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
早上七點多裴小拾醒來的時候,發現枕邊沒人,第一時間去摸放在床頭櫃的手機,剛想看一眼屏幕,這才聽見浴室裏有流水的聲音。
是萬賀呈早起在沖澡。
以前萬賀呈就會用早上洗冷水澡的方式來提神醒腦。
浴室最外面的門不帶鎖,直接能推進去,裴小拾還是昨晚的模樣,光溜溜沒有穿衣服,推開一點門,擠進半個腦袋,怯怯問能不能一起沖澡。
隔着玻璃門,隔斷間裏萬賀呈聽不清裴小拾說什麽,把水停了,要他再說一遍。
裴小拾眼睛不敢放在萬賀呈身上,紅着臉移開視線,說沒什麽。
萬賀呈猜到一些,抹一把臉說:“我洗的冷水。”
“哦,那、那算了。”裴小拾沒說自己打算陪他一起洗冷水澡。
以前在出租房,他們為了省水也一起洗過澡,裴小拾只陪萬賀呈洗過一次冷水澡,被凍得牙齒打顫就再也不敢嘗試。
萬賀呈這時候把淋浴間的玻璃門打開了,敲敲玻璃,意思是要裴小拾進來。
裴小拾抱着胳膊光着腳慢慢走進去,在明亮的浴室燈光下跟人坦誠相見。
咬緊牙關做好沖冷水的準備,噴頭再次打開卻是溫水,淌在身上暖暖的。
萬賀呈問他:“昨晚沒有洗就睡了,肚子會不舒服嗎?”
裴小拾搖搖頭:“不會,你又沒有弄在裏面。”
又擡起頭露出個笑,牙齒白白的:“我感覺自己昨晚睡得很好,很久沒有睡這麽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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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那很好。”萬賀呈說。
裴小拾自己擠沐浴露打泡沫——那罐他昨晚帶過來放在浴室裏的水蜜桃沐浴露,“你昨晚睡得好嗎?中間好像把你吵醒了一次。”
萬賀呈說:“把我吵醒了?我怎麽不記得。”
“那是我又做夢了。”裴小拾喃喃。
“夢到什麽了?”
夢到你抱着我拍我的背,像以前那樣。裴小拾想。
裴小拾沒說話,萬賀呈也沒追問,說自己早上有個遠程會議,還是會找酒店借會議室開,12點結束,到時候一起吃午飯。
裴小拾咬了咬嘴唇,半晌才鼓起勇氣道:“你是不是,其實深圳那邊很忙,在申城也沒什麽事了……因為我才留下來的……”
萬賀呈低頭看了他一會兒,才說:“我也可以不那麽忙。”
已經到這個位置了,他大可像其他合夥人一樣當甩手掌櫃坐等分紅。
“還、還是忙點兒好,我感覺自己就是太閑了才生病的。”裴小拾垂着胳膊虛虛攥起個拳頭,“我想好了,我也要忙起來,你早上去開會吧,我不會只是待在房間等你,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的。”
昨晚身體被翻折過度,裴小拾一覺醒來哪兒都覺得酸,現在站在人面前,稍微動一動身子還有些打晃兒。
再有一次晃動,就被萬賀呈按住了胳膊,然後被扶着洗完了澡。
以前做完裴小拾也會喊腰酸腿疼,但萬賀呈第一次見他這樣站不穩。
“是地板太滑啦。”裴小拾這麽解釋。
洗完澡,萬賀呈先出浴室,裴小拾又自己搗鼓了一會兒,最後着裝整齊,從浴室出來的時候臉上皮膚看着比平常透亮了些。
萬賀呈站在穿衣鏡前扣襯衣扣子,在鏡子裏看見裴小拾一身灰,一件灰色套頭衛衣加一條灰色運動褲,休閑得像是要出去晨跑。
“畫了個淡妝,看得出來嗎?”裴小拾湊過來仰起臉給萬賀呈看,“好久沒化妝了。”
“畫了哪些?”萬賀呈轉頭細看他一眼,什麽也沒看出來。
“塗完防曬用了一點點粉底液,遮了一下黑眼圈,對了,還把眉毛也修了。”裴小拾指指自己眼睛,又指指眉毛。
裴小拾皮膚好,就算生病後氣色不好也看不見什麽毛孔,對于現在的他而言,化不化妝的區別大概只在黑眼圈。
修眉毛這個萬賀呈确實看不出來,因為裴小拾原本自身的眉毛就很好看了,很标準的眉形,基本上不長雜毛。
萬賀呈笑笑:“今天這麽好看,有約會?”
裴小拾忙說:“沒有!之前經紀人給我找了個業內很厲害的表演老師,讓我跟着老師上課,我之前狀态不好,上了兩節就沒去了,我準備等會兒去公司找雨浩,讓他再幫我跟經紀人溝通一下,我還想繼續找老師上課。”
原來是忙這些事。
萬賀呈扣好扣子,轉身面向他:“現在想拍戲了?”
