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當一個很可能會成為替罪羊的人出現時,最着急将替罪羊的罪名坐實的,一定就是真正犯下這項罪名的人。

當日在落烏山,蘇琉與扶危故意将蝶妖刺殺一事栽給雷鷹,不僅僅是給其他妖王提供一個合理的借口,更是為了看看誰最着急。

而最着急的那個人那日也出現了,便是骨蓉。

骨蓉先是不由分說地表明立場相信蘇琉的話,而後接着疾言厲色地對雷鷹加以斥責,恨不得立馬讓所有人都相信蝶妖就是雷鷹的手下。

在蘇琉的計劃裏,雷鷹死後,下一個該處理的人便是骨蓉。

白素山上所有的眼線都被拔除,三位妖王一定不肯善罷甘休,只要效仿處理雷鷹的方法,在三位妖王興師問罪時将骨蓉才是蝶妖真正主人的事情捅出來,再随意附上一點兒證據,本就損失手下的另外兩個妖王一定不會放過撈好處的機會,就算不能徹底結果了骨蓉,至少也能讓她吃個大虧。

可誰知道,興師問罪的人将請帖送上了門,扶危卻連告訴她的打算都沒有,直接自己一個人單刀赴會。

即便清楚扶危定是有十分的把握,其他幾個妖王一定奈何不了他,但這種被排除在外、毫不知情的感覺還是讓蘇琉心裏一陣不舒服。

行吧,其實也不是不能承認,她內心多多少少是有一點擔心的。

北荒……一定是個十分危險的地方,身為內域北境之主的骨蓉特意将人請到她的地盤上,恰好又在兩地的交界地,就算扶危再怎麽思慮周全,面對成千上萬的妖,還有近在咫尺的北荒放逐之地,怎麽想都無法令人完全放心。

蘇琉左思右想,身邊最可靠最有用、又最适當苦力的人,當屬正躺在一旁昏昏欲睡的豔娘莫屬了。

或許是因為方才與流蘇樹的接觸,豔娘此時閉着眼睛躺在草地上,眉心微微蹙起似是睡得很不舒服。

蘇琉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襟将人喚醒。

“別在這兒睡。”

豔娘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還沒完全清醒便聽蘇琉說道:“扶危的鎏金車架跑起來又穩又舒服,最适合趕路時睡覺了,那輛車之前他暫時留在了我這兒,待會兒你便上路去北荒接應他可好?北荒路途遙遠,你定能在路上睡個好覺。”

蘇琉說話時輕聲細語,仿佛每個字都體現着對你的關懷備至,柔和的眉眼令人望之便如跻身春水河畔。

就是話的內容屬實無情。

豔娘:“??啊?”

我剛剛才因為給你示範受了損傷,這都忍不住原地躺下了,這個蘇琉是怎麽忍心讓她這會兒去北境的啊!!啊?

“你認真的嗎……”豔娘面無表情地問。

蘇琉奇怪道:“當然是認真的,我知道你們二人相伴百年,感情深厚,此時心裏定是十分擔心扶危的,所以不要猶豫了,快去吧。”

豔娘:“……”

我不擔心他!我真的擔心不了他一點!!!

一盞茶後——

半躺在鎏金車架上的豔娘表情麻木,心中冷笑着:一個扶危一個蘇琉,這兩個人真的是絕配!

***

此時此刻,已經坐在骨蓉百足洞內的扶危還不知道蘇琉特地為他安排了一位接應。

骨蓉身為蟲妖又最善用毒,居住的百足洞終年不見天日又十分潮濕,四周五顏六色的毒花毒蟲随處可見,會客的廳堂內雖比別的地方亮堂許多,但總是萦繞着一股淡淡的香氣——毒霧的香氣。

骨蓉身為此地主人,高坐在殿堂之上,下首兩旁分別是狼奪與長右,偏偏扶危的位置被安排在大堂中央。

漆木小桌搭配白銀茶盞,背靠座椅翹腿品茶的扶危不像是被喚來審問的,他姿态慵懶閑散,說是他在質問另外三人,估計也大有人信。

四人坐在這裏已經大半個時辰了,除了開始時幾句不鹹不淡的問候之外,扶危再沒有說過一句話,搞得他們三個像是在場獨角戲!

仗着是在自己的地盤,周圍全都是自己的人,她提前又特地布置了些東西,骨蓉終于放松對扶危的忌憚,一拍桌子指着扶危問道:“扶危,你應該知道這次把你叫來這裏是為了什麽,我勸你還是好好給大家一個交代,別再擺出你那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眼見骨蓉徹底撕破臉,長右跟狼奪也就沒有什麽好僞裝的了,也緊跟着質問道:“我們各家地域都互相有彼此的暗探眼線,幾百年來都是心知肚明的事情,偏偏你扶危将我們在白素山的人統統殺了個幹淨,還送來那麽幾句話,你到底是什麽意思!是打算與我們開戰不成!”

狼奪沒有多說,只淡淡說了一句:“我們的确不知你深淺,但此時此地你可只有一個人。”

言外之意,就算你再強,難道還能比得過我們三人聯手?

扶危一身淺青衣袍,長長的衣擺順着座椅垂至地上,百足洞內潮濕,地面難免積了水汽。

扶危不悅地掃了一眼自己沾了少許髒污的衣擺,連個眼神都沒給他們三人。

狼奪頓時皺眉,眼中寒光閃現。

骨蓉座椅的扶手差點沒被捏成碎渣,長右更是直接站起來,一手指着扶危怒目而視:“你!”

“你別太嚣張!這裏可是百足洞,不是你的白素山!”

