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蟲妖骨蓉身亡的消息不胫而走。

內域短時間內兩大妖王接連喪命,讓整片地域的妖們都跟着躁動不安。

難道妖域持續幾百年的和平要被徹底打破了?

當所有人都以為,骨蓉的北境将會淪為剩下幾個妖王争相搶奪的戰場時,長右、狼奪兩位妖王卻打破所有人的設想,紛紛直言“北境歸屬權非扶危莫屬”。

預想中的大戰跟混亂非但沒有發生,整個內域反而變得更加風平浪靜,長右與狼奪好像突然變得無欲無求、與世無争起來,就連之前瓜分的雷鷹的地盤,其中已經劃分好屬于骨蓉的那一部分,也被兩人拱手送給了扶危,而且送得小心翼翼,好像生怕他不收。

這一番表現就讓衆人更加好奇,幾個妖王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骨蓉究竟是怎麽死的?為什麽另外兩個妖王對扶危大人的态度會突然發生這麽大的轉變?

因為長右、狼奪對那日發生的事緘口不言,事情的真相,大概也就只有已經歸西的骨蓉能回答他們了。

沒等衆人消化完上一則爆炸的新聞,緊接着又有消息傳出,近日地位攀升,隐隐有妖主之相的扶危大人居然病了?

這話是跑去白素山想着提前抱大腿的小妖們傳出來的。

一群大大小小的妖帶着見面禮上了白素山,還沒等見到扶危大人的面便被告知:舊疾複發,閉門謝客。

前來巴結的各路妖們只好一邊對其他跑來獻殷勤的妖表示不齒,一邊暫居在白素山附近,好随時尋找拜見的機會。

白素山附近大大小小的山峰頓時住滿了一群來自四面八方的妖,衆妖們住得擁擠,天天擡頭不見低頭見,日常互相嘲諷彼此見風使舵。

某一日,他們罵着罵着,便眼睜睜地看着一支比他們還要誇張的送禮隊伍上了白素山。

“剛剛那是……妖王長右的親衛沒錯吧?”

“應該沒錯,确實是長右大人的手下。”

長右的手下多為猿妖、獸妖,在內域中算是比較好認的。

眼見就連長右都來了!他們更加堅定了抱穩扶危這根大腿的心思。

而傳聞中舊疾複發正在閉門修養的扶危,此時此刻正悠閑地躺在朝暮居的院子內,身下搖椅輕輕搖擺,日光溫暖宜人,只是這幾日他的心情嘛,就不像此時的天氣這般好了。

豔娘邊送上今日收到的情報,邊幸災樂禍道:“蘇琉真的一直沒來過?”

扶危面色沉靜如水,專心研究着那不算長的情報,好似聽不到豔娘說了什麽。

豔娘深感疑惑,狐疑地盯着他的臉:“不應該啊,那麽多哄姑娘開心的法子,在你扶危手裏更是如虎添翼,這麽多天了居然還沒把人哄好?”

扶危眼神動都不動根本不想搭理他,看完這幾日的消息後,他伸出手,無情地将豔娘手邊的點心抽走。

“骨蓉已死,你留在骨蓉身邊的分身可以撤回來了。”

豔娘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心中暗罵小氣。

“已經撤了——”

說話間,巨大的赤紅狐尾在豔娘身後浮現來回擺動,狐尾與上次蘇琉見的時候不同,數量從一根變作了三根。

炎涼本是九尾狐,每一條尾巴都可化作一道分身,每道分身又可化作不同形态,就像他現在使用的面貌“豔娘”,就與他本來的面貌天差地別。

“還有六條尾巴在外面,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全部收回來。”

聽着豔娘半抱怨半感慨的話,扶危也只淡淡表示道:“快了。”

豔娘咂了下嘴,對扶危這幅沉默寡言的模樣格外不習慣:“要不你幹脆去低個頭認個錯,半真半假地解釋一下得了,省得你自己在這兒望穿秋水、郁郁寡歡。”

扶危從下到上緩緩擡眼,還沒等他發揮言辭上的攻擊力,就見蘇琉緩步走進了朝暮居的大門。

“誰望穿秋水郁郁寡歡?”

剛剛她一進門就聽見這兩個詞,只不過話只聽了一半,沒聽到兩人說的是誰。

雖未表現得太明顯,但扶危仍是肉眼可見地微怔了一下。

“你怎麽來了?”

自從那日蘇琉因他對心疾的隐瞞離開朝暮居,便再也沒有踏進朝暮居的大門。

是他理虧在先,就算前去解釋,說的也都是假話,對蘇琉他更不可能敷衍哄騙,所以這幾天他都沒有去見蘇琉。

今日蘇琉主動前來,實在是有些意外。

蘇琉亦愣了一下:“我不能來嗎?”

之前因扶危的隐瞞兩人算是有些不歡而散,但還不至于不讓她上門了吧。

“當日是有些生氣的,後來想想你既不想說便罷了,我本就無需強求你事無巨細講個明白。”她又不是他什麽人,生的哪門子閑氣呢。

想讓她知道的時候,她自然就知道了。

豔娘插進話來,算是替扶危問了:“那你為何多日未曾上門?”

蘇琉就是再好脾氣,聽到這話的時候也不由得雙手叉腰:“還好意思說呢,你扶危大人倒是對外稱病了,這幾天白素山有多少訪客難道你們不知道?”