裴小拾說:“好幾年沒拍了……我覺得我現在不着急接戲,先找老師上上課找找感覺,重新把專業撿起來。”
說完偷瞄萬賀呈一眼,像等着什麽獎勵一樣,絞着手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是挺有安排。”萬賀呈揉一把他後腦勺表揚他,又說,“幫我打個領帶。”
接過萬賀呈給的領帶,發現是昨天自己送的那條,裴小拾眼淚莫名其妙就掉下來,匆匆低下腦袋不敢讓萬賀呈看見。
是喜極而泣,還是又要發病,裴小拾現在其實分不太清。
萬賀呈的手卻已經伸過來按他眼角,沒問他怎麽又掉眼淚,只是幫他把臉上的濕潤抹去,說:“不打?那我自己來了。”
裴小拾這才擡起頭,顧不上兩只眼睛還是紅的,就這麽在人的注視下幫人打完了領帶。
裴小拾嗫嚅道:“現在換我把你綁住了。”
“挺好的。”萬賀呈卻是這麽說。
昨晚巴巴要人種草莓,今天要出門了才知道不好意思,臨出門裴小拾又把萬賀呈那條圍巾纏脖子上了。
兩人一起下樓吃早餐,出門前裴小拾說要親一下再走,沒好意思說要親嘴,就在人臉上吧嗒啃了一口。
親完再紅着臉幫人擦掉臉上殘留的口水。
早餐萬賀呈沒吃多少,咖啡已經喝了兩杯,裴小拾見狀擔憂問他是不是昨晚沒睡好。
萬賀呈說:“這幾年習慣了,睡沒睡好都想提提神。”
吃完早餐,萬賀呈去開會,裴小拾離開酒店去找雨浩,萬賀呈讓他出門記得把藥帶上。
中午兩人沒能一起吃午餐,因為萬賀呈打電話過來說有個申城的客戶臨時過來酒店找他。
萬賀呈說:“晚上我去接你,到時再一起吃晚飯。”
裴小拾坐在雨浩工位旁的一把工學椅上轉圈圈,捧着手機說:“你忙你的,不用管我,剛好早上經紀人不在,我下午還得在這邊等她。”
李霜早上帶公司新人去拍雜志封面,就在電話裏聽雨浩說裴小拾突然轉性了,又想回來跟老師上課,看樣子是想繼續吃表演這碗飯。
中午雨浩給裴小拾照舊點了沙拉外賣,加了杯酸奶,裴小拾看着菜單說自己要再吃一份黃油可頌。
雨浩大驚失色,難得裴小拾主動提出加餐,手一抖給人點了兩份可頌。
結果兩份裴小拾都吃掉了!
換作公司其他藝人,他可得拼命攔着不讓吃,可這是裴小拾啊,喝口涼水都能打飽嗝的裴小拾,得性情大變成什麽樣才能自己提出加餐。
雨浩跟人咬耳朵:“裴哥,咱就是說,你是不是真跟你那初戀複合了?對了,暖氣房你戴什麽圍巾,脫了脫了。”
裴小拾這邊剛脫下,雨浩看見他脖子上明晃晃倆草莓猛地放大雙眼,火急火燎又把圍巾給他纏回去。
這下可好,兩個問題一起回答了。雨浩心想自己那天果真沒牽錯紅繩,趁熱打鐵道:“好事成雙,你看你今天剛好穿得休閑,要不咱抓緊出門拍一組city walk?你微博小紅書幾個月沒營業了,你那群姐姐粉媽媽粉想死你了。”
“而且你今天是不是還自己化妝了?”雨浩眼睛尖得很,伸出根手指在裴小拾臉上蹭了一下。
裴小拾呆呆沒反應過來,不知道自己臉上已經多出一條淺淺的劃痕,雨浩趕緊掏出化妝包給人補妝,邊拍粉餅邊說:“你回來也好,你回來讓Emma姐再把我調回你身邊,我跟你也跟慣了的。”
不對比不知道,一對比雨浩就發現,說裴小拾是所有打工人心中最完美的上司也不過分,随和溫柔有禮貌,脾氣好,尊重下屬,從不給人臉色看,就算生病也是自己躲起來不傷害任何人。
裴小拾作為公司大老板的親弟弟,又是公司的前頭牌藝人,哪怕帶個“前”字,在公司名聲也是響當當的,于是從裴小拾進公司到現在,雨浩的工位每時每刻都有不同的眼睛在盯着。
裴小拾的情況大家都略有耳聞,但每個人聽說的版本都不太一樣。
有人說裴小拾是有錢家公子財大氣粗看不上娛樂圈的辛苦錢,有人說裴小拾沉浸在《安眠夜》裏出不了戲,所以才不再拍其他戲,還有人說裴小拾是玩票選手,壓根兒就沒想走這條路,出道撈個巅峰就走。
其實裴小拾自己有辦公室,但他就想在雨浩這邊賴着,雨浩看公司這麽多雙眼睛盯着,最後還是把人趕回辦公室。
公司副總從隔壁辦公室出來,抽空接待了裴小拾,不是因為他是公司藝人,而是因為他是裴旭的弟弟。
關于這個弟弟,副總私下有所了解,知道他這幾年是因為狀态不好才沒拍戲,裴旭也說過把人看住了就行。
裴小拾沒跟雨浩進行所謂的city walk,辦公室有個魔方,他就在辦公室跟着教學視頻練習轉魔方。
雨浩偷拍了幾張他轉魔方的照片,微信上發給李霜看過就直接在平臺上發出去了。
文案:元氣滿滿的下午最适合拿來轉魔方啦,大家能轉幾個面呢?
