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這場刺殺突如其來,發生的一瞬間就連長右都沒能反應過來。

九名祝餘草妖眨眼間便沖到了看臺上,碧綠的眼眸一掃方才的陰沉晦暗,噴薄而出的殺意令雙瞳無比明亮奪人。

凜歷的攻勢帶起一片勁風,但妖王終究是妖王,縱使他們此番行動是抱了必死的決心,卻無法擺脫本身的孱弱。

長右拍案而起,渾身棕色的毛發張開,每一根泛着金色的光芒。

“吼——”一聲震耳欲聾的吼叫自長右大張的口中發出,聲浪與音波帶得露臺上方的珠簾發出噼裏啪啦的碰撞聲。

看臺上霎時間塵土飛揚,蘇琉與扶危安坐在原位置上,靜靜地看着這一連串的事情發生,連眼皮都沒眨一下。

扶危揚起寬大的袖擺,将向二人吹來的風與灰塵盡數擋了回去,蘇琉更是連頭發絲都沒亂一根。

僅憑這一道音波,九名祝餘草妖的攻勢便被盡數化解,一衆纖細的身影頓時倒飛出去,狠狠地摔在露臺中央,其中幾個似乎還想掙紮着爬起來,被急忙跑上臺的熊妖一掌拍了回去。

獻舞的祝餘草原本有十名,發起刺殺的卻只有九名,眼下只餘一個瑟縮的身影,趴跪在失敗的同族身邊,渾身顫抖着落淚。

剛誇下海口,說這些祝餘草絕對乖順,下一刻便這麽打臉。

長右頓覺臉上無光,死死地盯着那群不知死活的祝餘草,要不是礙于扶危與蘇琉在場,恨不得直接把他們都掐死!

“呵呵,讓二位見笑了……”長右勉強一笑,對着兩人的方向拱了拱手。

扶危将落在自己衣襟上的一片草葉拂去,淡淡說道:“無妨。”

蘇琉則幫扶危撣了撣沾上少許灰塵的袖擺,“長右大人還是先去看看這幾個叛逆是否還活着吧,祝餘草珍貴,若是這麽死了可就不好入藥了。”

被蘇琉這麽一提醒,長右才一拍腦門:“對!別給打死了吧!”

兩個熊妖手下已經重新用鎖鏈将一衆祝餘草鎖住,長右急忙跑過去,俯身扯住其中一個的頭發拎起來查看。

被拎起來的祝餘草妖滿臉憤恨,嘴角鮮血未幹,沖着長右狠狠唾了一口卻被長右側身躲開。

“不識好歹!”長右一個巴掌重新将人扇倒在地,口中不停咒罵:“要是沒有我,哪還有你們祝餘一族存在!早就被妖域大大小小的妖吃光了!還能像現在這般舒舒服服地住在迷谷山?”

被掌掴在地的祝餘草憤恨地揚起頭,厲聲道:“将我們當做牲畜食物般圈養,成為你讨好取樂的工具,難道還要我們感謝你不成!”

長右眼睛一瞪,殺意驟起,剛想殺雞儆猴便聽蘇琉輕柔的聲音自看臺上傳來:“長右大人,馴服講究循序漸進,松弛有度,有時打壓太過反而會适得其反。”

長右手上動作一停,轉頭看向蘇琉的方向,思索了一下還是放過了這個草妖,“流蘇大人所言有理。”

“拖走拖走。”長右沖兩名手下擺手。

半死不活的祝餘草妖直接被長右的手下拖拽着離開了露臺,在路上劃過一條長長的拖痕。

場上頓時就只剩下未曾參與刺殺那一個還跪在原地,低頭俯身,上半身緊緊貼在地面上,方才九名同族吐出的鮮血浸染了她身下的地毯,又将她貼在地面的手臂一側暈染上一片鮮紅。

長右自高處俯視着她,冷冷“哼”了一聲:“倒還有一個識相的,只不過你的族人謀劃刺殺,你為何知情不報!”

細細的女聲自腳下傳來,聲音中帶着惶恐跟顫抖:“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長右擡高了音量喝道:“不知道?你們統共十人,日夜吃住都在一起,你怎麽可能不知道!”

祝餘草纖瘦的背脊又是一個猛顫,仿佛受到了極大的驚吓,讷讷地說不出話來。

蘇琉與扶危一個支着左手一個支着右手,保持着同樣的姿勢在高臺上看得津津有味。

眼前這一幕讓他們感到有趣極了,只是有趣的對象卻并非是長右,而是那個看上去弱小無助的祝餘草妖。

“哼,今日有貴客在場就暫且饒了你,回去好好勸勸你那幾個同族,要想活得久些就給我安分點!”長右警告之後便縱身飛回看臺,不再管她。

借祝餘草妖讨好兩人的計劃算是徹底落空,反而還讓兩人看了自己笑話,長右此時的臉色實在算不上好看,但又不能甩手就走,只好勉強補救道:“眼下天色已晚,二位要不暫且去居所休憩,待明日我再引領二位在山上轉轉?”