“那群妖見不到扶危便一股腦地都跑來拜見我,你早先交代白素山的妖事事都要聽我的,這幾天更是都來問我該怎麽處理這群牆頭草。”

“我不僅要顧着找尋妖丹的蛛絲馬跡,一邊還要應付這麽一攤子事,你說我為何多日不曾上門。”

豔娘語塞:“……”

一旁的扶危聽完蘇琉的話沉默幾秒,随後忍不住一下子笑了出來。

“噗——”

籠罩在朝暮居頭頂多日的烏雲,終于散開了。

這是這麽多天以來朝暮居主人的第一個笑臉。

“蘇琉辛苦,是我的疏漏,沒有安排清楚。”

蘇琉一言不發地坐到豔娘旁邊,跟扶危隔着老遠。

“咳咳……”扶危突然捂着胸口咳了起來,蹙起的眉頭再加上仍然蒼白的臉色,讓他看起來像是重病之人。

夢中扶危瀕死的畫面突然躍上蘇琉的腦海,讓她下意識半起身:“怎麽了?身體還未複原嗎?”

這般不假思索的急切,讓扶危的嘴角不由自主地翹了起來。

蘇琉一愣,這才意識到自己表現得太過着急關心了一些。

被夾在兩人中間的豔娘眼睛在兩人身上轉來轉去,随後默默起身。

“今日跑來白素山叨擾的妖不少,我去外頭看看,你們先聊着。”

看他多自覺,都不用扶危出聲安排,他就知道這會兒他應該退下了。

話都已經說出口了,蘇琉暗暗嘆氣了口氣妥協地坐過來,将桌上已經半冷的茶換上了新的遞給扶危。

“怎麽還不見好,不是說修養幾日就沒事了嗎。”

雖然剛剛那幾聲咳嗽明顯是裝的,但這臉色跟明顯的虛弱卻是裝不出來的。

扶危殷勤地将那杯茶推了回去,放在蘇琉手邊。

“我确實有心疾,只是并非天生便有,其中原因複雜,今後定會全都告訴你。”

蘇琉将茶盞往一邊推了推,說道:“我今天可不是來興師問罪的,是有兩件事要與你商量。”

扶危:“何事?”

蘇琉垂眸組織了一下語言,“我不知該如何解釋,大概就是我時常會做與我之前記憶有關的夢,算上最近的一次,已經有三次了。”

“夢?”扶危神色一斂,“什麽樣的夢?”

蘇琉目光轉過來看着他:“可還記得我曾經問過你,你我之前是否見過?”

“記得。”

“我當時會這麽問,便是因為我夢到了一個跟你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在夢裏這個人與之前的我似乎很是……很是相熟。”

蘇琉頓了頓,仍是沒有把舉止親密四個字說出來。

扶危眉頭輕挑,佯裝沒有聽出蘇琉言語上的遲疑。

“而最近的一次,也就是你自北境受傷回來的那天晚上,我又做了這樣一個夢,夢裏與你樣貌相同的那個人沉疴難愈,已是彌留之際。”

任誰聽到或許有一個曾經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死了,大概都會有幾分害怕或者慌亂,可扶危除了表現出幾分興趣之外,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看上去十分地平靜。

“夢裏的那個我,死了?”

蘇琉:“……不知道,夢境總是斷斷續續或者只有幾個畫面,夢境結束的時候,那人說了一句話。”

“他說——用流蘇花将他埋葬可好。”

蘇琉認真打量着他的神情。

扶危沉默良久,随即輕笑道:“若是有一天我也即将死在你的面前,大約也會有相同的願望。”

扶危擡眼看向蘇琉,看似随意眼神卻很是認真,“不知蘇琉會不會答應這樣的要求。”

蘇琉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哪有詛咒自己死的,跟你說這事是我拿不準這到底是我丢失的記憶,還是只是一些沒有根據的夢。”

扶危腳下輕踢,身下搖椅跟着輕輕搖動起來。

“我并非內域中人,七百年前才來到白素山,我可以确定之前從未見過你。”

聽到這樣一個答案,蘇琉非但沒有覺得失望,反而感到松了一口氣。

既然扶危确實不曾見過流蘇樹妖,那就證明她夢到的那些應當只是普通的夢境,扶危從未經歷過生死困境,與流蘇樹妖之間也并未有過什麽生離死別的過往。

“那這件事就不再提了,現在再說第二件事。”

蘇琉伸手按住了搖椅的扶手讓椅子停下來,垂首淺笑與扶危說道:“那些零零散散的小妖你不管也就罷了,今日連長右都派人來探病還送上了厚禮,扶危大人,你下一步的打算是什麽可否告知啊?”

若是按照她的意思,其餘小妖大可不必理會,他們願意在白素山周圍蹲守也好,锲而不舍前來拜見也罷,統統打發回去就是了。

但長右嘛,倒是可以笑納。

只不過她猜不透扶危的想法,想着接受長右的示好之前,還是應該問上一句。

扶危目光盯着蘇琉按住搖椅的那只手,皓腕半露,鵝黃的輕紗剛好将他搭在扶手上的手蓋住。

“下一步,要完成一個約定。”

蘇琉疑惑:“約定?”

扶危沒有再說,而是話題一轉,沖被冷落在一旁的茶盞揚了揚下巴,道:“那茶是你慣喝的那一種,怎地放在一邊?”

蘇琉頓時眸色微妙,“那是,你的杯子……”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