扶危終于有了反應,他擡眸輕描淡寫地看了長右一眼,目光定在長右指着他的那根手指上,眼底似有銀光劃過,無聲無息間,只見那根手指突然斷裂,切面平整像被利刃快速劃過。

鮮血頓時噴湧而出,扶危一瞬間的出手讓所有人都沒能反應過來。

過了幾秒之後長右才握着自己的斷指叫喊出來:“啊!!——你!我殺了你!!!”

長右渾身的棕色毛發都豎了起來,斷指的劇痛讓他渾身冷汗目眦欲裂,他咬着牙沖骨蓉喊道:“他都動手了你還在等什麽!動手啊!!”

扶危方才的動作實在太快,快到根本沒有人看到他究竟是怎麽做到的。

長右本身便實力不俗,如此輕易便斷他一根手指,旁邊還坐着同樣修為高深的兩個妖王,這種仿佛橫亘着難以逾越的鴻溝的感覺,讓骨蓉遲遲不敢出手。

長右眼見兩人退縮不動,急得咬牙切齒:“別忘了咱們喊他來是要做什麽的,他都已經撕破臉了你還在猶豫什麽!等他把咱們都殺光再想出手就晚了!”

這句話點醒了遲疑不決的骨蓉。

臉都已經撕了,這時候再忌憚已經太遲了!

“狼奪!”骨蓉低喝出聲。

在骨蓉出聲的一瞬間,狼奪的身影便已經出現在扶危身後。

鋒利的狼爪宛如削鐵如泥的神兵,對着扶危的脖頸削下,只是他的動作突然停在了半空,整個身體都無法動彈,任憑他額頭上青筋暴起,最終還是保持着發出攻擊時的姿勢趴在了地上。

狼奪倒下長右緊随其後,一聲夾雜着妖力的吼叫還未發出口,長右便似被人掐住了脖子,舌頭因為窒息感向外伸出,顧不上斷指處還在流血,雙手不停地扒着自己的喉嚨,想要将那看不見的手扯開。

場上頓時只剩下骨蓉,可她哪裏還敢再度出手。

骨蓉雙目睜圓難以置信,嘴唇不停哆嗦着,腳下一點點向後退。

“你……你沒有中毒?你的妖力怎麽可能這麽強……”

扶危一擊壓制兩名妖王,其實卻只是輕輕揮了揮手,他站起身來将衣擺處染了髒污的那一角削掉,腳下邁着緩慢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自大堂中央向前走着。

一雙桃花眼含笑,看着骨蓉的目光沒有一點殺氣與猙獰,反而十分溫和。

“我想你們大概是誤會了,我之所以會出現在此處并非是來接受你們的質問。”

扶危一步步向前,骨蓉便一步步後退,直到背靠牆壁,退無可退。

美人受驚含淚一派楚楚之态,扶危原本像是要撩起骨蓉頸側的一縷發絲,手伸到一半又突然停住,有些嫌棄地擺了擺手,那動作跟在驅趕蒼蠅蚊子沒什麽兩樣。

“我來,只是因為我家流蘇大人不喜白素山太過嘈雜,所以來告訴你們,那些什麽眼線探子今後最好還是不要再出現了。”

“至于你們幾個——”扶危輕輕嘆了口氣,“來來回回幾百年,你們連我是何底細都沒有摸清楚,實在是令我失望至極。”

“既然無能至此,今後便老實本分些,我心腸雖不如蘇琉那般軟,但也還算好說話,定不會與你們太過為難。”

骨蓉看着近在咫尺的扶危,強行定了定神,喉嚨吞咽幾下,勉強扯開一抹笑容,“您,您放心,今後我們定會以您馬首是瞻……”纖長如玉的手指挽着蘭花指,輕輕緩緩地便要落在扶危肩頭。

“呵……”扶危輕笑一聲,下一秒左手便淩空掐住了骨蓉的喉嚨,将她雙腳離地提起在半空。

骨蓉瑩白的指尖留着長長的指甲,一只玉色的毒蟲自骨蓉指甲裏爬出,眨眼便化作飛灰。

扶危眸中的寒光宛如冬日飛雪,裹着刺骨寒風落在深不見底的寒潭之上,凝成一層薄冰。

嘴角一抹惑人的笑,仿佛致人死地前最後的溫柔:“姑娘家還是聽話些為好。”

嘴上說着勸誡的話,掌心的力道卻一寸寸壓緊。

骨蓉只覺全身的妖力半點都使不出來,只能無力地踢蹬着,雙手想要握住扶危的手腕,卻連扶危的一點衣袖都碰不到。

“你……你不能,殺我……”她的喉嚨“咯咯”作響,已經快說不出話來。

“我是,他們的人……你不能……”

扶危輕聲說道:“我生平,最厭惡用毒之人……”

話還未盡,骨蓉脖子已斷。

扶危修長白皙的手指慢慢插入骨蓉的喉間,一顆綠瑩瑩的妖丹被整個掏出,上頭還挂着墨綠的毒血,正一滴滴地順着妖丹滑到扶危的手上。

妖丹離體,骨蓉的軀體很快便化作枯柴,沒多久便粉碎成灰。

扶危捏着妖丹對着光打量幾眼,随後将其握在掌心,昏暗的大堂內霎時間銀光滿布,一顆凝聚了骨蓉上千年妖力的妖丹,就這麽成了一顆沒有半點妖力的珠子。

扶危松開手任由黯淡無光的珠子摔落在地頃刻碎裂。

他好似對這妖力還算滿意,“尚可,就是髒了點。”

趴在地上的狼奪也好,斷了一指的長右也好,直到在這一刻才知道被他們視作敵人數百年的扶危,其真實實力根本就不是他們能夠比拟的。

這個人,扶危,他竟然可以從妖丹中吸取別人的妖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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