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022章
崔琅站在暖閣的窗前,看到不遠處九曲回廊上那抹袅娜的身影,眸中隐隐有愛意和不甘在蠢蠢欲動,但想到先前她的疏離和冷漠,他沒有勇氣再靠近她。
“表哥,大家都去恩澤殿了,我們也過去吧。”
一旁的蘇玲香自然也看到了在回廊上與婢女說話的郭盈袖,她心裏怪崔琅馬上要和她成親了心裏卻還想着別人,又怨郭盈袖長得一副狐媚相,勾得她的男人魂不守舍。
那日在巷子裏她将崔琅救回府中,崔琅待她的态度好了許些,今日她邀他一道入宮,他也很表現得很積極高興,入了宮後就帶着她進了一間暖閣,沒去交際應酬,她很歡喜,以為表哥總算對郭盈袖死了心,将心思放在了她的身上。
直到郭盈袖的身影出現在對面的九曲回廊之上,表哥的視線再沒落在過自己身上,一直巴巴望着郭盈袖,她這才知道,表哥心裏一直沒有忘記過郭盈袖,之所以急着入宮都是為了早些見到她。
她自小和表哥一塊長大,青梅竹馬,她自懂事起就愛慕表哥,決定要嫁給他為妻,她知道表哥也是喜歡她的,從小到大都護着她,疼着她,她一直期盼着自己快點長大,早日嫁進崔家。
誰知道那一年,表哥突然央求舅舅舅母去榮國公府提前,打碎了她數年的美夢,表哥與郭盈袖定親那日,她狠狠哭了一場,而後的幾年裏,她再去尋表哥時,他的心裏眼裏嘴裏便只有郭盈袖一人了,原本屬于她的男人被郭盈袖搶走了。
她很嫉妒,嫉妒郭盈袖不但容貌絕美,身份高貴還能得那般優秀的表哥的喜歡和疼愛,那時候她每天都在祈禱表哥能與郭盈袖鬧掰,她便能再次成為表哥心尖尖上的人。
興是老天聽到了她的禱告,她的願望成真了,郭家出了事,崔家不願再認這門親事,要與郭家畫清界限,她便讓父親去慫恿舅舅舅母,并逼着表哥做了那背棄郭盈袖的事。
表哥親手寫下了退婚書,并答應與她定親,她很高興,多年的願望終于成了真,只要郭盈袖一死,她就能與表哥幸福恩愛的在一起,誰知臨了臨了又出了那樣的變故。
郭盈袖沒死,嫁給了那個人人畏懼,權傾朝野的男人,郭家因此得以脫罪,而屬于她的表哥,她未來的夫婿,又對郭盈袖舊情複燃了,他日日茶不思飯不想,思念着曾經的愛人,甚至兩次三番湊到她面前去自取其辱,哪怕這般種種之下,他仍舊對她沒有死心。
蘇玲香一直怨恨老天,為什麽要讓郭盈袖活下來,再來搶她的男人?如果郭盈袖死了,她和表哥現在一定過得很幸福美滿,這一切都是因為郭盈袖,她恨郭盈袖!
“嗯。”崔琅極力壓制着想去見郭盈袖的沖動,輕輕應了一聲,率先走出了暖閣。
蘇玲香大松了一口氣,哪怕郭盈袖再狐媚勾人又如何?表哥也将只屬于她一個人了,過了年,她便要嫁到崔家,成為崔琅的妻。她得意的朝九曲回廊上看了一眼,踩着小碎步小鳥依人的跟了上去。
“王妃,我們也去恩澤殿吧。”玉香溫華園的人都走光了,也勸道。
郭盈袖正欲起身,見得崔琅和蘇玲香兩人一前一後出了溫華園,她又坐了回去,淡淡道:“不急,再等等,這裏景致好,我想再看一會兒。”
她可不想遇到那對無恥的男女。
“咦,我的玉佩呢?”眼看前面便是恩澤殿,崔琅往腰間一摸,突然停下步子 。
蘇玲香往他腰間看去,果然見先前佩戴的玉佩不見了,她疑惑道:“先前不是還帶着的,怎麽突然就不見了?”
貼身之物要是讓人撿了去,怕是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崔琅面上有些心虛,“不知,興是掉在暖閣了,這樣吧,我去尋,你先去恩澤殿等我。”
“表哥,我陪你一塊去。”蘇玲香忙道。
她邀崔琅一塊進宮,就是希望讓所有人看到他們倆出雙入對,在崔琅的身上印上她蘇玲香的名字,這樣旁人就別想肖想崔琅了。等會進殿,最是人多,她可不能放過這樣一個大好機會。
崔琅搖頭,給她緊了緊氅衣,“天寒地凍的,你一個姑娘家受不住,你先進殿去,我很快就回來。”說完,不等蘇玲香再出聲,他帶着小厮轉身往溫華園而去。
“姑娘,要不我們先去恩澤殿吧,又開始下雪了。”翠兒勸道。
蘇玲香看着崔琅快速離去的身影,拽緊拳,“不,我們也回溫華園。”
“走吧,我們去恩澤殿。”郭盈袖算着時間,崔琅和蘇玲香差不多到了恩澤殿,也準備過去。
采微忙将先前脫下的氅衣給她披上,“王妃,這裏暖和,出去了怕是會很冷,又開始下雪了呢!”
