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永遠在一起
永遠在一起
下樓扔垃圾時,周叔容順便去了一趟賣香燭紙錢的店。
找到阿玲的手機,可以用指紋付錢,錢便有了,他遵循諾言,給嬰鬼買回香燭,讓她抱着吃。
第二天下午五點鐘,周叔容接到永亮的電話,他已經從火車下來了。
他冷淡地報出一串地址,就在小區附近,一家快餐店。他沒興趣為了一個陌路人精心挑選什麽私密廚房,想起附近有一家味道一般般的快餐店,便随意地定下來了。
他沒有提前下去等,永亮沒資格。他抱着嬰鬼看電視,等到電話再次響起,他才慢悠悠地起身。
永亮坐立不安,不斷透過玻璃牆往外看,附近有幸福小區和平安小區,不知道阿玲住在哪裏。
桌上有一杯涼白開水,他兩三口吞下肚中。服務員來問他,他揮揮手,敷衍道:“我等人,來齊了再點菜。”
剛說完,他看到了阿玲。在陽光下,她撐着一把黑傘,膚色白得像鬼,很瘦,輕飄飄得仿佛要随風而去。
這個時候,他忽然産生了一點不安。
眼見她一雙眼睛在巡視餐館裏每一座客人,永亮伸手,高聲道:“鈴,這裏!”
“阿玲”看過去,那是一個剃着板寸的貌不驚人的男人,身上氣質很頹廢。她眼裏帶着涼涼的笑意,嘴唇輕輕蠕動,像在說什麽。
永亮剛想讓她大聲一點,忽然感到腿腕被什麽東西握住了,那東西還在往上爬。
他惱火道:“老板!讓你們家的狗老實一點!”
一邊拍桌,一邊抖腿,一邊嫌棄地往下看。
與此同時,老板詫異委屈道:“我們家沒養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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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瞪住了眼,根本沒有想象中的狗,那種被攀爬的感覺也消失了。真奇怪!他看着餐館裏吃飯的人,不由打了個顫。
“阿玲”緩緩走來,姿勢有些陌生,不,甚至連神态都是陌生的。遮住那張臉,他根本分不清那是他前妻。
她坐了下來,悠然對他一笑。他不知為何,又打了個顫。
服務員又過來了,如今才五點多,天還很亮,不是吃晚飯的時候,店裏只有兩三桌客人,因此服務員很閑。
“兩位要吃點什麽?”
永亮驚魂着,不耐道:“上一份你們這裏的特色套餐。”
“阿玲”說都行。
服務員問她,“也是特色套餐?”
“阿玲”點點頭。
服務員走了,永亮看了看周圍,客人很少,坐得很分散,都光顧着吃飯,沒人打量。他趕緊壓低聲音說:“鈴,你是不是同意複婚?”
“阿玲”沒什麽反應,抽出小包裏的紙巾,細細地擦拭桌面。
永亮抹了抹臉,繼續問,還有點讨好:“複婚吧。我會對你好的。”
“阿玲”擦幹淨桌面,取下耳朵裏的耳塞。
永亮:“……”
她仍然沒有看他,從小包裏取出一張照片,推過去。
男人看一眼便皺起眉,聲音冷了,“什麽意思?”
她擡起眼,憂郁而惆悵地說:“我好像生病了……這些日子,我總感到她爬到我身上,抱着我脖子,含着我的手指。有時我會聽到一聲:媽媽。”
他一激靈,想起剛剛的錯覺,艱難地吞吞唾液:“別、別亂想。”
“你也有感覺吧。”她定定看向他,眼底青黑,寫滿了疲憊,“她看見了很久沒見面的爸爸,一定很高興。說不定會爬到你身上。”
男人臉色都扭曲了,一雙眼睛驚惶地掃向地面。
“別看了,她已經回到我懷裏了。”
永亮不敢看她空蕩蕩的懷中,只看她麻木的表情,問道:“這是你不肯複婚的原因?”
她苦笑,“你想再要一個孩子,我怎麽不想呢?”
