煮。
沈澄有回跟她說過,這在某種程度上會維持一個家庭的和諧。
她便問他,什麽程度?
沈澄當時笑着說,男人參與家務,将此作為一種自然的習慣,或者說是自覺,承擔自己原身的那一份義務。
當時周景聽他說完,久久不語。
沈澄不像別的人,會脫口而出說“要我幫忙嗎?”。
他說的是自覺。
一個家庭的組成,理應是相互攙扶着前進,每個人成家之時,都是抹黑過河。
然而太多男人會向妻子說“我會幫你的,幫你帶孩子,幫你做些家務,幫你……”。
太多的“幫”下,好像他成了這個家裏的外來客。
今晚他們打算吃沙縣小吃裏的拌面和扁食湯。
這會沈澄将醬油倒進肉沫裏,他分量卡得正正好,繼而加了幾滴黑醋。
周景适時說:“還有香油和料酒。”
沈澄看了她一眼,讓出身後的香油和料酒,說:“這兩樣你來調。”
她走到他身旁,他已然開好料瓶的瓶蓋。
周景思忖着肉沫的分量,一一倒了一些。
她調好了後,沈澄贊許一聲,加了一點鹽巴,開始用瓷湯匙攪拌。
周景忽然說了句:“這包的會不會有點多?”
“如果多了,包起來放速凍,下次煮來當作早餐。”
扁食做早餐,在某些地區也是一大特色。
周景據此提議:“下回包一點餃子放速凍擱着,以後給你做早餐。”
“餃子?”沈澄微微不解。
周景點頭:“前幾天你不是說早上十點左右,你肚子就有點餓了。我琢磨了一下,以後可以做餃子。”
她不緩不慢地解釋,像是思考了許久。
沈澄心裏一暖,笑了笑:“你怎麽想到的?”
周景一邊擦着竹篦,一邊幽幽說道:“本來想着以後早上給你做米飯來着,不過大清早吃幹飯也不太合适,水煮餃子倒不錯。”
“怎麽個不錯法?”他一手端着盤子,一手拿着扁食皮,兩人換了陣地,來到了餐廳,面對面坐下。
周景将竹篦放在一盤,包着扁食,說:“如果你不想吃油膩的,我們可以包素食水餃,裏面摻點肉就好了。”
她無比的認真,說得頭頭是道。
沈澄失笑:“麻煩你了,是不是困惱了很久?”
“也沒有。”周景想也不想,“一位朋友家裏的早餐就是這麽吃的。她老公小孩一開始也是容易餓,後來她就想了這麽個法子。我算取經。”
“周景。”
她滔滔不絕地講着,絲毫沒覺得話裏的歧義。可聽着卻為之動容。
正講着,忽然聽到他叫自己的名字,看他,對面的人溫溫笑着。
稍稍遲疑了一會,後知後覺地問:“有哪裏不對嗎?要是你……”
話還沒說完,沈澄忽然起身,越過半張桌子,離她近了許多。
他離得近,她目之所至,全部是他。
幸好家裏的餐桌是原木制式,不是很寬,不然他應該不太好越過來。她的思緒不合時宜地漫散,他的腰好像還是很好,韌度夠強……
唇角忽地渡過一點熱意,緩慢的,又一點一點地奪走她的呼吸。
周景雙眼失焦,失神了好一會,直到沈澄離開,坐回位置,泰然自若地包着扁食。
她才恍然回醒。
醒悟過後,微微苦惱,不由得低聲道:“沈澄。”
“我在。”他眼裏帶着笑,自在自如。
不知怎的,看他如此正經從容,她倒笑了:“不帶你這樣的。”
怎麽以前她會做的事,這會全部被他做了去?
而且比之當年,有過之而不及。
他假裝聽不懂,朦胧地問:“是我做的不夠好?”
“看來是不太滿意,我再接再厲。”
“……沈澄。”
他輕輕笑着,眉眼彎彎:“我在這裏,哪兒也不去。”
“我說的不是這個。”她聲音越來越低。
“嗯,我知道。”沈澄重新拿了一張扁食皮,眼睛掠過一絲笑意,“晚上我留下來。”
周景手裏一緊,眨了眨眼。
他低低笑着:“不可以嗎?”
可以,不,不是可不可以的問題。只是怎麽這麽突然,不對,也不是突然。一切好像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周景搖搖頭又點點頭。
“這會你像撥浪鼓。”他忍着笑意,眼裏滿是清澈。
她飛快地掃了他一眼,又快速地低頭:“上回你留下的衣服放在第二個抽屜。”
“好。”他悠悠地應了聲,說不出的舒适和和緩。
不知為何,周景能感到他的目光,強烈,滿帶着侵略性。
她瞥他一眼。
他依舊笑着,眉眼間滿是舒适的笑意,從從容容。
明天更兩章,全文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