蘇琉與扶危對視一眼,點頭答應:“好。”

走下露臺必定要行過露臺中央,在經過那名祝餘草身邊時,蘇琉順勢拉了她一把。

“這麽細皮嫩肉的,就別跪在這兒了,平日裏也多開導開導你的同族,住在這山谷中與世無争有什麽不好,日後我與扶危便是迷谷山新主,定也會像長右大人那般護你們周全。”

蘇琉眉眼樣貌本就溫柔,如此輕聲說話時,自帶一股安撫人心的魔力。

祝餘草妖怔怔地看着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靜靜地凝視着她漸遠的白色身影。

直到蘇琉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她視線中,腦海中仍然回響着方才拉她時,蘇琉用極小聲音跟她說的話。

“‘弱小’只是一個形容詞,代表不了最終的結果。”

***

今日出現這麽大的纰漏讓長右直到晚上仍是感到心中窩火,可又不能真的殺了那群祝餘草妖洩憤,心中火氣便愈發高漲。

獾妖連夜跑來迷谷山跟他傳信,剛好就成了他的出氣筒。

“不是都說了不見!不見!!怎麽還來傳信!”

獾妖一來就吃了一記踹,他尚不了解白日發生了什麽,只覺自己無比委屈,“大人,我回了,可狼奪那邊非說有十分要緊的事,定要見您一面不可,還說若是您不答應一定會後悔的!”

長右:“這個狼奪神神秘秘的到底有什麽話不能傳信說,非要面談!”

長右呼吸粗重,撐着腰平複了半天才開口道:“在哪見,怎麽見?”

獾妖:“今夜,就在這迷谷山,他自己一人來。”

夜半子時——

漫山的迷谷花像是一盞盞庭燈,琉璃般的光華似在為迷失方向的人指明道路。

夜間的迷谷山有無數螢火蟲飛舞,伴着迷谷花的光,像是在織造一場琉璃色的夢境。

趁着夜深人靜,狼奪獨自一人急匆匆地趕到迷谷山。

他可沒有什麽閑情逸致欣賞美景,直接沖到長右的居所與之會面。

長右與狼奪對坐,說道:“說吧,到底有什麽事。”

狼奪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小心翼翼地将門窗都關上,從袖中掏出一張白紙。

長右一臉費解,直到狼奪手中的白紙上漸漸浮現出字跡,他看了之後才明白狼奪為何如此小心。

紙上寫到:流蘇樹妖有傾聽萬物的本事,不得不防。

第二句話是:以妖力代筆,在紙上交談最為安全。

四個妖王之間曾彼此暗鬥不休,長右深知狼奪不是那種小心過頭的風格,這麽做一定是他認定為有這個必要,神情便跟着嚴肅起來。

長右接過紙張,寫到:今夜你我二人談話不會讓第三個人知曉。

狼奪這才放心。

紙上的字跡被他擡手抹去,重新開始書寫:

你莫不是真就打算俯首稱臣?連迷谷山都拱手相讓,難道真的甘心嗎?

長右:不甘心又能怎樣,丢了迷谷山,總比丢了性命要好。

狼奪深深看了他一眼,寫道:

你可還記得骨蓉臨死前說的最後一句話?

長右仔細回想了一下,随後眼神一變:

你是說那句‘他們的人’?

狼奪:不錯。你、我、骨蓉、雷鷹身邊互有彼此的眼線,這點大家都心知肚明,我曾收到消息,骨蓉曾多次避開自己手下與不知名的人聯系,根據她臨死時的那句話,我猜測那個“他們”指的很有可能是北荒。

長右雙目驟然睜大,張了張嘴差點直接說話,最後一把扯過那張紙寫道:

這可不能随便開玩笑!北荒放逐之地在兩千多年前就被流蘇樹妖以地脈之力封禁,北荒的妖怎麽可能跑出來跟骨蓉聯系?

狼奪:沒說他們出來了,只是大概是有什麽特殊的方法能與內域聯系。你可還記得幾十年前我與骨蓉重新劃分界線時發生的事?

長右:記得,你與她一對一比鬥,起初是你占據上風,後來卻突然落敗。

狼奪:我懷疑從那時起,骨蓉便已經跟北荒有了聯絡,她比鬥時瞬間暴漲的妖力,就是北荒許給她的好處。

長右終于明白了狼奪今夜來找他的目的:

我懂了,你今夜跟我說了這麽多,是打算拉着我一起去投奔北荒那群囚徒?

他看狼奪的眼神頓時有些嘲諷,投靠北荒難道就不是向人俯首稱臣?

那群囚徒被關在北荒荒蕪之地幾千年,連出都出不來,就算能通過特殊手段許以好處,可那又怎樣,不還是沒有自由,根本不可能真正成為他們的靠山。

與其跟北荒談條件,還不如向扶危低頭,至少扶危做事的風格他們多少還了解一些,只要足夠順服便不會把他們怎麽樣。

可北荒那群囚徒逼急了能幹出什麽事兒來可沒人知道。

更何況,骨蓉倒是歸順了北荒,結果怎麽樣,不還是被扶危一手捏斷了脖子?

這個狼奪簡直腦子不清醒,還要拽着他一起發瘋!

長右一把将紙張上所有的字跡摸了個一幹二淨,最後寫道:

你想發瘋便自己去,別拉上我。

狼奪一臉難以置信:

北荒的妖左右是出不來的,不管交換什麽樣的條件都算是合作關系,而且定是我們更占便宜,這難道不比給人當牛做馬強?

長右心意已決,直接将那張紙撕了個粉碎,低聲說道:“再會。”

見長右如此油鹽不進,狼奪也顧不上談話會不會被蘇琉聽到了:“你想清楚,就算你這般低三下四,扶危真的能放過你嗎?”

四大妖王與扶危彼此相安無事幾百年,從本質上來講,他們都一樣自私自利、冷血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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