這句話剛說出口,電光火石間,周叔容記起阿玲看向鄰居家雙胞胎說的話——“家裏兩個男孩子,好活潑呀。”
她收斂發散的思維,作垂淚狀,“我多想要一個男孩子。”
這話說到永亮的心坎,他看她的目光變得同病相憐。
“怎麽會呢?”他瞪向她的肚子,“她怎麽會纏着你呢?不可能的!”
“怎麽不可能?你能感受到,我也能感受到,總不可能我們都生病了,沒道理的。”
永亮眼神閃爍,鞋尖在地上磨蹭幾下,看得出來,他很想立馬離開,複婚都不想了,有一個讨債鬼,哪裏還能共同生活下去?
“阿玲”用含淚的眼睛望着他,聲音哀切,繼續加大火力,“你說,我那三年都生不出孩子,會不會因為她不想看到弟弟出生?”
這句話狠狠在永亮的傷口上撒下一把鹽。
想起阿玲不明不白地流産,他的眼睛快要噴火了。
憤怒燃燒了他的大腦,他不顧形象地站起來,狠狠拍向桌子。
“這個孽畜!當初就該多插幾根針,讓她不敢再來!!”
端着兩份特色套餐的服務員表情呆滞地站在桌前。
永亮注意到店裏的客人投射過來的奇怪目光,害怕地坐回去,對服務員說:“我們、我們在說一些電影情節!”
服務員放下盤子,呆呆地哦了一聲。
臨走前,他還多看幾眼。
店裏的客人繼續吃飯,永亮松口氣,朝“阿玲”抱怨,“你怎麽選這裏,為啥不去你住的地方——呃,你怎麽這樣看我?”
“阿玲”正面無表情看着他。
針?原來是針。
周叔容終于明白當初嬰鬼哭得瘦骨嶙峋時,他看到一閃而過的光點究竟是什麽了——是刺入她身體裏的針頭。那麽用力,刺進了骨縫裏,當她哭成“排骨”狀時,才隐約窺到一點真相。
他不裝了,臉上帶着一點詭異的笑容,他看向永亮,憑借“母親”的身份招呼嬰鬼:
“寶寶,去爸爸那邊。他很喜歡孩子呢。”
“你、你說什麽?”永亮驚恐道。
什麽東西在往他身上爬,爬至大腿,爬至腰,爬至肩脖……最後,他感到,他的脖頸被一雙冰冷軟嫩的小手抱住了。
“啊啊啊啊!!”
他發狂地尖叫,四肢用力地甩動,他站起來,掀翻了桌椅,那兩份特色套餐砸到地上,橙紅的蘿蔔絲和青翠的黃瓜絲混合在一起,被他一腳踩成泥。
“不!不要過來!不關我事!”他指向“阿玲”大吼:“是她!全是她做的——”
永亮是六代單傳了,他媽媽得知兒媳婦生下一個女孩,心裏便咯噔一下,她當年如何備孕都只有一個孩子,永亮的奶奶也是如此。她害怕阿玲從此只有一個孩子了,所以怎樣才能把女孩換成男孩?
阿玲已經被丈夫長久的念叨而洗腦,她也覺得不是男孩便不行。但寶寶生下來七個月了,阿玲還沒有身孕
那天,老人家對永亮說:“。我有一個秘方,用七七四十九根刺,分四十九天刺進去,讓她痛,讓她害怕,讓她不敢再投生這裏,這樣便一舉得男了。我那老姐妹便用了這個法子,很靈!”
卧室門開了一條縫,阿玲哄着孩子入睡,将這些話聽進心裏。
她買來細細的繡花針,看着笑出牙齒的孩子,她依依不舍,含着眼淚說:“寶寶,你是女孩子,在這個家不會幸福的,去投生別的家庭吧。”
她反複念叨這句話,越發肯定孩子不會幸福,越發覺得自己是為她好。
她捏着一根細細的針,刺入孩子的手臂。
孩子痛得哇哇大哭,一邊伸出痛痛的手抱向媽媽。
阿玲抱着她哄,為她唱了一首搖籃曲:
“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
嬰鬼好開心,一時捂住永亮的眼睛,一時拍打永亮的臉頰,永亮的尖叫聲越大,她便越開心。她以為,這是游戲。
永亮終于看到門外的日光,太陽快下山了,那一點日光即将變色了。他連忙沖了出去。
周叔容眼疾手快地抱下嬰鬼。
餐館裏的人都目瞪口呆,根本不知道發什麽,過了一會兒,服務員期期艾艾走過來,問:“要報警嗎?”
