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扶危這下可以确定,還真的是喝醉了。
“走了,該回去了。”他站起身來理了下衣擺,對蘇琉伸出手。
可蘇琉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只手,沒有任何反應。
知道她這是喝醉了,扶危便極有耐心地彎腰哄着:“回去帶你看煙火。”
蘇琉擡頭眨了眨眼,兩相對視,扶危眼睜睜看着蘇琉雙臂環膝趴在椅子上,慢慢将自己團成了一個團,沒有半點想動的樣子。
扶危嘆了一口氣,他就不該說那杯酒不烈。
“好,那我就陪你在這兒坐着。”
話音剛落,只見方才還恨不得長在椅子上的蘇琉“噌”得一下就站了起來,半點沒有喝醉酒的樣子,健步如飛地向宴會場地外走去。
扶危:“???”
這是必須要對着幹才行?
扶危瞬間追了上去,總算是将人順利拉上了鎏金車架。
上車之後蘇琉端端正正地安坐在座位上,倒是不像其他喝醉了酒的人那般瘋鬧,只是眼皮眨動得越來越慢,頭也跟着一點一點,一副下一秒就要昏睡過去的模樣。
終于在蘇琉下一次“點頭”之前,扶危忍不住用手背抵住了她的下巴。
“忍一忍,很快就到了,回去再……”話還沒說完,蘇琉一個側身趴在了他的腿上。
“……睡。”
扶危收回還舉在半空的手,沉默地看着枕着自己大腿,已經閉上眼睛的蘇琉。
他無奈道:“起來。”
蘇琉往上移了移,幹脆雙手抱住了他的腰。
扶危眉頭一挑。
平日裏看着那麽溫和柔順的一個人,未曾想喝醉了竟然一身反骨。
垂眸間深如黑夜的眼底浮上一層笑意,突然惡劣心頭起。
偏要跟他的話反着來?那好。
他聲音放輕,故意說道:“快睡。”
下一秒蘇琉果然猛地睜開了眼睛,也不看他,就這麽直勾勾地盯着前方未知處。
扶危十分滿意。
他又壞笑着說道:“抱緊些。”
按着蘇琉酒醉後的行事準則,這下她本該松開手才對。
誰知蘇琉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唯獨對這句話竟是意外地聽話,讓她抱緊些,她就真的收緊環在扶危腰間的雙臂,又抱緊了一些。
扶危懷疑地說道:“偏偏只有這一句聽話,你是故意的?”
蘇琉依舊睜着眼睛抱着他的腰,縮了縮肩膀一個字都沒說。
扶危不由得笑罵:“醉鬼。”
寬大的衣袖蓋在蘇琉的背脊上,車架上雖然自帶術法可以減緩行進時的勁風,但此時已是深夜,放任這個醉鬼這麽睡過去,怕是要着涼。
***
蘇琉宿醉後醒來,腦袋整個昏昏沉沉,雖然不疼但是更為要命。
因為她清清楚楚地記得自己昨夜趁着喝醉都幹了些什麽……
不僅回來的路上抱着扶危不撒手,被抱回流蘇庭後還是扶危哄了半天才肯松開他睡去。
蘇琉雙手捂臉,掌心下的面容呆滞無神。
這讓她還怎麽面對扶危!
“咚咚咚。”三聲清脆的敲門聲響起,暫時打斷了她混亂的思緒。
“流蘇大人?您起身了嗎?”是灰徽的聲音。
蘇琉擡高音量:“何事?”
門外灰徽的聲音悶悶地傳來:“主人命我前來告知您,若是您醒了,對昨夜宴會之後的事情有興趣的話,便前去尋他。”
蘇琉原本還對這麽快就要去見扶危心裏有點抵觸,但宴會之後的事情,莫不是雷鷹遁走之後,其他幾個妖王這麽快便有了動作?
她頓了頓回道:“我很快就過去。”
灰徽回了一聲“是”,腳步聲便漸漸遠了。
蘇琉趕忙爬起來梳洗,打開窗戶後才知曉她竟一覺睡到了日上三竿。
到了朝暮居庭院中後,沒想到豔娘也在,正與扶危對坐。
“流蘇大人這一覺睡得可好?”豔娘笑眯眯地跟蘇琉打着招呼。
蘇琉微笑着點頭回道:“尚可,抱歉讓你們久等了,不知有什麽重要的消息。”
扶危低頭沏茶,自然地将一杯醒神茶遞給蘇琉示意她坐到身旁。
蘇琉一見到扶危便不由自主地想到昨夜她幹的糗事,尴尬的神色一閃而過,見扶危好像并沒有放在心上,她便也狀若無事地坐下。
石桌上放着幾個已經拆開的紙條,扶危随手夾起一張遞到蘇琉眼前:“昨夜雷鷹連夜跑回他的領地,骨蓉、長右兩人直接帶着人馬從落烏山追了過去,大約是想趁着雷鷹未能做好萬全準備便先打個措手不及,只可惜算盤落空了。”
蘇琉喝了一口醒神茶,清新的茶香頓時驅散了還有些昏沉的頭腦。
她想了想說道:“只有骨蓉、長右兩個人追過去,那狼奪呢?”