“是啊,好在恩澤殿離這裏也不太遠,等會子我們走快些,再冷也不會冷太久。”玉香幫着給主子整理衣發,也道。
郭盈袖點點頭,“無妨,我身子骨極好的。”那幾個月的苦湯藥可不是白喝的。
玉香和采微相視一笑,她們可記得主子先前吃藥時那悲痛的模樣,總算是知道吃了那些調理身子的補藥是有好處的,還是王爺有法子,每次都能讓王妃乖乖喝藥。
郭盈袖想起以往吃藥後宗政衍總是會吻去她嘴裏多餘的苦澀,她心裏有就些發燙,這小半日沒見到宗政衍,她突然很想他,想快點過恩澤殿去見他,便裹緊氅衣往外走。
“景王妃。”
剛走了幾步,迎面而來一個身着斬藍錦袍,披着同色氅衣的男子,熟悉的聲音讓郭盈袖擡頭看去,見果然是已經離開的崔琅,她頓時擰了眉,他去而複反又想怎樣?
“崔四公子請止步。”玉香忙向前攔下了快速過來的崔琅。
采微則扶着郭盈袖退後幾步,以圖與崔琅保持距離。
崔琅看着近在眼前的人兒,眸光炙熱。
她今日雲髻高聳,兩只玉蘭花簪斜斜插在發髻一側,再沒別的發飾,簡單又不失雅致,身着一襲玉色暗繡蘭花的襦裙,雪色大毛氅衣,厚底繡花鞋,整個人淡雅儒貴,纖柔婀娜,美得動人心脾。
他心裏一悸,堅定了自己的想法,抱拳朝玉香一揖,“麻煩這位姑娘行個方便,我與景王妃有幾句重要的話說。”
玉香見他這般作派,倒也有一分君子氣度,一分坦蕩,不由得轉頭看向主子。
郭盈袖冷冷看着他,見他仍舊愛穿這藍色衣袍,她想起曾經她無意中說過一句他穿這個顏色極其俊秀好看,此後他的衣袍件件都是藍色。與上次在巷子相比,他消瘦許多,想來是做了錯事,日夜受到良心的譴責,無法安心。
那也是他自作自受。
她移開視線,看向池中開得嬌美的睡蓮,聲音清冷,“本妃與你還有何話可說?”
這兩次三番糾纏,他到底想要做什麽?難道非得讓她命人将他拿了問罪才甘心?
玉香聞言,再次攔住崔琅,“崔四公子還是快走吧,莫讓人瞧見徒增事非。”
崔琅看了郭盈袖清冷的神情一眼,心頭一痛,握了握拳,拔高了聲音,“景王妃!”
他的聲音透出幾絲決然,郭盈袖轉頭望去,見他将斬藍的錦袍掀起一道優美的幅度,接着單膝跪了下去,膝蓋重重撞在木板回廊上,發出一聲悶響,她的心也跟着一跳,眸光頓時一滞。
玉香采微及崔琅的小厮阿秋都驚在原地,他這是做什麽?
崔琅放開袍子,抱拳朝郭盈袖一拜,“懇請景王妃聽我一言。”
“崔琅,既你要糾纏,那今日本妃便與你将事情掰扯清楚。”郭盈袖并不是受不起他這一跪,以她的身份,他理應跪她,只是他不必做這般姿态,倒像是在脅迫于她。
既然甩不掉,躲不開,那她今天就将新仇舊賬與他一并結算清楚。
崔琅聞言一喜,“謝景王妃。”
“本妃問你,當初郭家出事,你可有念着往日情份朝郭家伸出援手?你可有顧念你我之間的婚約,為郭家力證清白?”郭盈袖盯着他問。
崔琅面上的喜色淡去,正要回答,卻又聽得她冷聲道:“你沒有,你不但沒有幫扶郭家,還落井下石,朝聖上遞去了置郭家于死地的僞證!”
“我知道我錯了,可是當時那樣的情況,我也是沒辦法……我想幫郭家,但我無能為力,我……”
郭盈袖打斷他的話,“沒辦法,無能為力,你大可袖手旁觀,我也不會怨怪你分毫,可是跳出來給郭家致命一擊,崔琅,你我那四年的情意都喂了牲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