他慢慢地點頭,服務員掉頭打電話。
随後,周叔容看向手中的嬰鬼,彎着眼睛說:“真好,你能見到真正的媽媽了。”
今天早上,一覺醒來,他便發覺自身的魂體變得更加強大了。他上了阿玲的身,時時刻刻在吸收她的陽氣。
而阿玲,體內的陰氣也越來越多。
陽氣少,陰氣多,在她的體內達到一個臨點。
簡而言之,她已經能看到鬼了。
其實,嬰鬼一直留在她身邊,她遲早也能看到,周叔容只是加快了這個進程。
周叔容離開了阿玲的身體。
嬰鬼的眼珠轉動,目光落在周叔容身上,眼裏充滿了好奇。
她拍着小手,好像在為這場“大變活人”的表演鼓掌。
……阿玲剛蘇醒,眼前昏昏的,看不真切。她感到手上抱着什麽東西,有點重,冰冰的,軟軟的。耳邊還有嗚哇的嬰孩的稚嫩的叫聲。
她明白了,她抱着一個孩子。
誰的孩子?怎麽會在她手上?還有,誰救了她?她為什麽死不掉?
一連串的疑問伴随着眼前緩緩而來的光明,遮眼雲霧散去了,她終于看真切了。
她定定看着正對她笑的孩子。
“媽媽……”
其實,還是有一些陌生的。
寶寶咽氣前,已經因為疼痛吃不下飯、睡不好覺,被折磨得枯瘦。而眼前的孩子,身體圓潤,面頰肥嘟嘟,眼睛濕潤有光澤……
但她怎麽會認不出她的孩子?
阿玲的神情驟然凝固,恐懼之色頃刻間布滿整張臉。
她回來了……她怎麽敢回來?
從前的愧疚之情,剎那間,被恐懼取代。
她抖動着兩瓣唇,尖叫聲始終秘而不發。她瞪着嬰鬼,恨不得立馬丢掉她,可是那雙手仿佛已被凍結了。
“錯覺…這是錯覺…我只是生病了……她沒有回來……”
“不,”周叔容在她耳邊說:“她回來了。”
阿玲瞪向他,正要破口大罵時,服務員回來了,徑直穿過周叔容的身體,看見她古怪的姿勢和不可置信的眼神,他有點退縮害怕,躊躇道:
“這位小姐,我已經報警了。”
阿玲顧不得那個男人是不是鬼的問題,陡然地看向服務員。
報警?他知道自己害死了孩子?
不!不不不!
阿玲丢下嬰鬼,捂住耳朵逃了出去。
在上星期前,她就感到孩子在身邊,可她以為是自己的精神出了問題,她日夜愧疚,所以才想結束生命。如今,她連死都不敢了,何況坐牢?
嬰鬼跟着媽媽出門,她爬行的速度很快,周叔容阻攔不及,就見嬰鬼消失在阿玲的影子裏。
他有點愕然,躲在影子裏?
片刻,他笑起來。真好,你們會永永遠遠在一起嗎?
正當周叔容注視着阿玲毫不知情的背影,露出欣慰的笑容時,他忽然瞥到正在逛街的秦煙和周朗星。
太陽慢慢地爬下山,日光橘了顏色,街道兩旁種滿了綠化樹,樹葉疏密有序,在地上燙出一個個橙黃的光斑。
周叔容看着馬路對面的秦煙和周朗星。
做人時,走過去要十幾秒鐘。
做鬼時,眨一眨眼就到了。
但他看着那條變成橘黃色的道路,身體一動不動,秦煙和周朗星走遠了,他才向前飄,穿過一家又一家的店,始終與他們保持平行。
忽然,秦煙停下來,朝着周叔容的方向指了指。
“這就是我說的那家烤魚店——咦?”
周朗星的目光剛對上“魚者上鈎”的招牌,聽秦煙語氣一轉,忙問怎麽了?