豔娘拉長了聲音,毫不客氣地嘲諷道:“狼奪當然是準備做黃雀了,趁着骨蓉跟長右追上去打頭陣,他暗搓搓先回了自己的領地,召集好全部手下,在骨蓉、長右、雷鷹打得難舍難分的時候,圍住了雷鷹的鷹翔山。”
蘇琉頓時明白過來:“啊——這樣一來,骨蓉跟長右肯定不會願意當即将被黃雀啄食的螳螂了。”
豔娘:“是啊,骨蓉跟長右草草收了手,沒讓狼奪坐收漁翁之利,現下骨蓉跟長右的手下也跟狼奪的布置一樣,全都齊聚在了鷹翔山。”
話畢豔娘擡頭看了看天色:“距離我得到最後一條消息,也過去個把時辰了,不知道這會兒打得怎麽樣了。”
蘇琉托着下巴瞥了一眼扶危,似笑非笑地說道:“這下成功把水攪渾,說不定還能除掉一兩個妖王,扶危可謂是最大的贏家了。”
“只不過,他們竟然對你這麽放心?就不怕你去做黃雀之後的獵人嗎?”
扶危目光随意地掃着桌上的幾條消息,淡淡地說道:“他們當然不放心,這白素山上不知有多少他們的探子,只要我一有所動作,他們四人便會立刻調轉槍頭,齊齊攻打白素山。”
“總歸我本就無意參與他們這次的争鬥,能死上一兩個自然最好,無一殒命也無妨,至少有了這一次,他們之間便不會再如往日般平衡了。”
豔娘含媚的眼睛在兩人中間轉來轉去,突然側身附耳跟蘇琉說道:“你別看這個人平時人模人樣,骨子裏可全是黑的。他從一開始便打算利用你的蘇醒打破幾個妖王之間的平衡,随便找個由頭,把最沉不住氣的出頭鳥推出去,引起幾家争鬥,他才好從中獲利。”
垂眸飲茶的扶危眼皮倏爾一擡,吓得豔娘渾身一抖,自覺地把嘴閉上,離蘇琉遠了一些。
“我說的可是實話,流蘇大人……”豔娘話語一頓,轉頭問蘇琉:“我可以直接稱呼您名字吧?”
蘇琉:“當然可以。”
豔娘得意地瞪了扶危一眼繼續說道:“蘇琉目前跟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人,我可得好好跟她說道說道你,以免她一個不慎被你騙了還幫你數錢。”
蘇琉笑彎了眼睛,擡手幫豔娘扶了一下頭上有些歪斜的發釵:“放心吧,我早就知道他是利用我,也早就知道他不是什麽好人。”
豔娘拍了拍她的手,欣慰道:“孺子可教。”
扶危任由兩個人在這兒一唱一和,他将茶盞放下,一手支起,看着蘇琉的目光溫柔至極,仔細看才會發現其中夾雜的促狹笑意:“原來在蘇琉眼中,我不是好人,可真是令我傷心。”
扶危語調低沉缱绻,恍若情人低語,讓蘇琉撫杯的動作頓了一下,随後平靜地擡頭:“別拿你哄那些紅顏知己的調調來哄我,我可不吃你這一套。”
豔娘在一旁兩眼放光,吃瓜吃得津津有味。
扶危隔着不大的石桌,向蘇琉的方向探了探身,修長白皙的手指伸出,指尖輕輕勾起蘇琉的一節小指。
扶危好似天生體溫微涼,與蘇琉的溫熱相觸的瞬間,他及時捏住了那截手指,不容蘇琉後撤。
“也不知是誰昨夜喝醉了酒,做什麽事都要反着來,偏偏在抱着我這件事上,無論如何都不肯撒手。”
這句話簡直就是殺手锏!
蘇琉頓時從頭到腳整個人都僵住了,明明是微涼的觸感,但被捏住的那一節小指卻突然像被火燒般灼燙,她用力抽了一下,反被扶危捉住纖細的手腕。
“我是壞人?那為何蘇琉還要抱着我不放?”
蘇琉:“……”
“我……酒後失态,抱歉……”
蘇琉在心裏暗暗發誓,今後她再喝一滴酒,她就是狗!
緊接着又在心裏哀嚎:怎麽會這樣,以前她喝多了最多也就是話少一些,或者倒頭就睡,這次怎麽會這麽炸裂!
扶危仍舊一副不依不饒的模樣,像是今日一定要蘇琉給個說法。
豔娘看得正起勁,恨不得掏出口袋裏的瓜子來嗑,偏偏此時又有消息傳來。
只見火紅的狐尾驀地出現在豔娘身後,赤光一現,一行金色文字漸漸在空中浮現,只是文字形态奇異,除了豔娘外幾乎沒有人能看懂上頭的含義。
“嚯,真是夠快的。”豔娘發出一聲感嘆。
蘇琉跟扶危同時看過去。
“鷹翔山打完了,不知骨蓉跟狼奪達成了什麽協議,聯合長右突然一起向鷹翔山發起進攻,雷鷹以一敵三很快便戰死,鷹翔山剩下的妖直接就降了。”
雷鷹已死!
坐擁內域一方的妖王,竟這麽簡單地就死了。
雷鷹的死算是在預料之內,三人都沒有太過詫異。
蘇琉趁機抽回了自己的手腕,扶危唇角一勾,沒有再開她的玩笑。
“去掉一個雷鷹,那下一個就應該到蝶妖背後真正的主人了。”蘇琉與扶危對視一眼,二人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