然後跟上兩張不同角度的裴小拾低頭認真研究魔方的照片。
一發出去轉贊評互動數達到了近一年最高峰。
——啊啊啊啊啊,寶寶,我的小十寶寶,想死媽媽啦。
——是小十,是活的小十!寶寶啊啊啊啊啊啊啊!
——暈倒!原來寶寶你還記得自己的賬號密碼啊!
——小十好厲害還會轉魔方,媽媽一個面都不會轉呢。
——這可愛的小臉好想掐啊!!!
——寶寶穿得好休閑哦,是今天出門跑步了嗎?不過今天出太陽了,戴圍巾不熱嗎?
——今天我拾又是素顏出鏡的一天呢,果然顏值高就是任性!
……
也有不同畫風的評論。
——姐能轉七個面,打車來找姐學,給你報銷車費。
——圍巾真好看,有鏈接嗎?
——首頁偶然刷到,運動服和圍巾,什麽搭配?不理解。
——樓上那位,脖子上不纏圍巾纏什麽,絲襪嗎?
……
裴小拾辛辛苦苦轉完兩個面,看了眼雨浩遞過來的工作手機,才發現雨浩剛偷拍了他。
“這不看你剛在忙,就沒打擾你,先把照片發出去讓粉絲欣賞一下。”雨浩一副狗腿子樣,得了便宜還賣乖,“有空回回評論,跟粉絲互動一下哈。”
裴小拾抱着手機,找表情一一回複熱評,熱評一送一朵花,熱評二送一顆心,熱情三送一個露齒笑……
回複到一條“這可愛的小臉好想掐啊!!!”,裴小拾突然來了句“不許掐我臉!”
還以為自己很嚴肅呢,可別把評論區可愛暈了,回複剛發出去就被一堆“寶寶”“寶寶”給湮沒了。
再有一會兒,終于把李霜等回來了。
李霜說老師那邊沒問題,問裴小拾什麽時候開始上課,裴小拾想了想說25號以後,那就是下周了。
又跟李霜說了想報駕校考駕照的事,李霜問他怎麽突然心血來潮要學車,裴小拾支支吾吾說出門會開車比較方便。
李霜臉上變換了百八十種表情,早聽雨浩彙報說裴小拾“戀愛腦”,知道了裴小拾遠在深圳的同性初戀的存在,所以大概能猜到一些裴小拾發生轉變的原因。
不過回心轉意也好,一時的亢奮也罷,裴小拾自己想上進對所有人來說都是件好事。
于是李霜順着他,把雨浩重新安排給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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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助理遠程幫忙訂了餐廳,晚上萬賀呈來接裴小拾去吃晚飯。
吃完飯,剛好附近劇院有場音樂劇裴小拾想看,萬賀呈就買票陪他一起看。
因為生病,這幾年裴小拾去影院和劇院的次數少得可憐,但此刻進了劇院,燈光暗下來後裴小拾又開始冒冷汗了,黑暗中,周圍觀衆席上密密麻麻的人頭似罩在頭頂的厚重雲團讓他有些喘不上氣。
于是看一半萬賀呈就提前帶他離開了,帶人回去吃藥。
裴小拾在備忘錄裏記着“出門記得帶藥”,但是出門的時候卻不記得打開備忘錄看。
發病的時候整個人躺在沙發上動彈不得,身體僵硬得像背了一整個世界的壓力在身上,臉陷進沙發裏無聲地流眼淚,感覺耳鳴得厲害,頭皮也發麻。
發病的時候沒人能幫到裴小拾,除了坐在一旁陪着他,饒是萬賀呈也沒有別的能做的了。
一發病就鑽牛角尖,陷進了思維的怪圈,比如他突然覺得昨晚萬賀呈跟他做愛最後卻要拔出去射在外面是自己的不好。
于是這天晚上在床上一直抱着人不放。
萬賀呈垂眸凝視他,親吻他因痛苦而緊閉的眼,繃緊脊背在人身體裏一直射到滿出來。