秦煙揉了揉眼睛,“沒什麽,我看錯了。”
他剛剛看到了一道模糊的影子豎在烤魚店的門口,再仔細看就沒了。
周叔容發現秦煙朝他指了指時,愣了愣,随後意識到這家店以前他們來過。
秦煙和周朗星過了馬路。
他站在門口,迎接二人到來。
在他們快要接近的時候,他側過身體,躲開了。
周朗星沒發覺身後有只鬼,帶着好心情走在服務員身後,一屁股坐下就說:“空調就在旁邊,涼快。”
這是四人桌,周叔容坐在秦煙旁邊。
他沉默着,聽着他們點菜。
“來一條三斤重的鲈魚,配菜要土豆、藕、寬粉、還有這幾樣——你還要什麽?”
秦煙搖搖頭。
周朗星便說:“再來兩聽可樂。”
服務員放下一個标有3號的木牌,走了沒多久,拿了兩罐冰可樂過來。
周朗星打開其中一罐,說:“這裏環境不錯,安靜。”
秦煙拿起桌上的紙巾盒,抽了幾張擦臉上的汗,聞言道:“是不錯,人均一兩百,貴有貴的道理。”不是請客,他還不來吃呢。
價值觀不同,周朗星只是笑笑,把開了罐的可樂推過去,随後轉移話題道:“你們那裏過兒童節的時候,允許外人進去嗎?”
秦煙沒有客氣,喝了一大口可樂,十分滿足。
“你想去看表演?”
周朗星點頭,“嗯,想看你表演。”
“不太清楚,雖然前兩年都有辦,但來的基本是家長。這樣吧,我現在問一問園長,朋友能不能進。”
秦煙拿起手機,在鍵盤上敲敲打打,他手機有打字音效,噠噠的,周朗星聽得微微眯起眼睛。
他身旁的周叔容,似乎很累,閉眼在休息。
很快,秦煙收起手機。
“她說行,就是需要我自己領你進來,到時候記得拿身份證,門衛要檢查登記信息的。”
“那麽嚴。”周朗星忍不住對比秦煙住的小區。
“當然!園裏那麽多小朋友,要保證他們安全的!”
“了解了解!”周朗星比了個OK的手勢。
等飯菜上來是一段漫長的時光,秦煙拿出手機看電視,周朗星看他似乎很入迷,也不敢輕易打擾。
又過了一會兒,可樂喝完了,他半趴着,用搞怪的氣音喊人:“嘿,阿煙!”
秦煙擡頭。
“要不要點奶茶?”
秦煙說:“好哦。”
有這麽一個插曲,秦煙也不看電視了,等烤魚和奶茶的途中,兩人互相聊聊天,大多數是周朗星叽叽喳喳,秦煙一本正經地回應。
“這家店,你和哥是不是來過?”周朗星如今提起周叔容,已經很自在了。
“對。他蠻喜歡吃辣的。有時候,我們一個月會來吃兩三次。”
秦煙神情自然中帶着一點懷念。
周叔容睜開眼,看向秦煙。
這種神态不是他想要的。
人有劣根性。他隐隐希望秦煙提起他時,會感到悲痛欲絕,仿佛離不開他,仿佛要追随他而去的用情至深。
秦煙一副放下往事,重新走在生活的正軌上的模樣。一方面讓他感到欣慰,一方面讓他失落不已。
才過去多少天,已經決定将他忘記了嗎?
周朗星笑眯了眼,指了指自己,“我也愛吃辣。我媽媽懷着我們的時候,超級愛吃辣。愛到什麽程度呢,一塊魚肉都要灑滿了辣椒粉才肯入口。”
“我媽懷我的時候也愛吃辣吔,我懷疑這口味就是在她肚子裏染上的。”
“同感。”
“那你爸愛吃嗎?”
“不愛,他就愛清清淡淡的,養生。不過耳濡目染下,他的吃辣程度也在穩步提高。”
聊天時過得很快,奶茶到的時候,烤魚也端上來了,在爐子上繼續煮,配菜也上齊了。包着烤魚的錫紙被服務員剪開的時候,香味都撲出去了,秦煙和周朗星都說好香,周叔容也認真聞了聞,什麽味道也沒聞到。
他冷淡的眼眸映着陽世間多姿多樣的色彩,他看得到,聽得到,卻聞不到吃不到摸不到。
他的五感,被封印了三感。
做鬼好難,他想自私一點。
周叔容歪着頭,虛虛地靠在秦煙的肩上,喃喃地問:“我該讓你明白……我就在你身邊嗎?”
秦煙聽不到,繼續跟周朗星有說有笑。
周叔容的聲音罕見得有些顫抖,“你會和阿玲一樣感到害怕嗎?”
魚可以吃了,秦煙夾了一口魚肉放在嘴中,很軟嫩,香辣味的,超級入味,超級好吃!
周叔容繼續說:“你不會的。我的死跟你沒關系,你怎麽會怕我,對吧?”
秦煙動了動肩膀,“有點冷。”
周朗星過去調整空調的吹風口角度。
周叔容離開了秦煙的肩膀,目光有些黯淡。
吃到一半,他們聽到了警笛聲,嗚哇嗚哇的,從外面路過。
“發生什麽事了?”
“不知道。”周朗星說:“反正跟我們無關。”
吃得好飽,出來時天已經暗了,周叔容順理成章地暴露在月光下,他們散着步,沒怎麽說話,都在享受晚風浮在臉上的感覺。
“城西的發展雖然沒有城東好,但空氣好呀。”
“城西山多嘛。也是這邊的山體比較複雜頑固,所以才沒有城東發展好呀。”
“也是,有取有舍,各有優缺點。”周朗星感覺時間差不多了,該到道別的時候了,“我忽然想起來,你說下次請我吃敲馄饨。下次,是什麽時候?”
“對哦。”秦煙瞥他,“我怎麽欠你好多。”
“你還說要跟我去公園撸貓。”
“這個我記得。我現在要上班,總要等到休息日的時候嘛。”
“休息日啊。”周朗星沉吟着,“6月3號是星期六,那天晚上我要去參加朋友的酒吧開業儀式,你要不要去?等結束了剛好吃宵夜。”
“酒吧?”秦煙有點為難,“我沒有去過那種地方,而且是你的朋友,不是我朋友。”
“差不多,大家都是朋友帶朋友。沒去過正好見識一下。放心是清吧,不是那種烏煙瘴氣、拿重金屬音樂狂敲你耳朵的吧。”
秦煙瞥他的左腿,“清吧也是酒吧。腿剛好,還是不要喝酒了。”
周朗星笑道:“他們說不給我喝酒,給我喝養樂多。”
秦煙拍掌道:“那還行。我會考慮一下的。”
八點半的時候,接周朗星的車到了。
“先送你回去。”
秦煙擺擺手,“時間還早,我想自己慢慢走回去,又不遠。”
就這樣,低調的黑車慢慢駛進車流中。秦煙路過一家小商鋪,買了一杯綠豆沙,含着很粗的吸管。
今晚的月光很朦胧,照不清路,全靠五顏六色的招牌燈、樹燈、路燈照亮前方。
秦煙的影子被拉得好長。
周叔容低頭,擡腳輕輕踩上去。踩不到。他看似在走路,實則還是飄着,腳是不沾地的。
他雙手插兜,快步走上去,跟秦煙并排在一起。
秦煙不說話,一直含着吸管,吸豆沙的聲音很輕。周叔容也不說話,眉眼很是溫和。
周邊是熱鬧的,這裏是靜谧的。
周叔容多麽希望這條回家的路很長很長。
秦煙吃完了綠豆沙,扔進垃圾桶後,忽然坐在公共長椅上不走了。
他看着天上的星星,周叔容看着他。
“弟弟說你很嚣張,最亮的星星肯定是你。姑且算他說得對吧。不過……今晚沒有特別亮的星星。”
周叔容也去看天上的星星,星星的光芒都被月亮遮掩了,沒有一顆是特別顯眼的。
“你在哪裏呢?我找不到你。”
周叔容的目光重新落在秦煙臉上,他在心裏說:“我在這裏,就在你身邊,一轉頭就看到了。你……真的想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